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2024-06-10 02:18:12 作者: 樓蘭筱閣

  不像別的啤酒促銷女,可以工作到天亮。她白天要上學,一般凌晨一點左右收工。因此,為了賺錢,她比別人要更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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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客人喝酒、不時被揩油……這些對她而言都能忍受,而「夜店碑酒促銷女」這個頭銜卻是壓在她心底的一座大石頭。

  她又何嘗不想快樂、單純、清清白白的成長呢,沒事發個小呆,逛個書店花店,看看電影彈彈鋼琴什麼的的……

  天知道,她多麼強烈地渴望成為那些家世良好,溫柔可人的富家小姐,就像是同班同學硃砂那樣。

  她接近硃砂,與她要好,並不是她真的與她多麼的聊得來。她只是相信了一句道聽途說的話——你身邊來往得最密切的幾個人的平均水平就是你的水平。

  於是,程程漸漸成為了那種我們成長歲月中總會遇到的幾個人——與他們來往密切的,都是在某些方面讓他們羨慕、有值得他們學習的地方的優秀者。他們很少有純粹的友誼,他們往往被稱為勢利者。

  同齡人中,沒有人比她更懂得生活的艱辛,人性的涼薄與世間的冷暖。她瞧不起所有明明生活得很好,卻無病呻吟、怨天尤人的人。討厭一切因為生活的一點點不如意,而為自己的任性、不負責任等行為找藉口的人。

  所以,關於雨季對藍庭盲目地付出,而藍庭的懦弱、對於感情的不堅定,在雨季看來情有可緣,在她眼裡卻萬分不屑。

  有些女生專為男人而活,在她的世界裡,沒有真正的友誼可言,比如硃砂。

  而有些人,只為自己而活,在她的世界裡,沒有愛情這東西,比如白程程。

  苦難,讓程程對人生的理解更深刻。她過早地看清了愛情的實質,卻不比那些三四十歲離婚懂得人生的磨難的女人,要快樂多少。

  生活給她最大的賜予,就是她愛他人的能力的殘缺,以及對這世界的索取。

  近二十年的粗糙生活,缺少關愛。所以,去到普通的雨季家裡,吃到平常的烙餅早餐、補氣的黑豆雞蛋下午茶,她都想哽咽……沒有人會相信吧,她從來沒有在自己家製作的早餐。一般媽媽是給她兩塊錢,讓她在街頭買個油條什麼的,頂多偶爾在她生病時,捎帶兩個大饅頭回家給她。

  如鬥毆場一樣的家庭環境,鬧哄哄的麻將館一條街,灰暗的閣樓,從窗戶上,時常可以樓下當街叉腰吵架的婦人、拿著菜刀互相追趕的夫婦……

  小學與初中大多在網吧與遊戲廳渡過,高中寄住在姑姑家,自己晚上在夜店做啤酒促銷以掙生活費……

  成長里,沒有人會在意「快樂」那種不實際的東西,金錢被賜於無上的能力。

  她不知道,有沒有人像她一樣,父母健康健全,只有她一個獨生女,卻從沒感受過寵愛是什麼滋味。

  她不想向任何人訴說她的成長經歷,然後獲得那種或真或假唏噓同情的眼神。她討厭被同情,只想蛻盡所有苦難,光芒萬丈的站在所有人面前,接受眾人的讚嘆。

  她終於明白,不是很出眾的雨季吸引她、令她不由地想親近的原因,不僅僅是她初次見面,在公交站的好心相助,更是她身上那種平和安穩的幸福氣息,令她心生嚮往。

  雨季是她這麼多年,第一個不帶任何利益因素而交往的朋友。

  周邊是震耳欲聾的吵鬧聲,身子隨著屏幕畫面左轉右轉,撞擊到一旁護攔時嘴裡不斷地冒出髒話,電玩城裡到處是類似程程這種進入忘我狀態的玩家。

  她的技術很爛,每次不到平均水平就OVER了,罵一句髒話,她再投幣,直到身上自我限定的不多的五十枚硬幣消耗完,她依依不捨卻強裝鎮定地走下玩家座位。

  戴著棒球帽的程程,將手插在寬鬆的波點哈倫褲袋裡,從遊戲廳里走了出來,跟身邊一個同時出門的非主流打扮的人碰撞了下,她也沒注意,自顧自在街邊漫無目的走著,直到一直跟隨在身後的人叫出聲來——

  「Hi,美女,聊聊吧。」

  很輕佻的搭訕語氣,對「老江湖」的程程來說,並不陌生,她回過頭來,果然是跟想像中一樣神情輕浮幼稚的年輕男孩。

  她斜挑著一方嘴角笑,「美女我真不巧有急事,這樣吧,把號碼留給你,咱們電話裡頭再聊?」

  男生欣然同意,程程將一串數字記在男生的手機上,那當然不是她的號碼,這是她常玩的把戲。出於夜店工作的經驗,她知道當面拒絕別人是非常不明智不討好的,而故意寫錯的電話號碼卻是折中之舉,大不了下次遇到再見面的客人,說手機被盜了。

  程程本以為這次的經歷與往常一樣,等她在學校慶典的大禮堂再次看到那個男生時,她頓然覺得這是命運賜給她的人生轉折點。那個呼朋引伴,在人群堆里笑逐顏開、意義風發的男生,也就是那個曾在電玩城門口跟她搭訕的男生。

  關鍵是,耳邊傳來的學生們的小聲討論聲——

  「看那個就是濱大最有名的二世祖簫公子,簫校長的兒子簫世宇。」

  「就是他啊,看他那敗家子的德性,簫校長沒有被他氣死真是萬幸了。」

  「幾代單傳的獨苗,他爺爺家產業大,再氣也要留一口氣養著他培育出新一幼苗啊。」

  「哈哈哈,我看沒戲,簫公子不是彎了嗎,他的禮物都送到人家男生宿舍樓上去了……」

  「簫校長悲劇了。」

  「嚴重同意。」

  ……

  在學生的議論時刻,程程擠過層層疊疊的人群,走到簫世宇的身邊,輕拍他的肩膀,「嗨,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呢。」

  「尼瑪美女你出現了!」簫世宇看到她,眼裡閃過驚喜,「尼瑪我手機都快打爆了,總是提示號碼不存在啊。」

  「啊,難道是我寫錯號碼了?」程程做出訝異的神色,要求對方說出號碼,自己當面撥過去。瞬間,電話通了,情誼也通了。

  眾人還沒從錯愕的神情回過神來,程程和簫世宇就火速確定了戀愛關係。

  牽著簫世宇手的時候,就像醫生被樸實的病患熱情突兀地拉過手,陌生的肢體接觸從心底生出排斥因子,而面上不得不做出微笑而專注的樣子。

  她微笑,是因為她太害怕生活回到原點,重過那些灰色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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