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壇蜜是敵國公主
2024-06-10 01:52:17
作者: 跳舞鮑
眾人這樣就算是見過尹正府里的嬌嬌了,花也看得差不多,皇后娘娘得了皇上傳召近前伺候,先離了席,眾人也便做鳥獸散去,各自回府。
壇蜜身上衣服重,出了宮,身上乏得厲害。這都得從她挨餓落下的毛病說起,大病初癒,她也不知怎麼的落下了暈眩的毛病,那日和阿吉在雪地里堆了個雪人玩,蹲得久了,猛一站起來,要不是地上有積雪,她的額頭準會磕破。
就這會兒吧,她覺著有些餓了,腦袋也有點暈。
各府的馬車都在外宮道上候著各位,阿吉裹著棉服穿著斗篷,不停在宮道上來回徘徊,遠遠見一紅裳女子被攙扶著而來,他愣了一記,又急忙跑上前去,「姐姐!」
壇蜜支著額頭,等他跑上前來,有氣無力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阿吉脫了身上的斗篷給她披上,「你是不是沒吃東西,怎麼臉色這麼蒼白?」
壇蜜搖搖頭,「我吃了。」就是不治餓。
阿吉自己扶著她,「車裡準備了吃的,你先墊墊肚子。」
「你等很久了是不?」
「沒啊,我剛來的。」阿吉臉不紅心不跳的扯謊。
壇蜜皺眉瞪他,「剛來的你手凍這麼冰?要暖爐嗎?」
阿吉笑著搖頭,「我用不了那東西,生凍瘡呢,手熱發癢。」
壇蜜一時沒了聲,她上京前從蕕花那兒要了管用的藥膏,她當時也沒考量周全,隨手塞進了馬背上的布袋裡,結果遇上了黑店,家當全賠進去了。如若不然,阿吉也不必吃這個苦。
眨眼間二人來到尹正府的馬車前,壇蜜這還未上車,就聽見前頭一陣喧譁。
禮淵是鮮少騎馬的,即便是從東海郡進京,他也是步行而來,他自覺與動物不是那麼親厚,又喜歡走走停停,因而也就養成了不愛騎馬的習慣。京中之人無不知曉尹正禮淵,關於此人的零零總總自是條分縷析,連眾家小姐的閨房裡也流傳著不少風流書生軼文,新官上任時都不肯騎馬的人,這會子竟然深夜打馬而來,正打算回府的各家小姐當然捨不得就這麼錯過了。
壇蜜起先沒在意來人是誰,等咬了口阿吉遞來的餅子,才看清那人是禮淵。
禮淵從馬上見她藥著餅看他的呆樣,立時知道她在宮裡餓肚子了,心生一絲不悅。
「你怎麼也來了?」她嚼著嘴裡的餅,含含糊糊地問他。
禮淵溫笑,伸手揩去她嘴角的芝麻粒。「等不到你回來,有些坐不住。」
她又咬了一口餅,一點也不感動,只說:「那好,回家吧。」
禮淵親自扶她上車,對外頭的阿吉道了一句:「委屈你把馬騎回去了。」
阿吉呵呵一笑,拿過韁繩翻身上馬,雙腿夾了馬肚子開路回復。
禮淵高大的身子鑽進馬車,壇蜜正窩在最裡面吃她的餅子,一副小孩樣,禮淵滿足地笑笑。
從前他希翼治家療國,如今這願望實現地七七八八,眼下有個稀里糊塗的小東西養著,他自覺這輩子最好的時光莫過於此。
壇蜜吃著餅看他兀自笑,不由道:「你笑什麼?不是你說要把你的肉還你的嗎?這會兒這個眼神是幾個意思?」
「沒甚意思,我就是想這餅怎麼只裹醬撒芝麻沒有肉,我不高興沒有肉。」
「那你笑什麼?」他那也不是生氣該有的樣子啊。
「我笑你吃得香而已,看得我好像也餓了。」
聞言,她看看餅,又看看男人,最後忍痛割愛,把餅遞到他嘴邊,「喏。」像是賞賜似的。
禮淵也不嫌棄,張嘴咬了一口有些半涼發韌的餅,心裡偷笑,要從她壇蜜嘴邊偷到一塊食的人,天底下除了他也沒別人了吧?
他倆在馬車裡甜甜蜜蜜,外頭服侍的丫鬟們聽了卻是滿臉通紅。
這不苟言笑的公子禮淵原來在喜歡的人面前是這副模樣的啊。
常言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這茶花宴隔日,京中便突發許多家庭紛爭,還都發生在朝中王公大臣府里。夫人們無一不是責怪自己的丈夫作壁上觀,不來親自接她們回府,看看那位尹正大人吧,那才是真真會疼人的主。
一時間,監察司尹正便成了男性公敵。
連皇上也好心情地調侃了幾句,「愛卿這是給天底下的男人們做了個好榜樣啊。」
禮淵聽出話裡有話,便只是笑笑,「陛下過譽。」
私下裡,禮淵正尋思著何時能拜訪壇蜜姐姐以及父母,將二人婚事辦一辦,省得情生意動之下,孩子比婚禮先有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這一回,他怎麼也沒料到會在自己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紕漏。
那日,他應召去往杏林別苑。彼時聖上還是旭王殿下,禮淵在涼亭餵食梅花鹿,旭王一行經過,禮淵遙遙作揖,那是他們二人初次會面。
再臨別苑,這二位心境大為不同,畢竟歷經了許多事。
酒罷,微醺的帝王忽然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道:「禮淵,你喜歡這別苑嗎?」
禮淵聽著林中呦呦鹿鳴,回:「自然是喜歡的。」
聖上輕笑,「既然如此,那你便在此地住下吧。」
禮淵不明所以,直到皇上擺駕回宮,而他被士兵的劍攔在院內不得而出,才明白,他這是被軟禁了。
至於軟禁的原因也很匪夷所思,禮淵被拘三日後,京中忽然傳聞尹正之妻乃墨脫公主。
墨脫,是那個十萬黑甲鐵騎的墨脫呵……
禮淵從未對人訴說壇蜜的身世,他在龍息堡中翻閱過眾多墨脫典籍,只猜壇蜜的父母必定出身不凡,然他萬萬沒有想到,壇蜜貴為公主。
她那麼魯的一個女子,竟然是個公主。呵,說出去誰會信?
可他如今身陷囹圄,自身難保,又怎能護壇蜜一個周全?
即便他能出去,憑他一己之力,又將如何堵那悠悠眾口?
他在官邸深處養著一位「敵國公主」,縱然他又舌辯群儒之才,也難能洗刷通敵叛國之罪吧?
十日後,杏林別苑難得來了位訪客,卻是許久未見的舊友董時照。
「董兄。」禮淵作揖。
董時照忙扶住他,「你怎麼臉色如此蒼白?」
禮淵一個踉蹌,跌坐在椅子裡,搖搖頭,他只不過是斷食三日而已,雖然未能讓陛下改意結束這軟禁,但至少招來了董時照,可見這法子還是起了效用的。
董時照見他如此,心下惻然,嘆了口氣,「你這又是何必,為難自己也不能挽回什麼不是?」
「我府上……還好嗎?」禮淵雙唇顫抖,分不清是因為虛弱,還是後怕。
董時照看他一眼,沉吟道:「你府上一切如常,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董時照嘆了口氣,「那位……不見了……」
禮淵一記失神,那位不見了?是壇蜜嗎?
「禮淵,你先別急,我估計聖上也是心有餘悸,畢竟風垂內亂鎖國,墨脫的公主能進入你這尹正府,那其他人呢?是不是也在各個機要之處,蟄伏著試圖將風垂弄個分崩離析?或許事情不至於我們想的那麼嚴重,但聖上必然是要做最壞的打算的。那位……既然貴為公主,那麼一時半會兒想必性命無憂,你不必擔心她的安危,終有一日,聖上權衡利弊後,會給你一個決斷。」
禮淵卻是一陣冷笑。呵,一時半會兒?他如今被禁錮在這別苑中,此事若是被壇蜜父母所知,知他們的女兒被風垂囚禁,發兵風垂是遲早的事。雷驁尚在南邊對抗陳桀頑余,無暇分身,若是墨脫此刻發兵,後果自是不堪設想。
他既然能想到這一層,那麼以聖上那過人的心智,當然也能想到這一層。可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將他與壇蜜分開軟禁呢?
禮淵只怕這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董兄,你可知是何人從中作梗,將壇蜜的身份捅破?」
「這……」董時照一臉為難,不知當不當說。
「董兄?」
董時照卻是嘆息,「禮淵,我若說出此人,我們之間的情誼只怕也就斷了,你莫要為難於我。」
「這話怎麼說?」那告密之人關乎他們之間的情誼?
「我此番來,是聖上顧念你,只要你莫要再行斷食,此時定有轉圜之地,至於其他,你就莫要再問了。」
「董兄,你所說我全都明白,我猶記得當初你與我說世勛與那制香女子的情緣苦楚,如今我卻也是掉進了情之一字,我與壇蜜相識相交一場,已下定決心要娶她為妻,如今她身份逆轉貴為一國公主,又是敵國公主,我要娶她便難如登天了。我若鎮日被拘禁在這別苑,陛下若與墨脫達成什麼協議,她被遣送回國,你以為我倆今生今世還有機會再續前緣?」
話音一落,禮淵如喪考批,當然,這比墨脫髮兵風垂的結果要好上許多。
可是,一想到此生無法再見壇蜜,他的心幾近痛裂。
「董兄,你當初是那樣感念憐惜世勛的用情,現如今,也請將那悲天憫人分給我一點吧……」
「禮淵,你……」
「我年幼失怙,叔父將我養大,家族雖大,但畢竟失了一份牢靠的仰仗,說來可笑,這陣子我極為怠惰,一心只想著如何娶她過門,生幾個孩子,與她白頭偕老……現在想想,這真是如夢似幻啊……」
董時照大概也是生平頭一回見這樣的禮淵,他乃天縱奇才,為人處世高傲些也自然,董時照從來不曾聽聞禮淵對他訴說心事,這樣一番掏心掏肺被他聞悉,這才知道,原來奇才也有短志的時候。
只不過,他用世勛做比實為不妥。
禮淵啊,你不知,將你置於這般境地之人,就是你以為的情深意篤的高世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