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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生死一懸

2024-06-10 01:52:42 作者: 跳舞鮑

  雷驁看著床上一動也不能動的女人半響,看著她滴溜溜打轉的眼珠子,腮幫子緊了又緊,看她那一臉若有若無的奸笑,實在很想再餵她一顆斷魂散,一舉解了他心頭這冤屈!

  可人衝到床前,陣勢一轉,卻是心痛至極地將她一把抱在懷裡,眼睛裡滾燙滾燙,虧得她被捂在懷裡瞧不見。

  

  這一擁,持續了許久,漸漸的,蕕花收了散漫,小臉貼在他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這隻大笨熊,現在明白她的緊要了吧,她狠狠地想,叫你不說你喜歡我,叫你不說,等我死了你哭墳去吧!我就叫你一輩子後悔,一輩子都記著我!

  罵完了,她又勾唇偷笑,心裡有些甜。

  雷驁擁了她很久才鬆開她,一鬆開又是一副油米不進的冷漠模樣,眼神又冷又直,僵了會兒,又要走。

  蕕花也不攔他兀自彆扭,放他走了。走了也好,反正等他想起來的時候,等她身體好的時候,他自會想起來要揍她一頓的。

  她這一醒,來日方長。

  她能醒過來最高興地莫過仁平了,再來還有冒屏城中數十位大夫,她身中劇毒腸穿肚爛還能活命已是稀奇,現又甦醒過來,這在大夫圈裡可是件熱門時兒,因而這冒屏城中小院訪客總是絡繹不絕,鬍子一大把的老頭摸著這年輕姑娘的手腕還上癮了,隔著沒幾日,一個一個的竟都帶了自己學生過來一起開眼。

  蕕花倒是不介意自己被當成病例被人圍觀,但那個脾氣又臭又硬還愛鬧彆扭的男人就不一樣了,天知道這些大夫究竟有多少徒子徒孫,他哪能讓他們一個一個把她摸個遍呢?

  一聲令下,魚克守關了院門,放狗,哦不,放狼……

  仍躺在床上不能說話也不能起身的蕕花沒覺得熱鬧不好,也沒覺得清淨不好,她的反關脈本就奇特,再者又是中毒之相,醫者多好奇,換做別人躺在這兒,她也不定會怎麼摸人家一通呢。

  只不過那男人吃醋的樣子挺可愛,她便由著他了。

  仁平每隔三個時辰過來給她把脈,餵藥,凡是親力親為,不容她有半點閃失,這日她身上覺著有些暖和,手指動了動,仁平只覺這是見好的預兆,大喜之下,說了許多話。

  「先生雖還不能進食,但我看再休養個半個月,便能食些粥菜了。」他自顧自說著,看著她消瘦的面龐,又道:「先生從前常說,『飯』醫百病,這會兒我總算覺得先生這話有些道理了。」

  蕕花微微牽動一下嘴角,算是表達欣慰。

  這道理她很小時就想通了。彼時她娘和爹置氣鬧離家出走,爹帶她和妹妹去找娘,路上路過一間有名的酒樓,便進去吃飯。菜都是下酒的菜,咸香四溢,爹有些心煩地喝著酒,她邊上倒酒。而身子還沒酒桌高的壇蜜坐在高板凳上,兩隻腳懸空踢來踢去,嘴裡哼哼的吃著一隻蹄髈。

  爹看著她那一臉油膩,有些嫌棄地道:「花兒,你妹妹這般,你不教教?」

  她鬼靈精地答:「爹都不教,我教又有什麼用。」

  她那時也是個小孩而已,也不知哪兒來的膽子和爹說這樣的話,但爹卻對她這目空一切無法無天的性子很是受用,常說「比我親生的更像我生的」。她聽了這話也常腹誹,「你個大妖孽我是小妖孽,一家子都這樣,挺好。」

  只有她那傻妹妹啃完了豬蹄,嘴巴也不擦,忽然傻乎乎地衝著窗外喊:「娘~」

  蕕花順著望出去,之間娘一根手指比在嘴唇上朝她倆擠眉弄眼的,意思是叫她們別出聲,但沒啥眼力見的壇蜜抓著蹄髈骨頭揮揮:「娘,快來吃蹄髈。」

  本不太在意的爹急忙朝窗外看去,果不其然,離家出走的娘子正在窗外街上站著,他也不管街上多少人看著,女兒也不要了,飛身跳了出去。

  蕕花看了眼拔腿就跑的娘,又看看跳下去時不小心崴了一下腳的爹,沒太在意,問店小二要了兩碗飯,哄小妹妹吃飯。

  壇蜜從小吃飯就香,什麼都愛吃,有時候拿脾氣了也挑食,但哄一陣又會吃,爹說,這樣的吃貨通常不會生什麼病,也是被爹說中了,蜜蜜從小就不大愛生病,偶有幾次也是她自己爬樹打架弄傷的。

  「你這沒良心的小東西,爹娘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思吃飯。」見她沾著飯粒的肉臉可愛,她便戳戳她的臉頰。

  小傢伙嚼著飯,奶聲奶氣地道:「事兒再大也得吃飯啊,吃飯要緊。」

  瞧她理直氣壯的模樣,她竟無言以對。

  仁平見她忽然幽幽地嘆息一聲,忙問:「先生可有什麼話想說?」

  蕕花瞧了眼情真意切的仁平,緩緩搖了搖頭。都說人生病的時候最脆弱,她現在就很脆弱,因為有些難過,她甚至不想讓仁平在場,以免叫她失了面子。

  仁平明白她的神志是清醒的,只是塵風先生說過,這藥固然能保住她的肝腸,但別的卻不大好說,她現在「失語」,便是用藥的後遺症之一。

  不過比起讓她死,仁平當然會選擇後者。

  五日後,冒屏這小院一夜清空,像是從未有人住過一般,連張紙片都沒留下。

  例行過來出診的塵風先生看了眼大敞的院門,在門外站了一會兒,門口還倒著熬過的藥渣,他開的方子,他自是認得出那都是什麼。

  想來那姑娘的病症應該好些了吧,要不然大將軍不會連夜將她轉移到他處去靜養。

  可嘆,他塵風行醫一生,還是頭一回遇上這般命大之人,想來她此番大難不死,他日必有後福吧。

  塵風看著那忽然間蕭瑟的院落,撫須微笑,輕輕踩過那些藥渣,打道回府。

  隔了三日,仁平往他府上修書一封,說是虎趾已用罄,良方見效,「南木先生」失語之症尚不能判,只塵風先生此番大恩,仁平他日必。

  塵風收信不語,醫者常不能自醫,仁平這「相思病」,怕是要害一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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