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吃飯
2024-06-10 01:51:44
作者: 跳舞鮑
尹正府的女眷?
尹正大人東海郡出身,因科考舞弊案件,未能狀元及第,提拔尹正後,府中並無家眷,大人也尚未娶妻,這宮裡的帖子下來,是想讓尹正府打發個大丫頭去湊熱鬧嗎?
這可使不得!
茂伯對禮淵說明了個中利害,禮淵隨即陷入深思。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被皇族未婚女眷虎視眈眈,但他平素態度又冷又硬,人又常在聖上面前走動,難免沾染些許帝王的肅穆之氣,光憑這不苟言笑就足以看殺諸多春心,可這回貌似不是一般情形,一般情形是不會由宮中下帖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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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飯的時節,禮淵姍姍來遲,阿吉正在壇蜜房裡,因為禮淵准她餓了就吃,不必守規矩等他動筷,所以這會兒姐弟二人已經吃上了。
桌上的菜色也不多,四個菜一個湯,阿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得多,壇蜜前陣子餓久了被大夫勒令不准暴飲暴食,現今身子已經大好,自然是敞開肚皮有多少吃多少。
禮淵進門而來,她正抓著一隻大蹄髈在吃,手上嘴上臉頰上,皆是油乎乎一片。
阿吉倒是知道在外人面前做樣子的,見禮淵後頭跟著茂伯,立時停了筷子招呼:「大人。」
禮淵擺擺手讓他坐下,阿吉復才坐下。
壇蜜也知道要收斂,但她吃的狼狽,想裝腔作勢也沒出去裝,最後只好自暴自棄似的懶得顧及那些繁文縟節了。
禮淵笑著走到她跟前坐下,擰了熱毛巾給她擦臉擦手,「蹄髈好吃?」
她點點頭。
禮淵微微一笑,扭頭吩咐茂伯,「去找一把剔肉小刀來。」
茂伯狐疑地看了一眼飯桌,又悄無聲息地去找刀子去了。
「是不是等我了?」等茂伯走了,禮淵問她。
「沒等多久。」她啊,現在知道他平日公務纏身,哪裡還敢給他添亂,就這麼一上躥下跳的主兒,因了他一句「好好在家養著」,便是連這院子都沒踏出去過半步。她其實是想等他回家吃飯的,他如今負責掙錢養家,怎能讓他回家吃殘羹冷炙過腹?她若連這點覺悟都沒有,也不配當人家娘子,可她就是掐不准他回家的時間,這不,實在等不住了,蹄髈的香味又勾人的很,她就先動了筷子。
禮淵聽她聲音悶悶的,就知道她肯定又胡思亂想了。這小東西要是沒等他很久,也就不會那麼餓。她要是不餓,剛剛也不會吃得那麼著急。
茂伯尋了刀子回來,禮淵沿著骨頭給她剔肉,他撕下一條,壇蜜吃下一條,那蹄髈最是肥美,油光和汁水沾染了他矜貴的五指,邊上看著的茂伯是直皺眉。
阿吉卻是興致盎然的瞧著這一幕,他得趁年紀小不懂事的時候,貼在壇蜜近前,多跟禮淵學幾招疼媳婦的本事。你瞧瞧,他那風風火火的蜜蜜姐姐這個時候多乖巧,簡直是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壇蜜整整吃下了半隻大蹄髈,終於打了個悠長飽嗝,這粗魯的一聲,讓身邊積極餵食的男人很有成就感。
他知道她的食量,知道這個飽嗝只是八分飽的徵兆,便說:「這汁水也不錯,給你拌碗飯吃如何?」
壇蜜心裡當然是說好啊,可她心虛地瞧了一眼邊上杵著的茂伯,只好說:「不了不了,我飽了。」
禮淵卻不由分說給她盛了一碗米飯,用蹄髈湯汁拌了拌,又加了點碧綠爽口的小醬菜,挖了一勺餵到她嘴邊。
「啊,張嘴。」跟哄孩子一般。
眼下還有兩個觀眾在場,壇蜜遲疑了片刻,也不彆扭,張嘴就了他湊到面前的飯勺。
這蹄髈汁里有油水,這米粒粒分明又油光透亮,入口有點甜,嚼著彈牙,吃到後邊又蹦出一兩粒脆生生的醬菜,這一口飯吃下去,別提多滿足了。
不單好吃,還十分解膩。
茂伯看著二人親親熱熱的模樣,心裡嘆息一聲,沒聲沒息地退出了屋子。
見盯梢的走了,壇蜜也跟著鬆了一口氣。禮淵見她這般,好笑的看她,像是故意刁難,「這剩下半隻蹄髈誰吃?」
她為難地看他一眼,「阿吉吃……」
禮淵板著臉,正色道:「你倆叔嫂有別,怎可吃同一隻蹄髈?」
阿吉知道禮淵賣得什麼關子,饒有趣味的不吭聲,單看壇蜜如何應對。
壇蜜嚼著嘴裡的飯,兩腮幫鼓鼓的,像只吃食的小松鼠。
「外頭多少人吃不上一頓飽飯,府上也沒人浪費糧食,你若開了這個先河,日後怎麼服眾?」禮淵這麼說,完全是將她抬到了當家主母的位置上了。
但壇蜜沒那麼多心眼,她就是覺得委屈。其實她已經十分節儉了,茂伯一般都是做十個菜給她,今天她沒等到禮淵回來開飯,叫人撤了六個。只是這蹄髈實在太過誘人,她本想分給阿吉一半,但阿吉嫌這個太過油膩,不想替她分擔,她沒辦法只好自己獨食了。
現在好了,這裡有個人看不過眼,要跟他算帳了。
「可我已經飽了嘛。」她把飯咽下,委屈地看著禮淵。
禮淵挖了一勺新的餵給她,冷笑一聲,「這不是還能吃嘛。」
她更是委屈了,小性子一上來,就是一聲嚶嚀,嘴巴里的飯也不嚼,眼眶裡泌出些可疑的水色,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禮淵也不餵她了,擱了飯碗,正眼瞧她。
邊上阿吉眼力見那叫一個快,筷子使得飛快,三兩下吃光了碗中剩飯,一刻也不敢耽誤,起了身說:「姐姐我吃飽了,我去寫功課了。」
說著也不等壇蜜回話,風一樣出了門。
壇蜜張張嘴巴,這個小兔崽子,關鍵時刻逃跑,哼,沒良心!
她又瞪眼瞧禮淵,「阿吉是我弟弟,吃我吃過的東西又如何了,他什麼時候變成我小叔了,他才不是你弟弟呢。」
「她是你弟弟,可又不是你親弟弟,既然如此,你二人自然是叔嫂關係。」
壇蜜不服他的歪理,氣道:「你怎麼這樣,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禮淵深深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氣,想起宮中那張帖子,心底的無力感真是無法描述。
見他忽然流露沮喪,壇蜜反而緊張起來了,她生平最怕的就是這種「這個人簡直沒救了」的眼神,小時候她爹爹和姐姐就時常用這種無奈的眼神看她,看得她很受傷,心裡有陰影。
「好了好了,我錯了,我吃完還不成嘛,你別生氣。」
話音一落,她拿小刀剔肉,塞了一片在自己嘴裡,禮淵就在邊上看著,他倒不是真的要逼她吃完這隻蹄髈,他只是想叫她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她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若是不當,外頭人編派出些許故事,到頭來受傷的還是她自己。他即是與她行了夫妻之事,那就是打算娶她回家的。京城不比東海郡,他護不了她那麼周全。
只他這樣為了他二人的今後操碎了心,壇蜜卻一無所知,她雖愛著禮淵,但畢竟是有爹娘和姐姐在,心裡有依仗,做起事情便有些不那麼瞻前顧後,雖然她是有些小聰明,但那些還不足以應對兇險的未來。
經此一次,禮淵不想再讓她任何苦,由是,他只好親自出面調教她了。
壇蜜正等著吃第二片蹄髈,忽的又打了個飽嗝,禮淵驚醒過來,拉住她的手不讓她再吃。
壇蜜看著一臉幽思的他,愣愣的,看他湊上前來,就著她的手指頭吃下那片肉。
「你忘了,還有我呢。」
她仍是怔怔的,有些沒搞明白,禮淵吞下嘴裡的肉,重新綻放笑容。
她忽然就回過神來,也跟著破涕而笑,是啊,吃不完又有什麼關係,不是還有他嗎?
不懂事又有什麼關係,不是還有他嗎?
被人看不起又有什麼關係,不是——還有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