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妹夫逛青樓
2024-06-10 01:53:05
作者: 跳舞鮑
翌日,一輛寬敞的馬車裝載著所需,吱紐吱紐地上路了。
京城的這日,也罕見地有了一寸春光,禮淵隨公公一道步出鹿苑,守衛的士兵頭一次沒有將長劍橫亘在他眼前。
「尹正大人,奴才還有事在身,就不遠送了。」垂垂老矣的老太監打了一記拂塵,低眉順眼。
禮淵默然,那廂阿吉和府中管事已經快步走了過來。
老太監上轎之前,卻又不放心多囑咐了一句,「尹正大人,明日請務必進宮一趟。」
「謝公公提醒,禮淵知道。」
話音一落,轎簾落下,阿吉走到近前,站在禮淵身邊,與禮淵一道目送轎子走遠,管事殷切地提醒:「大人……」
禮淵回神,眼神幽然無焦,卻是問阿吉,「她呢?」
本章節來源於𝓫𝓪𝓷𝔁𝓲𝓪𝓫𝓪.𝓬𝓸𝓶
幾月不見,阿吉的個頭又長高了不少,只是身形消瘦,臉色亦不紅潤。聽禮淵問起壇蜜去向,他眼眶一酸,就要落下淚來。
見阿吉抽噎,禮淵收斂眼神,轉向管事,管事遲疑片刻,還是老實地回報導:「壇蜜小姐自打被接進了宮,就在沒回府過,小的派人多方探聽,毫無……音信。」見禮淵蹙起的眉頭,管事連忙閉嘴不再說下去了。
禮淵忽覺眉尾一陣刺痛難忍,幽禁鹿苑多日,只董時照一人前來探望,給他傳了一個實為荒謬的消息。
「茂伯,回府。」
數月未歸,這尹正府依然什麼也沒變,茂伯最是周謹之人,將上下打理地井井有條,分毫不亂。
禮淵焚香沐浴,到了午後,甚至還睡了個不短的午覺。
這罕見的平靜叫阿吉頗為擔心,等他午睡醒了,借著一家上下給主人見面奉茶的空當,阿吉偷了個茂伯不在跟前的時候問道:「姐夫,咱們什麼時候出京去找姐姐?」
禮淵手捧茶杯的姿勢一頓,一片黃葉飄在熱氣裊裊的水面上,他輕輕吹散,蓋上杯蓋,「茂伯,這幾月可有督促少爺的學業?」
正在把新納入府中的丫鬟家丁叫過來給主子請安的茂伯聽聞禮淵問話,忙近前回話:「少爺並未有一刻耽誤學業,日夜苦讀,十分勤勉。老師亦夸少爺天資聰穎,難得還不清高自傲,十分謙遜。」
禮淵擱下茶杯,面上沒有喜怒,只是分明不想與阿吉談論壇蜜,略顯疲憊與茂伯道:「罷了,今日我已累了,叫大家散了吧。」
茂伯察言觀色,心中瞭然,揮揮手,將家中一眾驅散,只留禮淵與阿吉二人尚在堂中。
過了一會兒,禮淵緩緩起身,踱步出堂,也不回頭,只說:「你跟我來。」
聞言,阿吉快步跟上。
二人出了府邸,禮淵坐轎,阿吉騎馬,二人先是去了一趟繁熔那兒,禮淵沒在別院等候,而是光天化日之下,坐著官轎,正大光明地等妓院裡的老鴇過來開門伺候。
新帝殺了京中近一半的官,剩下的官里,不是兩袖清風不染污濁之人,就是有賊心沒賊膽的,哪個像這位尹正大人這般,青天白日的也不避人耳目,敲妓院正門的呢?
老鴇顯然也是愣了,一方面姑娘們都在午睡,得過一會兒才起,二來,這位來尋開心的與別個不大一樣,他長的吧,太風流,別人尋他「開心」還差不多,他不像是缺「開心」的人。
「媽媽,煩請通報繁熔小姐一聲,禮淵求見。」
鴇娘一聽來人直接點名要頭牌,又聽了「禮淵」二字,聯想起數月前京中流傳的傳言,不禁給自己提了個醒,「公子您看這個時辰,姑娘們都尚未梳洗,可否入夜再來?」
「抱歉媽媽,在下有要事相求,等不了入夜。」說著,旁邊的阿吉遞了一錠銀子過去。
可那鴇娘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光吞口水,手卻並不敢收,眨巴眨巴眼,道:「公子啊,不是我們姑娘擺架子,實在是您來得不是時候,我家繁熔脾氣大是聞名京中的,您不好叫我難做人不是?」
聽到這裡,邊上的阿吉已經怒氣攻心,張口即罵:「你這老妖婆,見你家姑娘一面怎的,你家姑娘不就是讓人見的嗎?銀子不好使是嗎?那這個夠不夠!」說著,他又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
那鴇娘也不客氣:「這位小哥,您心裡有氣沖我這老婆子發又是何必,我家姑娘是給人看的,但也不是能隨隨便便被人瞧不起的,掛牌開業這麼多年,老娘我見過多少達官顯貴,哪一個不是對我客客氣氣,恭恭敬敬,你一孩子毛還沒長齊全,就學會了自中無人,想必日後也不會有什麼出息。」
「你這老妖婆!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阿吉!」在阿吉動手之前,禮淵開口喝住。
「姐夫!」阿吉仍不服氣,這老妖婆明擺著是不想讓他們見繁熔,眾所周知的是,禮淵背著一個「通敵叛國」的嫌疑,如今人雖放出來了,但人心已定,想要洗刷冤屈,恐怕不是一時半會兒之事。
想禮淵也曾是京中炙手可熱的紅人,誰見了不賣他幾分面子?這老鴇是生怕繁熔沾了個晦氣,才故意不讓他們見繁熔的,到底是誰目中無人,顯而易見!
「既然繁熔小姐未起,那禮淵改日再行拜訪,還請媽媽轉告一聲,禮淵來過了。」
老鴇扶著門框,看著面前這彬彬有禮的俊書生,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她也只好撇撇嘴巴,應諾了一聲,又瞪了邊上尚還不成氣候的阿吉,不客氣地關上大門。
門外二人碰了一鼻子的灰,阿吉又氣又惱,禮淵卻不見氣餒,阿吉見他不進轎子,也扔了馬匹韁繩,揮府中下人們自行回去,自己跟在禮淵身後。
「姐夫,那婆子嫌咱們晦氣,故意說些氣人的話,狗眼看人低,你別往心裡去。」
「阿吉。」
「嗯。」
「你讀了那麼多書,並非會寫作答題就可,壇蜜收了你做弟弟,看中的是你的良善,並不是你面對難題時懷裡能掏出多少銀兩。如同繁熔這般淪落風塵的女子,哪一個不是身世悽慘?你有銀錢自然可見芳容一面,但她們是女子,面對看不起自己的人,她們也不願花心思應對,自然顯得兇惡了些。這世上並非每個女子都如同你的壇蜜姐姐,只一味善待你,疼愛你,你要學會如何發揮所學,不看輕任何人,也不貶低任何時候的自己。」
「姐夫,我……」
「我知道你著急,但我,比你更急。」
「我知道了,姐夫。」阿吉垂下頭去,他亦是貧苦出身,知道被人看不起是何滋味。只是後來入了尹正府,當起了小少爺,少年心智未開,難免有些忘本。禮淵這般提醒,他自當銘記,不忘初心,也算對得起壇蜜當時一番禮遇。
二人說著,禮淵看到前方一老叟守著一個扇麵攤,他下意識地從懷中掏出自己那把摺扇。那日杏林別苑面聖,他身上僅帶了這把摺扇,這是壇蜜進京後買的,因了沒有號簽,還被關在小黑屋一日一夜,往昔她可不是愛吃虧的性子,但因為他,她竟然可以忍,願意忍。
那時,她便學著不給他抹黑了。
今時今日,摺扇被摩挲了數月,扇面起毛折舊,扇骨圓滑透亮,明明是新購的,卻像舊物一般,不再矜貴。
他走到老叟攤前,問道:「老先生,可否替我換了這扇面?」
那老叟一身精瘦,手指骨節粗大異常,顯然是長年累月做慣了手活所致,只見他耷拉的眼皮一掀,瞥了眼面前的書生,又不緊不慢地接過扇子,左右細看扇骨,「刷」一聲打開扇面,沉吟:「好字!「
禮淵未有接話。
老叟又看他道:「你的字?」
禮淵點點頭。
老叟笑曰:「可惜了,一手好字,寫了一首纏綿情詩,不像個君子。」言罷,老叟搖著頭撕了扇面,糊新扇面去了。
這時,阿吉認出了這賣扇子的老頭,忽然想起壇蜜買扇子時說的話,不禁一笑。
禮淵略有疑問地看向阿吉。
阿吉抿唇而笑:「這老頭有個雅號,叫『流雲先生』,蜜姐姐當初就說,這老頭冰天雪地也出街,可見是個執著之人,又可惜這張嘴巴實在太壞,從不討好客人,生意做不大。」
聞言,禮淵明白了他那扇子的出處,忽然,心頭湧現一股複雜,「她還說什麼?」
阿吉道:「她嫌老頭給她看臉色,我說換了姐夫你來,老頭指不定換怎樣一張臉,,姐姐卻說她才不讓姐夫你認識這種人呢,脾氣古里古怪的,話也不好好說,不討人喜歡。」
阿吉越說,發現禮淵眉頭越是舒展。他現在算是明白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是什麼心情了。
那老頭嘴巴雖壞,手藝卻不含糊,不一會兒,已經重新糊好了嶄新的扇面,連扇骨也重新調整了一番,阿吉打開錢袋,他卻說:「沒事了,走吧。」
阿吉與禮淵對看一眼,不知道老頭葫蘆里賣什麼藥。
「扇子是我這裡買的,不過就是糊個扇子面,還要什麼錢,顯得我多不厚道。拿去吧,只不過別再往上面寫什麼情詩了。」
「那就謝過先生了。」禮淵收下扇子,目光一轉,瞥見邊上有一把精緻女扇,小而精緻的扇面,二十八根骨,十分英氣。他取下扇子,也不問價,阿吉照著當初壇蜜買扇子的價錢付了銀子。
「多啦多啦。」老頭瞥了眼銀子道。「夏用女扇值不了那麼多。」
禮淵笑答:「這是要送給我妻子的禮物,可以值那麼多,先生自當不必客氣。」
說著,他朝老先生作了揖,後施施然帶著阿吉走了。
阿吉回頭看了眼老頭,見老頭遲疑著收了銀子,最後竟露出一抹笑意,難免嘖嘖稱奇。
這世上怪人還真是多,這老頭不笑還顯得很有架勢,一笑起來,怎麼這麼駭人吶?
阿吉搖著頭追上禮淵的腳步,二人回到月旦街府上,阿吉快步走上台階敲門,禮淵忽聞有人叫他名字,他轉頭一看,從角落裡走出一人,不是旁的,正是友人高世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