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

2024-06-10 02:21:03 作者: 蓮沐初光

  翌日,皇后小產了。

  中宮裡哭聲悽厲。顧祁睿勃然大怒,讓太醫嚴查。而頭晚看望皇后的如妃,以及送粥的清歡,就成了最大嫌疑。

  如妃總算有點聰明,事先將自己的點心在太醫院過一遍,所以沒有太醫敢說一個不字。而清歡的粥自然不消說,更是清清白白。最後一個年輕的小太醫站在中宮裡抽了抽鼻子,道:「氣味不對。」

  皇后懷孕後,就再也沒有燃香。於是有人注意到青玉案上蓮花紗燈中的蠟燭。

  果然,蠟燭中攙有慢性毒藥。

  這種毒藥本來對常人無害,卻是孕婦的大忌。皇后喜歡對著蠟燭繡肚兜,繡虎頭鞋,哪裡逃得過?

  採辦蠟燭的宦官和如妃是同鄉,於是顧祁睿便將如妃禁足宮中。皇后的兄長是攝政王,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幾次上書要求處死如妃。而如妃的父親是當朝驃騎將軍,怎能看自己的女兒身首異處。一時間,兩人麥芒對針尖,相持不下。

  顧祁睿由著兩人去斗,自己下了朝就在宮裡下棋,坐看這一場你死我活,倒也樂在其中。只是有一天,忽然有宮人來報:「皇上,一名叫清歡的宮女喊冤,堅持如妃是清白的。」

  他手一抖,落錯了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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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原本穩操勝券的局,立即就發生了轉變。他敗了。

  嘩啦一聲,他將黑白棋子掃落在地,怒道:「又是那個木榆腦袋!」

  不偏不正的,清歡恰好跪在下朝必經之路不遠的地方喊冤,也不知道有多少閒言碎語已經傳到了大臣耳中。她每磕一個響頭,都會喊一句:「如妃娘娘是冤枉的,請皇上明察!」

  顧祁睿氣得冒煙,走到她面前,跺腳問:「你有何證據?」

  「奴婢調查了那宦官身邊相熟的人,得知他的田畝曾被大將軍府占用,結果無棲身之所,只好入宮。宦官恨透了大將軍,才會想到要陷害如妃。」

  顧祁睿冷笑,咬牙切齒地道:「很好,論罪當誅九族。」

  她不知其中利害,只將一雙清亮的眸子抬起:「皇上聖明。」

  聖明。她這樣,叫他如何聖明。原本是想讓攝政王和大將軍鬥成一團亂麻,他好坐收漁翁之利,可惜她半路衝出來做了程咬金,生生廢掉了他手中的快刀。

  他故意一拂袖,轉身就走。只要他不說平身,她就要一直跪。

  就這樣過了大半天,月上柳梢,他越來越不安,連晚膳也只是寥寥用過。隨侍試探著問:「皇上可是龍體不適?要不讓御醫過來看看。」

  他把玩著一對玉球,凝眸望著窗外的夜色,只問:「她怎樣了?」

  隨侍一頭霧水:「她?」

  「宮女清歡。」

  隨侍大為意外,忙出門讓宦官去問。半晌,才有人回來稟告:「宮女清歡早先跪暈,已被皇后宮裡的人抬回去了,說是皇后娘娘感激她查明真相,要給些賞賜。」

  他驚得手中的玉球滾落在地,心頭炸出不好的預感。原本皇后可以要了如妃的命,如今只扳倒了一個小宦官,皇后怎麼會感激她?

  當下,他便急道:「快去皇后宮裡!」

  可是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顧祁睿到達中宮時,清歡已經軟軟倒地,手中酒杯摔得粉碎。他上前一把將她擁在懷裡,大步便向外走去。皇后在身後發出了一聲悽厲的喊聲:「皇上——」

  顧祁睿頓步。

  皇后含淚拜倒:「皇上,這個宮婢妖言惑眾,臣妾只不過是賞了她應得的!」

  「應得的?黑白混淆,這世上又有誰是各得其所?」他反問,然後快步走出中宮。沒有說出口的,還有佞臣當道四個字。

  他年幼喪父,在攝政王的扶持下坐上皇位,頒了不想頒的聖旨,殺了不想殺的人,娶了不想娶的女人……他早就厭倦了自己這個傀儡身份。

  這世上又有誰是各得其所?都是得了不想要的,失了最珍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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