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2024-06-10 02:21:04
作者: 蓮沐初光
因為救治及時,清歡總算保住了一條命,但毒藥浸體,雙眼失明。
顧祁睿進去時,她已經轉醒,正坐在床上發著呆,顯然還未適應黑暗的四周。
繡著蝙蝠的蒙塵被風吹得一晃一晃,他將窗子關上,涼涼地問:「為如妃說話,落得如此下場,你值不值?」
「她的家族對你有用。」
「可是她飛揚跋扈,大將軍一族的權勢如日中天。」
她的聲音清冷如泉水:「水至清則無魚,皇上要更好地控制大將軍,就得讓如妃犯個錯,將來更要大將軍犯錯。」
只有自知理虧,才能甘心臣服。
他緊緊盯著她:「你對朝堂這般通透,應該不是一個普通的宮女。」
她閉目不言。
顧祁睿伸出手去,摸著她的耳後。就在她暈過去的時候,他看到那裡有一道細微的疤痕,那是易容的痕跡。
「你就是若蘭,對不對?」他的手往旁邊一伸,便將她摟緊懷裡。清歡終於落淚,微微地點頭。
竟然真的是她。
他渾身一震,猛然就記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彼時宮中春宴,母后特意讓他坐在身旁,遙遙一指席間,問他可中意右相家的小女兒做他的皇后。
他舉目望去,只見花意瀰漫處,她著粉衣坐在古銅色桌案前。香風襲來,花落成雨,有幾片花瓣落在她薄如蟬翼的髮鬢上,莫名讓他心動。
許是覺察到什麼,她也向他這邊遙遙回望,明眸善睞,笑容清澈。
那一望之後,天翻地覆。
數年後,父皇和母后相繼離世,他在攝政王的輔政下登基,根基尚未站穩,便接到了群臣的奏摺——
全都是彈劾右相的。
他知道那些罪名都是子虛烏有,可攝政王帶領群臣步步緊逼,讓他喘不過氣來。最終,他還是在抄家的聖旨上按下玉璽。
私下裡,他派了暗衛將若蘭救出,並且留了塊絹帕給她。當時他望著天邊似血夕陽,在帕上一揮而就。
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那樣的春情旖旎,只留一地無奈的傷心。
他沒想到,她死裡逃生,竟然還要改了容顏,輾轉回到皇宮裡來!
「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騙我說你不是若蘭?」
她低泣不語。
是因為割不斷情思,忍不了相思,她才設計靠近他,問一問他是否還記得當年的自己。
不願頂著別人名諱成為他的妃子,她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
她臉上掛著清淚,輕輕笑開:「有你在這裡,我沒有不回來的理由。」
一場劫難,如妃總算生了後怕,開始籌謀起後路來,而清歡就成了她要拉攏的對象。
那畢竟是救她的人,也幫她擋了災。儘管惹來皇帝的一番憐惜,可是雙眼俱盲,恐怕也難成威脅。如妃不多時便趕到,輕摟她的肩膀:「清歡,以後就在我宮裡頭住吧,我們做好姐妹。」
那言語中儘是虛情假意,可她還是笑答:「謝娘娘憐惜。」
只要不被趕出宮,怎樣都行。
顧祁睿知道此事後,將清歡召來,怒氣沖沖地質問:「你明知道如妃歹毒,為什麼還要留下?」
她只是淡笑:「因為你。」
他啞然。
半晌,他才自嘲地笑了出來:「為了我?你不會不知道皇后的孩子是怎麼沒的吧?我生來就是一個薄情人。」
她靜默無語。
其實當日她去送粥,就已經察覺那蠟燭中香料有異。
攝政王狼子野心,所以皇后的那一胎,無論如何都不能落地。否則,天下易主。
所以那下毒的人,是他。
這一步棋,可以一石二鳥。可以將污水潑到如妃頭上,引兩家爭執。她明白他的籌謀,可還是要為如妃開脫——攝政王和大將軍兩家風頭正盛,若操之過急只能事與願違。
一個字,等。
她要他按兵不動,她要他靜待良機。
思及此,清歡微微一笑,道:「這世間有萬千薄情,卻總有人願意賭上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