第113章 你終於來了

  D市警局內，一輛警車緩緩停靠在停車場邊角落，熄滅大燈。

  車上坐著的自然是男警員和張小滿，所有人都沒想到一個被全城通緝的疑犯，一輛全城交警瘋狂搜索的警車，竟這般毫不遮掩地停在警局內部，就這麼擺在所有人眼皮底下。

  男警員望著燈火通明的警局，抿了抿嘴唇道，「張教授，我覺得剛才那個計劃還是略顯粗糙，不如我們先回去，再從長計議一番，要是被人抓了個正著，你肯定是完蛋了，我也會難過……」

  張小滿放下一點殘渣不剩的泡麵盒，面無表情地說道，「那就別讓人抓個正著啊，多簡單的事情。」

  男警員眼角抽了抽，表情難看道，「簡單？法醫的辦公區域在2號樓303，我們首先要穿過警局大廳，然後還要騙過2號樓大門處的值班人員，最後必須要找到合適時機溜進解剖室，期間會碰到很多人，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人揭穿……對了，想要進入解剖室還得先知道門鎖密碼，不然就算之前一切順利，終究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張小滿淡淡地噢了一聲，似乎並不覺得男警員說的這些會是什麼問題。

  男警員見張小滿打定了主意，咬了咬嘴唇，沉聲道，「我實在不明白你冒險來警局做什麼，你想要知道屍體的情況可以等法醫檢驗完剩下兩具屍體後，我托人打聽一下就成，你想要知道那幾個警員的底細，也可以偷偷給馬隊暗示一下，他肯定會公正處理的……」

  張小滿扶了扶眼鏡，語氣平緩道，「很多東西，只有自己親眼確認過，才能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男警員有些氣結，滿臉鬱悶道，「就算你信不過別人，想要親自看看也沒問題……但咱們能不能多少低調點，等到大部分人都下班回家了行不行，這會兒到處都是眼睛，怎麼混進去！」

  「一片綠葉落進森林裡，你能發現那片綠葉不屬於這片森林嗎？一滴蒸餾水掉進大海里，你能再把它找出來嗎？」張小滿嘴角向上一揚，微微笑道，「真正高明的偽裝就是不偽裝，你越是小心翼翼，越是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越是搞一些亂七八糟的裝扮，越是顯眼，就像某些懸疑劇里，明明是大白天，兇手非得穿個黑衣服，戴個口罩，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要幹壞事一般，這簡直就是侮辱觀眾的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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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警員認真地想了一想，忽然覺得張小滿說的有些道理，輕聲問道，「那我們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張小滿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人家又不是瞎子，肯定還是要稍微喬裝一下……」摘下眼鏡，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端著另外那一碗尚有餘溫的泡麵，推門下車，扮出一臉疲態，耷拉著腦袋道，「現在這樣就可以了，除了馬良之外，警局裡應該不會有人認出我來。」

  男警員看著張小滿簡單地捯飭了一下，居然真的有一種判若兩人的感覺，像極了自己那些經常熬夜辦案的邋遢同事，訝然道，「你還別說，這樣子真像我們組的大劉……身形也像，只不過他左腿有傷，走路的時候多少有些不自然。」

  張小滿瘸著左腳走了兩步，回頭看向男警員，呵呵笑道，「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們組的大劉了……走吧，趁著現在大家都忙著收尾今天的工作，正是咱們鑽空子的好時機。」

  男警員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只能跟了上去，低垂著腦袋，忐忑不安地問道，「我要不要也喬裝一下？」

  「你本來就是警察，喬裝個屁，」張小滿沒好氣地瞥了男警員一眼，低聲說道，「只要小心避開熟人就好了，其他人就算知道你現在可能已經被我劫持，但根本不記得你長什麼樣子，也不會想到你已經回到警局內，所以你只管昂首挺胸往前走就好！」

  男警員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心想自己平常在局裡人緣很不錯，肯定還是有許多人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可當穿過警局大廳後，他眼底便滿是失落，途中遇見的十七個同事，竟沒一個人忍出自己的，頓覺心裡拔涼拔涼的。

  張小滿瞧出了男警員的失落，寬慰道，「大廳的警員平常本來就跟你沒什麼交集，都是負責接警一類的，與普通市民接觸得更多，記不住你是誰很正常……等一下咱們去2號樓的時候，你就得小心一點了，畢竟那邊的人跟你們專案組經常在一起開會，指定記得你的模樣……」

  話還沒說完，2號樓大門口便傳來一個冷厲的聲音，「那個誰！我記得你是專案組的，你們專案組不是很忙嗎，大晚上怎麼還往我們這兒瞎溜達！」

  男警員和張小滿立時停下腳步，抬頭循聲看去，只見一名身穿藍色制服的老警員從2號樓值班室走了出來。

  兩人都以為對方是認出了男警員，張小滿遂即挺身而出，擋在了男警員身前。

  老警員見張小滿雄赳赳地往前踏了一步，輕咦一聲，歪著嘴道，「喲呵！你這是啥意思，瞅著似乎有點不服氣，是打算跟我辯論辯論？」

  張小滿愣了一下，擺擺手道，「不是，我跟你辯論啥啊，咱倆也沒過節，我有啥不服氣的……」

  老警員輕輕哼了一聲，「我懂！你這是跟我玩目中無人是不？我刺你一句專案組很忙，你就給我來個懶得搭理，是這意思不？小伙子，這做人啊，要懂得寬容，我不就是先前多讓你跑了一趟嗎？至於就這麼記仇？」

  張小滿指著自己的鼻子，眨了眨眼睛道，「你認得我？」

  老警員冷笑道，「咋滴！你以為你脫了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還擱這兒跟我裝失憶，我都打聽明白了，你是專案組的，在馬良馬胖子手底下辦事，叫老劉是不？」

  「你說是就是吧……」張小滿摸摸鼻子道，「我這麼讓人印象深刻嗎？」

  老警員瞟了張小滿手裡的泡麵一眼，癟著嘴道，「那可不，咱這分局裡誰不認識你啊，劉三桶嘛……每頓飯都得吃三桶泡麵！怎麼滴，現在才九點就開始加餐了啊？」

  原本一直小心提防被認出來的男警員忽然抬起頭，面色僵硬地插話道，「所以……你剛才是在叫他？」

  老警員淡淡地瞥了男警員一下，「那不然你以為我是在跟你打招呼嗎？我又不認識你，犯得著跟你大喊大叫的嗎？」

  男警員臉色陡然變得比鍋底灰還要黑，咧了咧嘴，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張小滿哈哈大笑幾聲，化解了尷尬的氣氛，將手中的泡麵遞給老警員，溫言細語道，「老哥，說話別這麼沖，咱們都是一個分局的同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是和善友愛一些比較好……這碗泡麵剛剛泡好，我是一口都還沒吃呢，你在這兒值班辛苦，拿去墊墊肚子吧！」

  老警員斜眼瞧了瞧手裡的老壇酸菜泡麵，咕咚狂咽一下口水，抽抽鼻子道，「拿一碗泡麵就想賄賂我啊，也太看不起人了！」

  「這話怎麼說的，沒誰用泡麵賄賂的吧，」張小滿擠出一臉笑容道，「這只是同事之間的友愛而已……吃干抹淨，誰能知道這一碗泡麵的小事。」

  老警員盯著手裡的泡麵思考了幾秒，點頭道，「只是小事，那就好辦了……」捏著塑料叉子卷了幾根泡麵，放進嘴裡吧唧兩下，「你這泡的時間太久，面都軟乎了，下次記著泡個三分鐘就立刻揭開，不然不僅口感差，還很不健康。」

  男警員翻了個白眼道，「都吃泡麵了，還扯什麼健康不健康的……」

  老警員冷哼一聲，「現在的年輕崽子真是越來越沒禮貌了，空手來也就算了，還總是喜歡插嘴，說些陰陽怪氣的話，你以為你丫是誰啊！還得是老劉這樣式的老人懂得規矩，不驕不躁的，跟別人發生點小衝突也知道咋溫和地抹平咯，多學學吧……年輕人！」

  張小滿瞧見男警員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當即乾笑兩聲，打圓場道，「老哥，你先慢慢吃著，我上去瞅幾眼屍體，撒泡尿的工夫就下來，絕不給你添什麼麻煩！」

  老警員揮揮手道，「行吧，這次我就不讓你走那些過場了，都是自己人嘛……不用著急，你就是在上面拉個大便也沒啥事兒，我老楊頭雖然只是個看門的閒職人員，但這點權力還是有的！你放心地瞅，大膽地瞅，一切有我老楊頭給你兜著！」

  張小滿感激地道謝一聲，速即拉著男警員快步衝進2號樓內，躥進電梯裡，摁亮三樓的按鍵，長舒一口氣道，「看來馬良他們已經來過了，那老楊頭先前定是和你們專案組的老劉扯過皮，但矛盾不深，一碗泡麵就化解了，這下我們的時間倒是充裕了一些。」

  男警員低垂著腦袋，一臉挫敗道，「不應該啊……他居然沒認出我是誰，前陣子我可是買了很多奶茶，幾乎人人都有份，也沒漏掉他啊！」

  張小滿不咸不淡道，「人人都有份，也相當於人人都沒份，雨露均沾，別人是記不住的，只有特殊照顧，對方才會記憶深刻，以後你要是想跟其他人打好關係，不要一次全都送吃送喝的，一天送一個人，每天的東西儘量不重複，臨末了最好來一句……我只給買了噢，千萬不要跟別人說，我一個月工資就那麼點，可經不起浪費。」

  正當男警員想要開口繼續請教些什麼的時候，電梯叮的一聲緩緩打開，一股冷氣撲面而來。

  男警員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而張小滿卻像是毫無感覺般地踏了出去，緩步前行一段距離後，忽然又停下腳步。

  在他們前方十步之外的過道中央，一個女子的身影忽地從旁邊的辦公室飄了出來。

  女子的長髮散亂地垂落在肩膀上，遮蓋住了其大部分面容，只在慘白的燈光下露出了一雙冰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張小滿和男警員，咯咯笑了幾聲，「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