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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如見蒼天

2024-06-10 02:10:32 作者: 八千妖孽

  「忙完了?」

  沈鯉不知孫曦在想著什麼走神,以她的修為道行,竟是沒有察覺他的腳步,直到走到近前,孫曦方才抬頭看了眼。

  「忙完了,塵埃落定,我也該走了。對了,平康坊的那些管事……」

  「被我殺了,我懂你問誰。靈泉門那幾個人,罪業罄竹難書,既然官府和銅雀台不會審判她們,交由我來審判。」

  沈鯉注視著她平靜的面龐,忽然察覺她太過平靜了,平靜到毫無漣漪,猶如一潭死水。

  

  「感覺如何?」

  「非常不對勁,接連殺了那些人,沸反盈天的惡念居然沒了,甚至心裡感到歡喜,仿佛做了什麼值得開心的大好事,眼下我在壓制這種情緒。」

  沈鯉試探問道:「這種情緒會令你上癮?」

  「嗯,我敢肯定,多經歷幾次這種開心的情緒,定然上癮,到時候為了延續,絕對不顧一切的去殺戮。」

  「孫姑娘……」

  「嗯?」

  「我想了想,那門自斬之術的確不適合你,苦獄修羅的後患來自於內心,金剛龍象身的後患則是體魄,兩者不是一回事。」

  「我知道,之前想試一試,後來……算了,等著星宿教的前輩們答覆吧,上官姐姐為我寫信給了總舵,詢問解決隱患的辦法。」

  沈鯉經歷過此事,然而,就算避世隱居在總舵的高人們絞盡腦汁,最終還是沒有丁點法子,只能等到後來在開禧城一戰中,僥倖獲知了讓三教氣運融合為一的方案。

  當然,這個方案他在離開開禧城時,就有人告訴了他,但沒配合魔教的這門自斬之術,時間上就來不及。

  「你別抱太大期望,苦獄修羅比金剛龍象身更加罕見,史書上、稗官野史中有關的記載寥寥無幾,那些前輩高人不一定想的出辦法。」沈鯉勸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很容易把心態搞差,他還是將醜話說在前頭,省得孫曦因失望而自暴自棄。

  「你是怕我失控?」

  「有點。」沈鯉苦笑道,「我的金剛龍象身隱患爆發頂多是自己沒了性命,苦獄修羅則是教別人沒命。」

  她不置可否,連連苦笑。

  經過與傅紅葉一戰,孫曦冥冥中看到了苦獄修羅的完全爆發的場面。

  粘稠的紅霧會無時無刻包圍著她,世間任何生靈接觸到紅霧,都將落得一個形銷骨立的下場,她猶如從十八層地獄爬出來的修羅,

  孫曦極其不願意成為那樣的怪物,一旦如此,她將會完全丟失了自己意志,成為只知殺戮的人形兵器。

  「你別擔心。」沈鯉緊接著又道,「絕對有解決辦法的,只是需要我們耐下心來慢慢尋找。」

  「你在安慰我嗎?」孫曦臉上的平靜終是變了,她笑了笑,目光漸漸清亮。

  「你看我,在南吳時,我都不確定自己何時就死了,天天處在擔驚受怕當中,還不是找到了法子延續自己的性命,你也肯定和我一樣找到辦法的,只是尚未到時機而已。」

  「借你吉言。」

  又說了會話,暮氣沉沉、天色將晚,雖說北隋風氣開放,孤男寡女並處一室也尤為不妥,何況來前,星宿教不少弟子看見了沈鯉進來,隨即安撫孫曦幾句,告辭離去。

  孫曦送沈鯉到門外。

  「姑娘留步,我去到洛京,必定為姑娘打探解決苦獄修羅隱患之法。」

  洛京乃天下人口最多之巨城,南吳開禧城也稍差一著,另有部分江湖高手金盆洗手,為了躲避仇家侵擾,乾脆攜帶家眷躲進洛京,雖說洛京居、大不易,但畢竟是洛京,有一品武夫大宗師坐鎮,再加上是銅雀台老巢,江湖極少有人敢在洛京撒野。

  倒是有不少前車之鑑,自覺修為深厚、身手高強,認為銅雀台發現不了,動手之後,尚未逃出洛京,便被抓獲,打入銅雀台牢獄之中。

  進了銅雀台的牢獄,想要重見天日就難了。

  「沈公子當心銅雀台。」

  「謹記於心。」

  沈鯉揖手告別。

  儘管夜色逐漸濃郁,少年郎卻是牽著馬走出莊子。

  碰上認識的星宿教弟子,閒扯幾句。

  楊柏葉卻是等候在莊外,看到牽馬走來的沈鯉,笑問:「真不與上官舵主告別?」

  沈鯉玩笑道:「上官姐姐正在洽談大事,我這點小事哪敢知會她。」

  「沈兄弟可要當心了,上官舵主分外記仇,來日相見,定然痛揍你一頓。」

  「哈哈……我等著就是,或許來日相見,上官姐姐打不了我,輪到我打她了。」

  「好好好,沈兄弟這句話,為兄必然一字不差的轉告上官舵主。」

  少年郎委實沒料到楊柏葉竟等在莊外。

  「楊兄,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沈兄弟,你我也算同生共死過了,有何話不能說啊?」楊柏葉笑道,自沈鯉來到啟封城,大大小小的戰鬥兩人也是共同遭遇過了,這句同生共死亦算恰當。

  沈鯉思慮一會兒,緩緩說道:「星宿教和銅錢會在啟封城交鋒一事,瞞是瞞不住的,早晚會傳的滿江湖知曉,不過,星宿教與銅錢會都是江湖大勢力,自然不怕宵小多嘴,楊家卻不同,無論楊家有沒有在此事上出面,江湖那群好事者一定會把楊家當成星宿教勢力……」

  楊柏葉嘆了口氣:「此事,家中長輩早有計較,可世上無十全十美的好事,楊家既然摻和進這盤棋里,就不可能再想著獨善其身,那群人願意說就說吧,楊家管不了他們的嘴。」

  「不,我的意思是,星宿教的仇家興許會把怨恨轉移到楊家上。」

  這下,楊柏葉稍顯驚訝,轉念一想,沈鯉的思慮不可謂不對:「你看我這腦子,幾乎忘了劉家那件事。」

  劉家本是鄔州的豪族,只因幫了星宿教,星宿教的仇家轉而對付劉家,傾斜對星宿教的怒火,畢竟星宿教高手眾多,他們不敢動手,而劉家不同,頂多有幾位高手,他們聯合起來剿滅劉家不難。

  「劉家一家七十八口,俱被九星門所滅,即便秦羨卿領人以牙還牙滅了九星門,劉家七十八口人卻不能死而復生。」

  「楊兄,就算楊家有位二品大劍仙的老祖宗,也應當小心再小心,現今江湖是大年份,誰知道有沒有星宿教的仇家,暗中突破進了二品,蟄伏一旁等待覆仇!」

  沈鯉著重提醒道。

  楊柏葉揖手一拜:「沈兄弟幾句話價值萬金,為兄必定牢記於心!」

  「對了,啟封城離洛京雖說不遠,但路上也用得著盤纏,這是一百兩碎銀子,你在路上用就行,別覺得為兄小氣,之所以只給你百兩碎銀子,是因趕路時容易攜帶,我已經去信給洛京的表親,她家世代經商,腰纏萬貫,等你到了洛京,去找惠豐行,我那表親必會讓你在洛京大手大腳。」

  「楊兄的表親是做錢莊生意的?」

  「哈,沈兄弟有所不知,星宿教在北隋沒有錢財上後顧之憂,全靠著惠豐行的支持才行,要不然,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沒了錢財,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咱們星宿教哪能扯起這麼大一攤子事業?」

  「惠豐行?原來如此,小弟就此和楊兄告別了。」

  「沈兄弟一路順風。」

  「借楊兄吉言。」

  翻身上馬,揚起馬鞭,落下,青驄馬四蹄如飛,疾馳向洛京。

  楊柏葉望著沈鯉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輕聲問道:「舵主為何不出面送送他?」

  上官喜的身影自一旁閃出,注視已經沒了少年郎身影的方向,道:「謝令姜要是知道我將她的寶貝弟弟如此使用,定會找來痛罵我一頓。如果我再送送沈鯉,怕是捨不得他走,繼續幫我完成幾件任務,方才允許他離開。唉,實在是丈六金身使起來太順手了。」

  「舵主還怕謝令姜?」

  「呵,怕,怕的很,謝令姜一去草原,必定借草原王庭的大氣運,助自己突破二品,成就司命,從此之後,明悟己身、上體天心,只待她勇猛精進,自二品破入一品天象,就能得半個大逍遙。」

  楊柏葉震驚道:「謝令姜年紀才多大?即將成就司命啦?」

  「是啊,如今的江湖是個大年份,謝令姜成為二品,不是什麼大新聞,真正的大新聞乃北隋、西蜀以及南吳三國,各有二品大高手證道天象。」

  成就司命、證道天象,是江湖上對高手們突破境界的尊稱。

  ……

  上官喜念叨的謝令姜,咳出一口鮮血,終是明白何謂司命。

  當她一腳跨進,頓時風雲色變、雷光湧現。

  站在百丈之外的草原王庭的宗王之一帖木兒,神情從輕蔑轉為鄭重。

  剛剛尚是三品朝露境的女子,一腳踹開了司命大門,天下江湖,又多了一位二品大高手。

  帖木兒攥著彎刀,徐徐靠近宛若殺神的謝令姜。

  而在謝令姜四周,躺著數十位草原上的勇士。

  有四品金剛七人、三品朝露四人、半步三品司命兩人,剩下的,亦是血氣悍猛的五品好手,誰能想到,闖入草原的美貌女子,居然做下了此等大手筆,一鼓作氣殺了這麼多王庭高手。

  帖木兒並不怕,即便謝令姜置之死地而後生,突破進了司命境,同樣不怕,甚至他還要和她廝殺搏命,瞧瞧究竟是中原的武夫厲害,還是草原上的勇士更勝一籌。

  畢竟,他在司命境打磨了近三年,是時候放開手腳活動筋骨。

  「長生天啊,請給予我勇氣和力量。」帖木兒呢喃自語。

  話音剛落,似乎得到了長生天回饋,帖木兒舉起彎刀,身影一晃,下一刻就到了謝令姜面前,彎刀砍向她柔美的脖子。

  帖木兒曾在大汗的王帳里看到過商旅送來的天鵝,他覺得,謝令姜的脖子就如天鵝的長頸,美的不似俗物,也脆弱如紙,不過帖木兒並不會憐香惜玉,彎刀下的女子終究是位二品司命境大高手,他不殺她,女子會要了他的命。

  彎刀像是夜間鉤月從天滑落。

  只是未曾砍掉謝令姜的脖子。

  刀下沒了人。

  充沛狂猛的氣機,使得十丈內的草連根拔起,地面皸裂,迅速又擴大,猶如一場地震突然而來。

  帖木兒轉身。

  看到的是一個拳頭。

  非常秀美的拳頭。

  以及謝令姜冷靜到沒有丁點波瀾的眼睛。

  「司命境與司命境之間,亦有差距,你見我,如見蒼天。」

  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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