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痛失至親

  維持了這麼長時間的表面和平，終究還是在聶脙衣處理好魔族內政之後，對水族發起了衝擊而結束。這次魔族來勢洶洶，水族沒有海蜃獨當一面，面對魔族的攻擊，屢戰屢敗。

  「葉族長，接下來這一戰又該如何啊？我們海域已經經不起再次攻擊了，下一次的戰爭又該如何應對？」各個海域如今已經人人自危了，都不想再繼續做這個出頭兵了。

  葉提看著他們士氣不振的樣子，很是火大。「一切都聽從藺右使的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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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族長，每個海域都經不起這樣的消耗啊。」

  「不如讓長樂海域上吧。」不知道誰提議了一句，同時也獲得了其他人的贊同。

  「這怎麼可以，長樂海域已經多次派出弟子阻擋魔族進攻了，他們消耗的更多。」雲端海域的沈族長是唯一不贊成的。

  「沈族長，大難臨頭，您還有時間管別人的死活啊。」葉提嘲諷的看了看沈族長。

  這個決定就這麼下了，因為他們幾乎都同意，藺瀾哪怕再覺得這對長樂海域不公平，但墨塵族長都同意了。

  「那個藺瀾搞什麼鬼啊，我們難道就不需要修養嗎。」青宇沒想到藺瀾會下這樣的決議，氣的他想要去清夢星河找藺瀾算帳。

  墨塵攔住了青宇。「這不是藺右使的問題，是我同意的。」

  「阿爹，可是我們現在的實力已經被大大的消耗了，這次……」莘雲也覺得這次他們獲勝的機率真的不大。

  「孩子，阿爹今天就告訴你們一個道理，在戰爭面前沒有誰能獨善其身。當自己的家園被踐踏，必須有人站出來，不要光想自己的力量足不足夠強大，那樣是沒有意義的。」

  旭陽躲在牆後聽著墨叔叔說著這些話，感到了深深的自責，他不是不知道其他海域把他們推了出來，無外乎就是因為自己。

  無論情況如何，魔族的再一次進攻還是到來了，這一次長樂海域幾乎全員出動。墨塵這三年來一向不讓旭陽再暴露出去，這還是他第一次讓旭陽也跟著去。

  也許是巧合吧，這一次的大戰之地與當年水族和魔族交戰一樣，都是在染華夕。

  這麼多年來旭陽還是第一次來到染華夕呢，這個以他母親命名的地方。這裡流淌著一處溪流，血紅色的，與魔族紅河院裡的紅河很像。

  他後來聽墨叔叔說過，紅河院的布置是按照噬心鬼域裡染華夕的住處一比一還原的。

  「怎麼在這兒待著呢？」墨塵走了過來，看著心事重重的旭陽。

  「墨叔叔，我好擔心啊。」

  「臭小子，擔心什麼呀，你墨叔叔我可是身經百戰，明天不可能會輸的。」

  「我當然相信您，可是我想明天跟您一起去先鋒隊，您不讓我們跟著，自己一個人……」旭陽還是有些放不下心來。

  「我讓你們都在中隊待著，是我有自己的安排，記不記得我跟你們說過什麼。」

  「記得，服從命令。」

  「記得就好，好好回去休息，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不要胡思亂想了。」墨塵拍了拍他的頭。

  旭陽是被墨叔叔硬著推回帳篷的，他回去的時候青宇在那兒擦蒼青劍呢。

  「回來了？」

  「嗯，我剛剛碰到墨叔叔了，他不讓我跟著一起去前鋒隊。」

  青宇也苦著臉。「我也和墨叔叔說過，他也不讓我去，我也沒辦法了。」

  他們也只能背對背的思考人生了，沒得到墨叔叔的允許，他們就只能繼續留在中隊了。

  「我後來想了想，也許墨叔叔是擔心師姐和阿寧，想讓我們留下保護她們呢。」青宇換了個角度想，也可能明白了墨叔叔的安排。

  「你說的也對，她們都是女孩子，墨叔叔不放心她們也是正常的。」

  第二日一早魔族就發動了攻擊。

  他們四個都待在中隊，前面的情況也都不是很了解，他們的主要內容就加固結界，保護後方。假如前鋒敗了，也絕對不能讓魔族攻破他們中隊這一防線。

  莘雲在加固結界的時候，竟然一失手布錯了，還好青宇在旁邊補上了。

  「師姐，你怎麼了？」

  莘雲從剛開始就一直心不在焉的，連這個簡單的結界都差點布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是心裡一直不安穩，好像有什麼事要……」

  莘雲的「發生」二字還沒等說出來，前面突然湧現騷動。

  「不好了不好了，族長戰亡了……」

  此起彼伏的聲音衝擊他們每個人的心靈，莘雲直接站不穩，險些倒地。青宇六神無主的扶住她，他感覺現在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莘寧直接暈倒，旭陽顫抖著手接住她，將莘寧平時用的藥給她服下。

  「師姐，你照看下小寧子，我和青宇一起去看看。」說完，旭陽和青宇互相攙扶著，才能勉強站穩。他們一起往前面去，前面已經亂成一團了，毫無秩序可言。

  「墨叔叔」旭陽一眼就看到了最前面的墨塵，元神已散，命絕於此。旭陽已經無法在往前邁一步，痛苦的跪在原地。

  身側的青宇也痛苦的流下了眼淚，他從來沒想過再見到墨叔叔，竟然會是這樣的場景。

  聶脙衣就像一個勝利者一樣，站在墨塵的屍體前。褪去了作為聶裘時候的青澀，如今才是真正的他。「阻我者，死。」碎夢劍在他的手上還在滴著血，那是墨塵的血。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青宇掙扎著站起身，不敢再去看墨叔叔的屍身，拿起蒼青劍就朝著聶脙衣攻擊去。

  聶脙衣輕蔑的勾了勾唇，墨塵都不是他的對手，他又怎麼會怕青宇呢。旭陽默默的站起了身，忍痛抱起了墨叔叔的屍身，妥善安置在安全地區。

  而青宇那邊，果然不出所料，沒有幾個回合他就漸漸的不是聶脙衣的對手，被碎夢劍擊落在地。「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不想殺你，留你一命。」

  「留我一命？不需要。」青宇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剛剛聶脙衣出手狠辣，他被聶脙衣傷到了肺腑，現在真的很難站起來。

  旭陽從青宇身後沖了出來，直接就和聶脙衣纏鬥了起來。對不起啦，海蜃，我可能要對你食言了。

  不能按照跟你保證的那樣保護好自己，墨叔叔對於他來說，比他那個名義上的父親，更像父親。

  如父如師的人就這樣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好恨自己為什麼昨天沒有堅持一些陪在墨叔叔身邊。

  「旭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一程。」

  「小心」青宇費力提醒。

  可現在的旭陽哪裡還聽得進去什麼，不管不顧，招招致命。但同時也把自己很多弱點暴露了出來，聶脙衣和旭陽認識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在他的刻意下，他早就把旭陽的一招一式琢磨的清清楚楚了。

  旭陽現在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也顧不顧得上自己會不會受傷。

  旭陽修煉的時間本身就沒有聶脙衣的時間長，再加上他現在沒有聶脙衣的冷靜。雖然他們打了很久，但是很快就被發現了破綻。

  聶脙衣毫不留情的就朝著旭陽刺去，這種情況下根本避無可避，旭陽自知他躲不過去了。

  他也沒想躲，只是自責沒有辦法為墨叔叔報仇。對不起，海蜃，這次我不能再等著你出關了。

  可是預期的痛苦並沒有到來，旭陽看著眼前為他擋劍的……「小寧子」

  聶脙衣也沒想到莘寧會在這個時候衝出來，他來不及收回劍了。「阿寧」

  旭陽接住莘寧墜落的身體。「小寧子，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擋在我面前。」旭陽拼命的摁住她的傷口，可怎麼做都沒有用，血怎樣都止不住。旭陽不斷的往她體內輸入靈力，可都如同石沉大海。

  莘寧制止住了旭陽的動作，艱難的伸手為他擦了擦眼淚。「別哭呀，小旭子，我沒事，我就是有點累了。」

  「阿寧」聶脙衣也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他不想的。聶脙衣磕磕絆絆的跑了過來，跪在莘寧旁邊。想要伸手觸碰，卻被莘寧躲了過去。

  「小寧子，不要睡好不好，你看看我，看看我。」

  「小旭子，你說我還能追上爹爹嗎，他會不會等等我啊。」莘寧氣息微弱，靈力也在一點一點的散盡，時間剩的也不多了。

  「墨叔叔肯定不會想見你的，你堅持住，我一定會救你的。」旭陽已經顧不上會不會損傷自己的命脈了，拼命的把靈力輸進莘寧體內。

  聶脙衣也同樣把靈力往莘寧體內輸，他在清夢星河也是學過水族的修行之法的，所以他也可以把他體內的魔氣轉化為靈力。

  這過程很痛苦，轉化的靈力也是微乎其微的。可他真的沒想過要傷害莘寧，在清夢星河的一切，作為聶裘的一切都是他偽裝的。

  但和莘寧的相識、相戀都是他最真實的情感，所以在魔族的時候，他明明有機會在那次抓到他們的時候就可以殺了他們。但是他沒有，他放了他們，哪怕有再多的理由，最終的理由也只有一個，他不希望阿寧出事。

  他知道他們的身份天壤之別，沒有機會的，墨塵的死是他的失手，可他真的不想失去阿寧。滅魂淵那種地方能養出什麼樣的人，他從小就知道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可阿寧就是他灰暗人生里的一抹光，他真的……不想失去。「阿寧，對不起，對不起……」他只能用一句又一句的對不起掩蓋內心的慌亂，一向精於算計的魔族大皇子聶脙衣此刻和旭陽一樣，哭的像個孩子。

  「小旭子，我不想看到他，你帶我和爹爹回家……好不好？」莘寧不想再看這個欺騙了他，親手殺了她爹爹的人。

  「好」旭陽推開了聶脙衣，抱起了莘寧。「青宇，接上墨叔叔，我們回家。」

  「阿寧」聶脙衣還想追上來。

  「聶脙衣，小寧子說她不想看見你，你若是還念及和她最後的情分，就別跟過來了。」旭陽沒有看他，說的十分平靜。

  旭陽帶著莘寧以最快的速度回了長樂海域，回到了他們從小最喜歡的那塊大石頭上，他們小時候就是在這裡聽著阿珂姑姑講的故事長大的。

  「好美呀，去過清夢星河、人族、魔族，還是覺得家裡最美。小的時候我就很不滿意，為什么爹爹總是讓你們出去歷練，不讓我出去。可是走了那麼多地方，還是覺得家最好。」

  旭陽哽咽著出聲「是啊，家最好。」

  「小旭子，你別難過呀，你要永遠記住，我是你的妹妹，永遠……都是。」最終莘寧還是在旭陽懷裡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旭陽感覺到了莘寧的離去，但他仍然緊緊的擁著她。「小寧子……」

  青宇和莘雲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莘雲在一瞬間失去了父親、妹妹，再也承受不了打擊，直接暈了過去。青宇扶著莘雲，同樣泣不成聲。

  聶脙衣退兵了，沒有繼續再攻下去。水族各海域又獲得了一次生的機會，可長樂海域，可旭陽他們，失去的確是全部。

  這裡再也沒有了嬉笑打鬧，再也沒有了歡聲笑語，褪去了喜氣洋洋，掛上了白綾。

  旭陽看著這個曾經帶給他無數歡笑的地方，卻再也笑不出來了，鋪天蓋地的白綾，像是要把他淹沒在其中。

  墨叔叔、小寧子，都是他最親最親的家人，他說過要保護自己每一個家人的，可他沒有做到。他說過要背著小寧子上花轎、嫁新郎，會好好照顧妹妹的，他沒有做到。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為什麼一夕之間，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為什麼一切都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他到底做錯了什麼呀，為什麼老天爺總是不放過他。

  為什麼在他已經接受了自己身世之後，決心繼續好好生活的時候，又要剝奪他的港灣呢。

  長樂海域這一次承受了這麼重的創傷，也終於換來了一次休養生息的時間。

  水族中人身亡之後，都被葬在無方海域，無方海域和別的海域不一樣，這裡陰沉沉的，倒是符合亡者的心境。

  聶脙衣被養在水族千年，想要偷偷潛入進來不是什麼難事，他之前去過長樂海域。不過還沒等進去，就被攔住了，他知道那些人不歡迎他，為了不打攪莘寧，他沒有硬闖。

  他站在人群最後，靜靜地看著莘寧被永封在這冰冷冷的地方。

  「殿下」烏石並不知道殿下和那個女子有什麼關係，但是他能看得出來殿下對於那個女子的死很是耿耿於懷。「殿下是……後悔了嗎？」

  「後悔什麼？」

  「後悔……誤殺了她，後悔進攻水族？」烏石的話問的已經算大膽了，不過他跟在殿下身邊已經很久了，久到他自己已經記不得時間了。所以他才會覺得現在的殿下很陌生，以前他是根本不可能問這種無聊的問題的。

  可是聶脙衣和他預想的不一樣，他只是笑了笑。「我為什麼要後悔，我一點都不後悔，攻破水族，成為四海最強者，是我最終的目標。阿寧的事我很傷心，但那不是我的錯，都是水族將她推出來的，是旭陽害死了她。」

  聶脙衣絲毫沒有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他將一切的過錯都推到了別人身上。像是為自己找到了最完美的理由，聶脙衣一改這段時間的頹唐，把莘寧的死都怪在旭陽身上。

  一切都結束了，莘雲作為墨塵唯一的繼承人，在最短的時間內被推上了族長的位置。

  一瞬間莘雲就成長了起來，她和莘寧雖然是姐妹，但她們性格不一樣，她從小就不是讓人操心的性子，事事都不用人管。

  「師姐」

  「阿陽來了？過來陪師姐坐坐。」莘雲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

  旭陽坐了下來，發現她周邊都是酒瓶子，師姐一向是滴酒不沾的。「師姐想喝酒，怎麼不找我，我陪你一起啊。」

  莘雲摸了摸他的頭「阿陽，師姐知道你心裡苦，我心裡也苦，但是你想啊，爹爹和阿寧肯定不希望看到我們這樣的。所以我們都要好好的，好不好？」

  「好」

  「好什麼呀好，你們兩個偷偷躲在這裡喝酒，也不叫我？」青宇突然從他們身後冒出來。

  「幹什麼呀，你還要堵我們啊。」旭陽看看青宇，開口調侃道。

  「堵你？從小到大，哪次不是我給你打掩護，結果倒好，你們竟然躲在這裡背著我偷偷喝酒。」青宇也在他們旁邊坐下，跟著他們一起。

  他們三個現在坐的地方正是長樂海域的那塊大石頭，這裡是他們小時候玩耍的地方，也是莘寧香消玉殞的最後地方。曾經是他們四個人一起，如今卻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了。

  他們也不知道在這裡喝了多久，莘雲的酒量不好，再加上她之前已經喝過一些了，所以她是最先醉倒的。喝多了也沒回去，直接躺在大石頭上就睡著了。

  現在對於她來說，睡在這兒，比回房間睡更能讓她安心。她也不過是個年輕的姑娘，哪怕再成熟懂事，卻也無法承受最愛的兩個人一起離開她，而她瘦弱的肩膀卻要承擔起一切。

  曾經她是個因為青宇對她無情愛就會流淚的小女子，如今卻成長為獨當一面的族長。

  旭陽的酒量是他們三個人當中最好的，所以最後也只剩下了他一個人還清醒。但是現在清醒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喝不醉的感覺真不好。

  說實話他根本就沒醉過，在劉府最後那一晚他其實根本就沒有醉，只是故意在逗海蜃。

  現在想想那時候還真是好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