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相思病
2024-06-10 01:52:46
作者: 跳舞鮑
能再見壇蜜蕕花心裡自是開心的,只不過天可憐見的,她忽然覺得她家蜜蜜有點不一樣了。從前那個魯女子,如今也不知怎麼的,時常說著話就忽然一聲嘆息,一個人的時候,目光幽幽的看著某個方向發呆,話也變得極少。
這個話少,並非因為蕕花得了啞症,無法與她溝通,而是她自個兒心裡藏了事,不願意說。
住了三天,姐妹二人也就吃飯時候坐上一會兒,其餘時候,不是蕕花葯效上來犯困,就是壇蜜身上發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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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人驚詫的是,最近城中有廟會,熱熱鬧鬧敲敲打打,隔著大老遠都能聽見那片喧譁,擱在往日,這道院門哪裡關得住插著翅膀的壇蜜,可也是奇了,那廂戲台子搭了兩天,唱了兩宿咿咿呀呀,這壇蜜就是心如止水,門檻兒都沒邁出去過一步。
這日仁平買了飴糖過來,鄰居家的嬸子會做一種特別的糕點,是春櫻水的顏色,粉嫩嫩的,十分招小姐們喜歡,蕕花也愛吃,是不過她如今什麼都不能多吃,仁平送來五斤飴糖做的糕點,她也就吃了兩塊而已,其餘的全送進壇蜜屋子了。
蕕花也是納悶兒,她這個妹妹不說頂愛鬧的,但也是最愛鬧的,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兒啊,不是吃飯就是睡覺,見面不過一刻鐘,她都能打十個哈欠?
只她心裡這麼思忖,身上卻因啞症無法開口詢問,寫紙條又嫌費勁,因而便也只能先將心裡擱下了,暗裡觀察著壇蜜。
看來,她得對自己下點重藥先治好這喉嚨才行,雖說不說話也挺好,但一直不能說話也不行,她最愛和壇蜜吵架了,現在值覺得喉嚨痒痒的難受。
這啞症並非什麼絕症,只是用藥後的副作用,仁平本以為虎趾用完了,蕕花這喉嚨自會見好,但即便改用了其他方子一陣,蕕花仍不能開口,他也束手無策。
廟會熱鬧到第五天,仁平去城中司馬府看診回來,回到院中沒見蕕花在曬太陽,便問小春:「小姐去哪兒了?」
「在您的藥房呢。」
仁平一聽,先是一愣,繼而淡淡的笑從唇邊漾開,看得小春眼神都痴了,心頭的那潭水咕咚咕咚地直冒泡。
仁平也沒留神小姑娘如何鍾情於他這終年藥香相伴的清俊醫官,放下藥箱,轉身去了自己藥房。
自雷驁封爵之後,風垂內亂算是告一段落,國中雖仍有兵力部署,但顯然沒有先前這麼劍拔弩張,聖上又連斬幾位佞臣,算是給雷氏一門平反。
朝中自覺給了雷驁一個公道,又是加官進爵彌補,何況斬了雷氏滿們的是先皇,如今皇上又未做錯什麼,但雷驁連冊封禮都不露面,自然引得朝中對此議論紛紛。
有說剛愎自用的,有說不知好歹的,也有說自恃功高蓋主目中無人的,什麼樣的說法都有。
仁平對這些雖不是十分清楚,但有一點他是通的,那就是雷驁不在乎。
是的,就是不在乎。
你想啊,雷氏一門上上下下悉數服毒自盡,連他的小女兒都吞了毒藥,雷驁獨活於世,即便給他皇帝做,他也不會在乎。
心如死灰一般的男人,豈會留戀紅塵名利。
關於這一點,倒是和一個人有些像的。
仁平進了藥房,濃烈的藥香味中,蕕花正坐在書桌前,素手執筆,正認真地寫著什麼,見她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咬筆發怔,仁平料她正在開方。這屋開了便窗,屋後有樹,因而比較陰涼,也不知她在此多久了,雖是身上穿著保暖的衣裳,但仁平仍覺她在此地逗留不妥。
「先生。」
蕕花抬起頭來,她寫方子過於認真,右臉也不知怎的沾了一點黑墨,墨跡倒也不大,也就是輕輕一點,像是她自個兒不小心戳到鼻尖似的,仁平不由莞爾,含笑上前,拿出自己衣襟內的手帕,替她揩去。只是這墨濃稠,時間又久,已經染了她的肌膚。
見她懵懵懂懂的拿手去揩,仁平無奈,道:「先生是在想怎樣的方子,如此出神?」
話音一落,他逕自往那單子上看去,蕕花想要遮掩,卻也是來不及了。仁平也是眼尖,本只是好奇,一看之下,笑色驟斂,再出口,調笑之心早已作死,只剩滿腔肅然。
「先生,你這藥方……」
蕕花隨手將那紙頭一揉,藏在身後,並不打算與仁平切磋。
仁平卻不依,眼底閃過一抹疾色,「先生,我仁平是如何得罪於你,使你這樣輕賤自己的身子?」
蕕花抬頭看他,方子是她自己寫的,她當然知道每味藥用得多狠。她在軍中行醫,哪怕傷兵營中人多得擠破了,她也一貫開用緩而徐的藥,從不速求療效,只為這些士卒他日回鄉,不至三病七痛,折磨餘生。
可她這般有良心的人,竟給自己開這樣的藥……
仁平真是相見之下一刻欣喜全部煙消雲散,只剩下滿腔的心有不甘,怒己不爭。
他若長些本事,不至於連一個啞症也醫不好她啊……
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他逕自想想,氣到不行。
蕕花太熟這年輕人的心地,知他不會疾言厲色,他人做錯了事他也把錯往自己身上攬,總把自己活得很累。只她現下不能開口說話,只是嘆息一聲。
不像鹿南人擁有有色目,風垂國大多是黑髮褐眼黃皮膚的人,黃為土色,黑為水色,中焦脾胃屬土,若皮膚見黑痔或黑色斑點,是土不制水,水泛溢於肌膚,故見水色外露。她曾身中劇毒,肝腸受損,後雖強行保下一命,肝腸之事沒個三五年無法確保已愈,接下來連帶受損的是腎臟,她觀鏡自查,太溪穴偶見浮腫,此乃土虛水溢之象,其病在腎經,其治卻在脾胃。用藥需以脾胃為主,培補中氣,使土氣健旺,則水氣自消。
然而,她肝腸受損在前,若要用藥,真真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就好比你與強者下一盤棋,兩方牽制,若要自保,就需步步為營,若要反敗為勝,則需孤注一擲……
蕕花用的,自是險招。而在仁平看來,這卻是以毒攻毒,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二人在藥房中僵持不下,但時間卻不是很久,蕕花很快服軟,將紙團隨手那麼一丟,和地上其他紙糰子混在了一起。
這方子她亦沒有十成把握,只是日子有點無聊,一天十幾趟茅房卻擠不出一盞酒的水量,跟別提壇蜜在前卻不能和她鬥嘴生樂了。
這些,都叫她很痛苦啊。
然而,更叫她心煩的事,她一日身子不見大好,那男人,就一日不來見她。
好像得了害羞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