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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夜下軍帳

2024-06-10 01:52:19 作者: 跳舞鮑

  遠在千里之外的蕕花是在雷驁大捷後當日晚上清醒的,她被捂在被子裡,像只蠶寶寶,想動還動不了。

  看著這熟悉的軍帳的顏色,她知道自己沒在雪地里凍死,嘆息一聲,覺得腦子有些糊塗,是以又睡了回去。

  捷後,雷驁將行軍線往前推進了不少,雖然對陣陳桀逃脫,但以陳桀餘下兵力,已不足為懼。

  整頓了軍紀,肅清殘兵,清理了修羅戰場,三天鏖戰終得以喘息,軍中伙房已安排好筵席慰勞眾將,但雷驁卻破天荒要了一桶熱水沐浴更衣。

  他也不知怎麼的,此番奇襲陳桀方面,本可以坐鎮後方,但他卻不顧眾將勸阻親自上陣,有大將軍領兵上陣,陳桀方面自是一瀉千里,只不過雷驁也是殺紅了眼,手裡的長槍不知刺穿了多少魂魄,血染一身,長槍浴血過於滑膩,險些脫手,等收兵之時,他的身後已堆滿屍骸。

  硝煙四起的河岸,眾人只看見從地獄而來的使者。

  等木桶里的水變成一汪粉紅色,他又出了浴房,走到營帳外,燒水的伙夫見他赤著上身而來,也是一愣,雷驁逕自兌了熱水,抹了胰子,侍官上前給他搓背,「將軍,您這傷……」

  「不打緊。」健碩的男人搓洗著自己滿是血污的頭髮,侍官卻已經去請軍醫了。

  雷驁用溫水將自己從頭兜腳沖洗五遍,等身上完全沒有血氣,才裹了帕子更衣。仁平這時已經來了,見他背上被砍傷的刀痕,「將軍,這傷口最忌沾水……」

  

  「無礙,你上藥即是。」

  仁平撇撇嘴,也不好再做規勸,一邊給男人上藥,一邊心想:這種時候就該南木先生來才行,將軍一準聽先生的。

  往昔雷驁也不是什麼愛乾淨的男人,他在西北荒漠十天半個月洗不上一次熱水澡,與弟兄們也是互聞臭氣,但也不知怎麼的,這軍中自從來了一個女軍醫,大夥紛紛愛乾淨起來,生怕熏著她。

  仁平又想,此番大捷後,只要擊潰陳桀餘部,就可收番,期間正好讓雷驁可以養傷。這男人要是不洗個熱水澡,身上的味道只怕會餿吧……

  仁平一想到南木先生皺鼻的模樣,情不自禁低笑。

  雷驁緊著面容,等仁平上完藥給他裹好紗布,穿上裡衣,又穿上綿軟的外袍子,就要步行回營。這時有人來請,說是晚上已殺好牛羊,請大將軍務必出席。

  雷驁點頭應著,過肩的黑髮一縷一縷披散,因氣溫不高,有些梳而不化的不羈。

  正好仁平要去給蕕花把脈,便同雷驁一道回了大將軍帳。

  掀了營帳,裡頭熱氣盈盈,床上微微凸起一塊,睡著臉色蒼白的女人。仁平熟練的給蕕花換上新的冷帕子,又把了脈搏,期間雷驁一直站在火爐邊上烘手,裝作漫不經心。

  仁平將蕕花的細腕子放回被窩裡,朝雷驁道:「回稟將軍,先生的高熱已退,再服三劑湯藥就會見好。」

  雷驁「嗯」了一聲,仁平收拾了藥箱出去,他才回望床上沉睡的女子。

  蕕花昏睡間只聽有人在耳邊絮語,緩緩睜開眼皮,一人披頭散髮坐在爐子前,擋住了一半紅光。

  雷驁扭頭看她,見她專心,心頭似有乍喜,但嘴唇卻紋絲不動。

  蕕花高燒後臉色慘白,可那雙黑眸卻亮的似要滴出水來,她那起皮的嘴唇微微掀動,似在說什麼。

  雷驁靜看須臾,忽然起身去桌案上倒了一杯茶水,但那茶水是冷的,他又端到火爐前將爐上未燒開的熱水倒進碗裡,將杯子放入碗中,如是溫了茶水,才走到床前,扶起蕕花放在自己腿上,餵蕕花喝下。

  只這一杯自是不夠的,雷驁伺候她喝完,又溫了一杯給她,這回她只喝了半杯就不喝了,他將杯子放在床頭,左右找不到帕子給她擦嘴,只好用自己袖子在她濕潤的嘴角印了印。

  又將她放回枕頭上,掖好被子,才要起身,外袍卻被被子裡探出的那隻手拽住。男人將視線下移,仍是不動聲色。

  蕕花卻扯開嗓子,氣虛道:「你坐著,陪我一會兒。」

  雷驁一瞬不瞬地看她,這個女人,她若是奸細,只怕不會從村上往軍營方向跑,至於她等不了的理由,饒是雷驁再不解風情,也該瞭然了。

  他復又在床頭坐下,眼睛只看著她,她淡淡一笑,有著死裡逃生的從容,閉上眼睛,很是安心。

  她始終拽著他的袍子不撒手,怕她冷,他將她手指掰開,握在自己手心。

  這個男人並非未嘗情愛滋味,他曾有妻子,也有女兒,又是個蓋世男兒,紅粉知己也是從來不缺。只是妻子也好,情人也罷,都不曾似她這般,一份喜歡秘而不宣,又訴諸生死大義,等他發現時,又一笑釋然。

  她當然是喜歡他的。

  但她知道她的喜歡「不方便」,可她又藏不住,怕他大仇在前沖昏頭腦單槍匹馬去找陳桀,不顧孱弱的身體,深夜折返營地去搬救兵。雖然半路走叉了,但這份心意如今卻是昭然若揭,一如雪化後就是春天,再也不能掩藏。

  「你贏了,是嗎?」一陣靜謐之後,她整理了恍惚,再度睜開眼睛。

  他沒回話。

  蕕花卻笑,她聞著他身上胰子的味道了,軍用胰子,桂花味的,她制的。

  這味道襯托著這男人很甜啊。

  然而男人卻驟然收緊了手掌,她初時未覺,等覺得緊得過分了,已經無法抽身,渾身乏力,只好皺眉看他,十分委屈。

  男人看她泫然欲泣,心裡真是恨不得將她從被子裡揪出來打一頓再塞回去。

  當日從雪地里將她找到,她已幾近凍冰,仁平醫術不凡,給她把脈,卻嚇了一條,面色如喪考妣,「將……將軍,先生……先生沒有脈象……」

  沒有脈象?這怎麼可能,剛抱回來她還在他懷裡喊爹呢,就這一會兒功夫,難不成就死了?

  不信之下,他將手探到她鼻下測探鼻息,哼,還喘氣呢。

  仁平再摸脈象,戰戰兢兢,等慌亂散去,才忽然想起有那樣一種特例。

  雷驁見他忽然換了手勢,頃刻,仁平臉色又慌又喜,說道:「將軍見諒,適才是我誤診了,原來先生脈象奇特,是百萬人中才有一例的反關脈。」

  「反關脈?」雷驁自是聞所未聞。

  仁平激動的雙手發顫,忙去開藥。

  「你……鬆開……」此刻,險些把仁平嚇死的禍主皺眉求饒。

  只聽男人「哼」了一聲,終於鬆了手。

  「你做甚?為何這樣對我?」蕕花抱屈。

  男人冷冷睨她。「我叫你在那裡等我來接,為何不信我?」

  蕕花當下明白他為何突然這樣陰陽怪氣了,原來是她任性之故,不過,「誰叫我是奸細來著,看守不在,我不趕緊跑路我是傻子不成?」

  她生氣雖弱,但犟起嘴來卻絲毫不輸以往,惹得男人挑眉看她,「你可知奸細按例應當如何處置?」

  蕕花松鼠似的往被子裡一縮,不是吧?她不過是口是心非氣他而已,這傻男人該不會以為她不打自招吧?哎,她這不是高燒燒糊塗了嘛,自己挖個坑往裡跳。

  男人見她畏手畏腳的小模樣,俯身握住她的細腕,厚實的胸膛山一半向她傾倒,「知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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