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滿目瘡痍

  雖說是御劍飛行，但旭陽非常掌握著分寸，他知道阿夕就算不舒服也不會告訴他的，所以他只能控制著速度。

  然而他們一路上緊趕慢趕，終究還是遲了，等他們到鬼域的時候，結界已經被破了。這裡其實跟旭陽第一次來的時候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區別，唯一的也就是血跡尚未乾涸。

  染華夕看到這個場景，哪怕鬼族向來吸食鮮血，如今她竟覺得噁心想吐。「唔……」

  旭陽趕緊扶住她，原來他討厭鮮血正是從此而來，竟然真的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

  染華夕出乎意料的表現異常堅定。「我們進去，一定不會就這樣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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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陽陪著染華夕一步一步的往裡走，可他們走了很久都沒有發現一個活著的人。「秋意呢？她們都不在這兒，肯定是逃出去了。」

  確實，旭陽發現這裡沒有在淹海中人。看來應該是躲開了屠殺，突然就聽到了一陣腳步聲。「阿夕，有人來了，我們先躲起來。」

  他們趕緊躲進一旁的樹叢中，可他們看到的並不是魔兵，而是水族。

  染華夕不可置信的捂住嘴，怎麼會這樣，她一半的時間都是在水族長大，所以她太了解水族人了，也不肯去相信自己見到的。

  等到他們走過去之後，旭陽才將染華夕扶出來。

  染華夕自言自語「阿陽，我剛剛沒有看錯吧。」

  旭陽說不出否定的話。「沒有看錯，是水族，是淨夜海域的人。」

  染華夕用力擦乾臉上的淚痕，目光堅定。「我不相信這是懷淵的命令，我絕不相信。」

  旭陽也同樣覺得不可思議，這一次他並不相信厲懷淵會這樣做。「我也不信，但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躲起來，然後找到那些人。」

  找到他們，旭陽記得當時小姨告訴他，是阿夕以元神之力才打開淹海結界，才將他們送離的。旭陽有種感覺，好像一切都會走回正軌上，又或者從一開始他們就沒偏離過正軌。

  如今整個鬼域附近都有著魔兵和水族弟子巡邏，他們只能邊躲邊找。

  旭陽說道「這裡守衛這麼森嚴，所以小姨他們肯定還沒逃遠，我們就在附近找。」

  染華夕一下子沒聽明白什麼意思，「小姨，誰是你的小姨啊？」

  完了，旭陽叫順嘴了，他在淹海里叫了這麼多年的小姨，一時半會兒竟然沒改過來。「沒誰，阿夕你就是太累了，所以聽錯了。」

  「是嗎？」旭陽說的如此肯定，都讓她有些不自禁的懷疑自己聽錯了。

  旭陽看著如今不堪重負的染華夕。「阿夕，既然他們已經暫時安全了，你也先不要著急。你快臨產了，你也不想和孩子一起命喪於此吧。」

  「我……」染華夕本想說自己還能堅持，可也許真的是身體到達了極限，所以她撐不住暈了過去。

  「阿夕」旭陽晃了晃她「阿夕阿夕，你醒醒。」他們已經離開鬼域了，如今正在附近，這裡實在沒什麼落腳的地方。

  旭陽抱著染華夕一起躲到了一處樹洞裡，旭陽還在外面布置了下，爭取不被人發現。

  「阿夕？」旭陽為她診了個脈，發現她一路奔波，身體已經虛弱到極致了。

  「奇怪，為什麼阿夕的脈象這麼奇怪呢。」因為阿夕不讓的原因，所以旭陽一直沒有為她診過脈，卻沒想到如今竟然有些奇怪。

  旭陽試圖催動內力，可發現他的內力根本傳不到阿夕體內。阿夕的體內好像形成了一個閉環，外界的內力傳不進去。

  旭陽偷偷的溜了出去，他要去找些草藥。

  誰料旭陽剛離開沒多久，他就看到了墨叔叔。

  「誰在那兒？」

  旭陽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只能走了出去「墨族長」。

  「旭陽公子？」墨塵沒想到會是他。

  「墨族長還記得我？」要是擱在往常旭陽還是挺高興的，可現在他認出了自己可不一定是什麼好事。

  「我記得公子，您是和厲族長和染族長關係不錯的，怎麼如今就你一個人在這兒？」說完，墨塵還往他身後看了看。

  旭陽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還好阿夕沒在他身旁，他不是不相信墨叔叔的為人，只是他不知道受厲懷淵所託撫養他的墨叔叔和阿夕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我就是聽說了鬼族的事情，所以過來看看。」旭陽隨便的走走，就是看看。

  「旭陽公子不必隱瞞什麼，我知道你是陪著染族長一起去的滅魂淵，如今染族長應該也跟著你一起回來了吧？」

  墨塵看旭陽的樣子，好像是不想多說，他也沒再詢問。「旭陽公子稍等片刻。」

  墨塵從弟子手中接過一包藥。「這個藥給你，你給染族長服下，可以暫時壓制住她體內的氣息。」

  旭陽接過藥，皺眉不解「阿夕體內的氣息，墨族長是不是知道什麼？」

  「旭陽公子並不清楚嗎？」墨塵以為旭陽知道呢，沒想到……既然厲懷淵和染華夕都沒告訴他，那他也不可能多嘴的。

  「旭陽公子放心，我並不會加害染族長的。」

  「那……」旭陽做要離開的樣子。

  「公子放心，我不會跟著你的。」說完，墨塵讓各位弟子都背過身去，包括他自己。

  旭陽見他們果真沒看自己，轉身就跑了。實在不是他杞人憂天，而是阿夕現在的情況著實特殊，他不能讓阿夕暴露在人前。

  待旭陽離開後，墨塵身邊的弟子才不解的問道「族長，我們不去找染族長嗎？」

  墨塵望著早已空無一人的前方。「華夕如果現在就暴露出來的話，太危險了，這也是懷淵的意思。既然懷淵相信有旭陽公子在華夕身邊能護她周全，我們也相信就是了。」

  旭陽拿著草藥回了樹洞，此時的染華夕還未醒過來，旭陽把草藥打開。他研究了很久，都沒發現這個草藥是什麼，治的又是什麼。

  「阿夕的情況已經不好了，等不得了。」哪怕是為了賭一把他對墨叔叔的了解，他也只能這麼做了。旭陽將藥餵進了阿夕的嘴裡，可惜沒什麼反應。

  旭陽等了好一會兒，染華夕才慢慢轉醒。

  「阿夕，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旭陽慢慢扶起染華夕。

  染華夕揉了揉自己發痛的額頭。「我暈過去了多久？」

  「沒多久，對了阿夕，我剛剛遇上了墨塵族長。」旭陽想了想還是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墨塵？」

  「對，是他給了我這藥。」旭陽將藥包遞給染華夕看。

  染華夕接了過來，裡面藥已經沒了，但還有殘渣。「他有說些什麼嗎？」

  旭陽試探的問道「什麼也沒說，阿夕，你和墨族長關係怎麼樣？」

  染華夕攥緊手裡的藥包。「墨塵和我，還有懷淵，我們的關係一直都很好，他把藥給你也在我的意料之內。」

  旭陽看她的樣子就明白了，她一定是又想起了厲懷淵。

  「阿夕，你別難受，我答應你，一定會帶你找到剩下的族人的。」旭陽向她保證。

  其實染華夕心裡雖然著急，但她這點自信還是有的。「我們鬼族非常擅長隱匿氣息，既然他們已經離開了，應該能躲的安全些。」

  「那厲懷淵呢？」旭陽忍不住問道。

  染華夕透著樹洞的縫隙往外看。「墨塵在這裡，懷淵也一定在這附近，我想不用我們去找他，也一定能碰上的。」

  染華夕猜的不錯，厲懷淵確實也在這裡。

  他們都駐紮在鬼域附近，墨塵走進厲懷淵的帳篷，看向厲懷淵的背影。

  「怎麼了？」厲懷淵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沙啞，一聽就是很久都沒有睡好了。

  「我碰上那個旭陽公子了……」

  墨塵的話音剛落，厲懷淵就猛的一回頭，緊緊的握住墨塵的肩膀。「你說什麼，你看到旭陽了……那小夕呢？」他幾乎是顫抖著問出了聲。

  墨塵搖了搖頭「我沒有看到華夕，旭陽公子也有點防著我，所以我沒有跟上去。」

  厲懷淵在原地不斷的重複著「沒跟上去好，不能跟上去，這樣對小夕也不好，藏起來沒人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墨塵安慰他「放心吧，我已經把藥給他了，華夕暫時是能穩定住了。」

  厲懷淵自嘲的笑了笑，語氣中是難掩的憂傷。「我知道，我覺得他們兩個一定都不想見到我，畢竟如今在所有人眼中，包括他們，是我在對鬼族發起攻擊，我現在是一個最大的惡人。」

  「你也別……那麼悲觀。」墨塵雖然這麼說，但他心裡也實在沒底。

  「不說這些了，剩下的鬼族人找到了嗎？」厲懷淵問墨塵。

  墨塵一攤手。「暫時沒有，你別忘了，一個鬼族如果想藏起來的話，任何人都很難找得到。」

  「找不到也得找，總之無論如何也要在聶脙衣他們之前把人找到。」

  旭陽和染華夕一直都待在樹洞裡，期間染華夕一直都在儘量的感受鬼族人的氣息。

  旭陽攔下染華夕。「阿夕，你也別太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染華夕愧疚的低下頭。「我怎麼休息得下來啊，我身為鬼族族長，卻未能保護整個鬼族，是我對不起他們。」隨即，她更加迅速的運轉周身靈力。

  旭陽按下她的手，不讓染華夕再動。「阿夕，你太心急了，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要為你的孩子想想啊，他能不能受得住。」

  染華夕不禁撫摸自己的腹部。「我的孩子，是我對不起他，讓他跟我吃了這麼多的苦。」

  「怎麼是吃苦呢，是你帶給他生命啊。」旭陽看著還未出生的自己，也不禁感慨，不知道這個孩子出生之後自己又會何去何從。

  「阿陽，我知道你一直都想知道為什麼我一定要去滅魂淵安胎。」

  旭陽沒想到阿夕會主動提起這件事，他以為阿夕會一直迴避這個問題呢。

  旭陽迫不及待的問「那是什麼原因？」

  「其實並不是我懷孕的原因，而是我正在不斷地拔除我的元神……」

  「拔除元神？」不等染華夕講完接下來的話，旭陽就難以置信的發問。

  「你別這麼著急，聽我接著說，你應該知道鬼族天生的特性，必須要吸食他人的鮮血與元神才能存活。我窮極一生終於找到了這個辦法，用我的元神解除這個詛咒。」染華夕說著這些，一點都沒有像在說自己性命的感覺。

  「阿夕，你是要用你的命來換整個族人的存活嗎？」旭陽難以想像。

  染華夕點了點頭，直接承認。「沒錯，我不想我的族人永遠都生活在痛苦之中，我從小就體驗過了，不想我的族人、我的孩子像我一樣。」

  旭陽還是沒理解「那這跟滅魂淵有什麼原因？」

  「這個孩子是個意外，我沒想到，但我必須為他負責，所以我需要滅魂淵內魔族靈元來為我暫時穩定元神，讓這個孩子平安出生。」對於染華夕來說，她不是一個為了全族而犧牲自己孩子的人。

  「所以你才會這麼虛弱？」好像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釋的清楚了。

  「沒錯」

  旭陽轉過頭，不再看她，強忍著內心的悲傷。「那孩子出生之後呢，你會怎麼樣？」

  「我？可能我也不會存在了。」這一次染華夕把一切都清楚的擺在了旭陽面前。

  「我終於明白了，原來是這個原因，我終於……明白了……」旭陽發現果然一切和他聽說的不太一樣，不是厲懷淵殺了娘親，而是這個原因。

  「你明白什麼了？」染華夕沒明白旭陽的意思。

  「我只是明白了一件……一件很久都沒弄明白的事，但是阿夕，你有沒有想過你周全了孩子，周全了鬼族，誰來周全你啊？」

  旭陽不可置信的問阿夕，她真的就不考慮一下自己嗎。

  在這上面，染華夕確實沒考慮過自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和使命的，阿陽，我是鬼族族長，這就註定了我的命從來不屬於我自己。但我能力有限，沒有辦法徹底解除族人的詛咒。」

  「鬼族族長？你的使命？」旭陽明白了。「我有點不舒服，想先休息一下。」旭陽說完之後，就靠在樹洞的另一邊，背對著染華夕休息。

  染華夕看著旭陽的背影，什麼也沒說。

  他們之間經歷過這次談話之後，就再也沒提過這個問題了，兩個人都自動的迴避了這個問題。

  染華夕的身體經過這兩天的調整，她已經好很多了，只不過染華夕的肚子越來越大，恐怕臨產日期就在這兩天了。

  他們兩個並沒有在樹洞裡一直躲著，反而是離開了。染華夕在他們兩個人身上施了隱匿氣息的鬼族術法，讓他們能不被人發現。

  「阿夕，你慢著點。」旭陽邊扶著她，邊探路。

  染華夕安慰他「你放心我沒事。」

  「阿夕，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有可能去哪裡？」這樣漫無目的的找很困難。

  「有可能去哪裡？」染華夕仔細的想了想。「我知道一個地方，我和秋意小時候經常在那邊的。」

  旭陽趕緊問「哪裡？」

  染華夕猶豫地說道「那個地方還在鬼域。」

  旭陽也在鬼域待了好幾年，對於那裡的一切也很了解了。至於阿夕說的地方，旭陽心裡有了一個猜想。

  「你說的不會是能看極光的山崖吧？」畢竟在旭陽的印象里，只有那裡的情況複雜，有可能藏人。而且俗話說得好，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

  「你怎麼知道？」鬼域不經常接待外人的，外人也很少知道裡面的情況。

  旭陽笑著反問「我知道的事情難道還少嗎？」

  「也是，你知道水族的各海域，知道滅魂淵，那如今知道鬼域也不奇怪。」染華夕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

  「既然如此，我們走吧。」旭陽帶著染華夕又重新回到了鬼域。

  「有人」旭陽趕緊拉了一把染華夕，躲到一旁的樹後。

  他們趕緊屏息斂神，旭陽偷偷的探了個頭，然後就震住了。

  「阿陽，怎麼了？」因為染華夕是背對著那邊的，所以她並不知道旭陽看到了什麼。

  旭陽收回目光，看向染華夕「是厲懷淵」。

  染華夕聽了這個名字，頓時就愣住了，因為站的位置原因，她連動都沒敢動。「我們還能過去嗎？」

  旭陽看了看，然後搖搖頭「恐怕不能」。

  因為厲懷淵他們守的位置正是他們進鬼域的必經之路，他們繞不過去。

  就在他們進退兩難的時候，墨塵正好走了過來，一看就看到他們兩個。「華夕，旭公子？」

  旭陽趕緊朝著他比劃「噓……噓噓……」

  墨塵反應了過來，往旁邊躲了躲，隨即問道「你們怎麼在這兒？」

  旭陽小聲的說「我們要進去。」

  「進去？」墨塵往那邊看了看，就看到厲懷淵帶著人守在那兒。「我引開他們，你們趁機進去吧。」

  染華夕感激的看向墨塵。「謝謝你，墨塵。」

  「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談什麼謝謝。」說完之後，墨塵就走向了厲懷淵那邊。

  從旭陽這裡根本就聽不到厲懷淵和墨叔叔在說些什麼，但能看得出來，厲懷淵很快的就跟著墨塵離開了，然後其他弟子也跟著一起離開了。

  「就是現在，我們趕緊的。」旭陽拉著染華夕就往裡面小跑。

  厲懷淵正跟著墨塵往遠處走，走了幾步。往後回頭看了看，這一看就看到了染華夕和旭陽進鬼域的背影，其他的弟子也想回頭。

  厲懷淵命令他們「都不許回頭，繼續走。」

  墨塵感慨道「他們還以為是我引開的你呢。」殊不知，是厲懷淵故意給他們讓路的。

  厲懷淵看他們的樣子就明白了。「剩餘的鬼族一定在鬼域內，小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屠戮乾淨的。」

  墨塵問他「那你不去阻止嗎？」

  厲懷淵回答道「我會去的，但我阻止不了她，因為我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