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採購藥品
2024-06-10 01:52:23
作者: 跳舞鮑
大捷之後,雷驁拔營南進,渡江來到中原腹地冒屏府,冒屏城本是陳桀最後一道防線,先前臨江一戰,陳桀乘小船渡河,如今沒在冒屏有所作為,可見此人在別處另設大本營,這冒屏城中或許有埋伏也不定。
不過軍機要事,蕕花也是一半聽得一半聽不得,她此番雪中受困,為軍中士兵所知,一下便出了名頭。往昔那些大兵小將只是眼色曖昧,如今可不管不顧了,怎麼沒羞沒臊怎麼來。這些男人嗓門又大,平日說話都用吼的,蕕花想裝作聽不見也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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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冒屏到底是憑江要塞,商鋪林立,雖因戰事略顯蕭條,但總比北邊的白雪荒原來的熱鬧。
這裡不比軍營駐地,她在冒屏有處專門的院落,是雷驁專給她準備的養身體的地方,還撥了個丫頭給她使喚,偏院裡住著四個小兵。
其中一個就是魚克守,這人燕水之戰斷了一條腿,洛水一戰又斷了一條胳膊,因了是個不安分的,仁平嫌他在傷兵營添亂鬧事,特意求蕕花將此人帶在身邊。
另外三個倒還好,是雷驁身邊的精兵,束脩出身,最小的才十五,難得沉穩持重,平日若沒什麼事,嘴巴里吐不出半句話。比起他們三個,這個魚克守可就是大夏天的惱人蒼蠅了,蕕花時常被這人氣得吐血,雖是養病之由,實則傷上加傷。
等她身上有了力氣,便尋思著與仁平四處走走,補給一些藥材。這魚克守鬧著要一塊出去,蕕花睨了眼他的吊臂,冷哼一聲,沒理他。
仁平是坐一輛平板馬車過來的,蕕花也沒嫌棄,帶著斗篷爬上了車,隨行了兩個便服打扮的小兵,路上仁平抱歉地說:「委屈先生了。」
冒屏雖比北邊暖和一些,但天氣並不叫人舒坦。
蕕花吸了吸凍紅的鼻子,搖搖頭,「沒事,我穿得多。」
她沒什么女子的衣服,這次出門不能穿醫官服,她只好借了丫頭的衣服來穿,丫頭年紀小,才十三歲,她的衣服穿在蕕花身上多少有些緊巴,好在蕕花前陣子清減了不少,不然這胳膊興許還塞不進去。
仁平少年時常在中原走動,尤其是冒屏,這裡雖不出產藥材,卻興盛藥材交易,城中藥鋪足有一條街那麼長,街尾就是碼頭,凡是大宗的藥材,撞上船就能渡河運到北邊。
仁平身為「仁心堂」的少東家,對此地自是熟門熟路,蕕花雖有一陣不在軍中,但她的官銜比仁平要高,所以軍中採購的藥單需要由她來開,只是天冷她的手不願離了袖子裡的湯婆子,站在藥材鋪櫃檯邊朗朗宣著藥單,仁平負責抓藥和稱重,足足耗了兩個時辰,他們換了四家鋪子才把東西買的差不多。
穿著藏藍襖子的掌柜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朝仁平道:「您家當家的這位可是了不得,一共一百二十味藥,她單子也不看,竟一個也沒記錯。」
仁平看了眼攏著袖子站在馬車邊上指揮工人把藥材裝車的女人,唇邊淡淡一笑,「可不是,我們都得聽她的。」
藥單上一共三百多味藥,若是治療刀劍之傷的尋常用藥,數量大的,往往需要分許多次購買,這家只買了一半,還得去另一家買足,她也是記得分毫不差,絲毫不會亂。
往常在軍中行醫,仁平只覺她開藥迅速不含糊,現在看來,她不光開藥快,買藥也快,這麼兩大車的藥材,若是別人來至少也要耗上半日,她兩個時辰就弄妥了。不但如此,仁平還見識到了她「議價」的本事,店家見她一個女子,多少有在暗中抬價,但她連眉頭也不皺一下,一一報了她的價碼,店家若是不依,她當下就要走人,店家只好緊忙拉住她。
「仁平,還愣著幹嘛,走了。」蕕花跳上平板車,懸空的兩條腿絞著,背靠在麻袋上,一雙手仍是攏在袖子裡。
仁平笑笑,和掌柜打了個招呼,連忙出去了。
此後二人又陸續購進了二十餘味稀有藥材,這回蕕花的手終於出了袖子,湯婆子扔給了仁平。這二十餘味藥換了七八家鋪子才買齊全,蕕花親自選藥,親自稱重,店家只看一青衣女子利落地在他家藥鋪隨意走動,但眼力勁倒是萬分的,瞧得出這一行人里誰才是拿主意的,也就沒敢小瞧這個小女子。
蕕花走了這麼些鋪子,身上出了一身汗,丫頭的衣服做了個硬領,這是南方大戶家的丫頭慣有的裝束,因了南方士大夫家有這般風氣,尤是鍾愛女子纖細曲長的脖頸,因而少女們為了配合這種風尚,便將領子做硬做長。
蕕花的脖子倒是不短,可這領子做得實在是硬,一直剮蹭著她的喉嚨,當下她又出了一身汗,自然覺得這領子十分礙事。
「先生不舒服嗎?」仁平關心地問。
蕕花動了動,戴好斗篷,嘟囔了一聲,「沒什麼。」
仁平看她一眼,只好讓車夫往碼頭走。
「呀,仁心堂。」蕕花眼尖,在林立的鋪子中看見熟悉的招牌。「是你家的鋪子?」
仁平有些不好意思,點點頭。
「你怎麼不早說,要不然咱們就在仁心堂買了。」
仁平笑笑,「先生可知任何一行都有避嫌一說?」
蕕花一愣,她倒是沒想到這一層,可是,「你家裡定然也關心你的去向,不能把軍資花在自家,去看看自家跑堂總不為過吧?」
蕕花對身後押運藥材的士兵揮了揮手,兩輛馬車停下,「你去吧,我們在這等你。」
仁平猶豫了一會兒,趕巧仁心堂的掌柜察覺到了街上藥材堆得高高的兩輛馬車,不經意一瞧,就瞧見了他們少東家,忙迎了出來,這下仁平再想「三過家門而不入」也難了。
親人相見分外眼紅,蕕花淡淡一笑,別過頭去。周遭連空氣也是一片藥味,她摸了摸錢袋,拿出些許銀錢交給小兵,讓他去藥食鋪里買些山楂糕茯苓餅。
湯婆子因為仁平沒好好捂著,冷了泰半,再擱在袖子裡也不暖和了,她嘆息一聲,將湯婆子放在藥材麻袋底下。再看仁平,正在與掌柜推讓什麼,她心想以仁平謙恭的性子一時半會二人是不會好了,眼珠子閒的亂擺,不經意便瞥見了一個隱身在招牌後的男人。
那男人身材有些魁梧,穿普通的布衣襖子,腳上一雙黑馬靴,倒是沒戴佩劍,不仔細看很像一個在碼頭幹事的壯漢,但那雙馬靴……
蕕花遲疑間買山楂糕的小兵已經回來了,這人還買了其他幾樣,都是藥點心,蕕花嘗了嘗茯苓餅,還不錯,便收好其他。等她想起再看那個馬靴壯漢,招牌後已經沒了人影。
張望間仁平回來了,「先生,你在找什麼?」
她咬了一口餅子,訥訥道:「沒什麼,對了,你要吃餅嗎?」
茯苓餅做得有一掌寬大,她只咬了一口,給仁平吃些倒也不是什麼事,只是仁平卻忽然紅了臉,等她意識到時,已經晚了。
「啊,我忘記了,你不喜歡這個,你喜歡棗泥糕,我給你買啦,喏,你帶回去吃。」
仁平一愣,繼而又展開笑顏,將手裡雞籠交給後面的小兵,回來跳上車坐在蕕花右邊,二人載著滿滿的藥材打道回府。
「掌柜緣是要送雞給你補身子啊。」
「啊,是的呢。」後頭的雞因為馬匹有些不安,在籠子裡有些躁動,一路走來略顯鬧騰,仁平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後腦勺。
蕕花不以為意,「你比咱們在燕水時又瘦了些,是該補一補了。」
「謝先生記掛。」那些雞都是鋪子後院用藥材渣養大的,十分滋補。「陳老抓了三隻,先生大病初癒,此時進補最為有效,不若帶回去一隻。」
蕕花頗認真的想了想,「我院子裡一個病號三根木頭,還有一個小丫頭,好像沒人會殺雞呢……」
仁平笑笑,「我看住先生隔壁的鄰居大嬸孔武有力,不如交給她吧……」
蕕花哈哈大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先生客氣了。」
二人一路有說有笑地回到駐地,仁平指揮人將藥材入庫,蕕花去藥房要了一點熱水灌她的湯婆子,出了帳子,營中信差正背著他的大兜行走,蕕花忙叫住他,「誒小哥,有我的信嗎?」
信差見是蕕花,一愣繼而一笑,「原來是南木先生,先生換了女裝,在下一時沒能認出來。」
蕕花看看自己一身粉嫩嫩俏生生的裝束,有些尷尬。「你別消遣我了,快看看有沒有我的信,我妹妹去京城,也該到了。」
信差翻了翻自己的大布兜,「回先生,沒有你的信。」
蕕花難掩失望,手指觸及剛灌好的湯婆子,被燙了一下,臉上閃過驚色。
信差忙詢問她有沒有燙傷,她搖搖頭,手指卻有些泛紅。
「先生別著急,您大可以去大將軍那問一問,從京城來的信,多半是去了大將軍那兒,且將軍囑咐過,您若不在,您的信由他代收。我們班房不一定都是我當差,或許別的時候已經有信來過。」
蕕花聽了這話大喜,忙謝過他,往雷驁的大將軍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