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妖孽爹爹
2024-06-10 01:49:41
作者: 跳舞鮑
壇蜜從傍晚就在這兒呆著了,倒不是特意等他,只是無處可去罷了。
但她見禮淵穿著短一截的小廝衣物,蹙眉疑道:「你怎麼穿這樣的衣裳?」
禮淵撐開雙臂低頭將自己打量了一番,朝她笑道:「滑稽麽?」
壇蜜沒說話。
禮淵忍著那一絲心虛,逕自走到屏風後頭,將衣物脫了換上自己的,再出來時,又是一個翩翩公子。壇蜜見掛在屏風上的衣裳滑落在地,習慣性地去撿,可才走近,便聞到一股怡人溫香。
這香,很好聞。淡,卻不至於沒有存在感。這個季節公子小姐們多用冷香,這淡而溫的香氣,倒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她撐開那件小廝衣物,看了看,抿了下唇,突兀地說道:「我今天去剪髮了。好看嗎?」
適才見她去撿衣物,禮淵便有些揪心,生怕她問這衣衫的來歷,忽而被她這麼問,他倒愣了一下,呆頭呆腦地瞧著她:「啊,是嗎?」
「天太熱了,我有些留不住,所以找了個女師傅替我弄了弄……」
禮淵將她細瞧一番,或許是有幾天不見她了,以往也沒怎麼留心她的頭飾,這會兒他只能老實地搖頭:「看不出剪過了。」
壇蜜臉上頓時寫滿了失望,可她今天又有些不一樣,一句都沒跟他理論,只是泄氣地垂著頭,小聲嘀咕著:「算了,反正你從來不關心我。」
聞言,禮淵皺眉,「好端端的,怎麼又彆扭了?」
壇蜜幽幽看了他一眼,咬咬唇沒吱聲。
禮淵見那衣衫仍在她手上握著,竟似做錯了事一般心虛起來,閃開目光伸手去接,只他抓住了衣袖,壇蜜卻不肯鬆手。
「你不關心我頭型,想必也不會告訴我這身衣裳的來歷吧?」
她說著眸色便暗了下去。
「你在亂想些什麼,我不過是喝了酒誤了事,弄髒了衣衫換了新的罷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說謊,臉色微慍,語氣聽上去有些不善。
「你誆我!」壇蜜捧著那身衣衫不肯退讓,眼眶裡泌了淚水。
禮淵最是見不得女兒家哭,又是個不大會安慰人的,見她這般,不由得來了氣,黑著臉道:「我不過是沒瞧出來你換了新頭型罷了,你生氣歸生氣,咱們一碼歸一碼,你別鬧小脾氣。」
壇蜜氣得一下將衣服丟回他懷裡,「先是有玉善小姐,再來還有寧安郡主,然後又跑出來一個蔡丞相之女,現在又帶回來這麼一身莫名的香,你當我傻的嗎,這麼好騙?」
禮淵本心有愧疚,若她不提,他也便將錯就錯掩飾了過去,誰知她像開了竅似的,竟將他先數落了一番。全天下的男人都恨揭穿這碼事,禮淵自是不例外。
這書生讀遍天下書,過目不忘不說,還有一身活學活用的本領,不然也不會三試中二試全都得了甲等頭名,這心高氣傲之人,最是經不得激的,她將話說得如此難聽,好像他花心鬼托生的一般,他自然也不掩譏誚,嘲諷地睨了她一眼:「我與玉善之事你從頭到尾看在眼裡,你可見我做了逾距之事?那寧安郡主不過是我朋友嘴裡的一兩句調侃,這你也信了?至於什麼蔡丞相之女,我自己都未聽說過,這又是從哪裡跑出來的人?我可是與這些女子摟摟抱抱了被你看見,還是你道聽途說之詞?」
他這麼幾句話,簡簡單單就將她烙上了一個「妒婦」之印,她那張小嘴張了張,竟無力反駁。是啊,她也不過是聽別人說的而已……
禮淵見她有反省之色,便趁勝追擊,「你鎮日遊手好閒去聽這些流言蜚語,不若靜下心來看幾本書,我這屋子裡書這般多,就從不見你翻過一本。逗螞蟻就那般好玩嗎?這天下間這麼多螞蟻,你一個個地逗地完?」
三言兩語,又給她戳了一個「無知」之罪。禮淵,你真是好樣的。
可她不甘心就這麼被他咬得死死的,抻長脖子嚷嚷道:「那你說,這衣裳上的香打哪兒來的。」
禮淵卻是越戰越勇,不知怎麼的惡向膽邊生,根本停不下來,謊話信手拈來:「我都說了,這衣裳不是我的,是別人那兒借來的,如此這般,我又如何得知這香打哪兒來的?!」
他這番的確是狡辯了,說來奇怪,今晚見過那私船的主人,他就變得有些奇怪,平素他看書,壇蜜在邊上逗螞蟻玩他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她雖魯了些,可生性單純,日子過得簡單快樂。
他讀聖賢書數十車,自是知道,懂得道理並不難,難的是不將自己的道理強加給別人,哪怕自己對了,對方錯了。
可是今晚……今晚有些不一樣。
他遇上了那個風一樣淡淡然,滿身溫香的女子,一貫以來心中「妻子」的形象得到了一個確鑿的輪廓……
回到家,本心有愧疚,壇蜜卻不懂事地只知道無中生有吃飛醋。男人啊,一回兩回的當然覺得她可愛,可總是這樣,還屢教不改,他也是會失望的。
這書生長了一顆聰明腦袋,可糊塗起來也一點不含糊,他這番挑三揀四,全然沒意識到他已將自己當做了壇蜜的丈夫,也把壇蜜當成了心目中妻子的形象去要求。
他這麼聰明都沒回過神來,壇蜜這顆糊塗蛋自然意識不到這一點。
她現在是委屈透了,癟著嘴巴一句話也不說,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心裡罵著:你這壞蛋!你都知不知道我下午遇上了什麼事!要不是雲斬突然出現,她顧著逃跑,怎麼會情急摸了街上的剪子攤上的剪子咔嚓一聲落了自己的頭髮?!
要不是她情急剪短了自己的頭髮,雲斬怎麼會愣住,雲斬要不是愣住,她怎麼能逃脫?!
你問她為什麼要要逃啊?
她怎麼能不逃?這姓花名雲斬的傢伙,是墨脫第一算盤手花玉蓉的獨子,仔細算起來,他是她的……堂哥。
壇蜜就吃虧在自己爹娘在各自家門中排行最末,所以她和蕕花往上數有一堆表哥表姐堂哥堂姐,這還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些個哥哥姐姐因了她和蕕花都不在身邊,因而每回碰面,都是將她和蕕花往心眼裡疼……
她爹爹花比傲有十八個姐姐,花比傲是最小也是唯一的一個弟弟,所以她那些個姑姑全部都是……變態!
她娘也不遑多讓,壇蜜的外太祖一共八個兒子,其中七個生了十九個兒子,壇蜜還有三個親舅舅,她娘也是排行老么,且是整個家中唯一的一個女兒。壇蜜的這二十二個舅舅,比她那十八個姑姑更!變!態!
而她這個玉蓉姑姑,因為掌管一國之財,權勢滔天,眼睛都是長在頭頂上的,除了弟弟從未將什麼人放在眼裡過,生了個兒子甚至都不跟駙馬爺的姓。
她和蕕花七八歲時見過這姑姑一面,蕕花身子骨弱,有些病秧子的調子,所以這姑姑看都沒看蕕花一眼,一雙妖嬈的手徑直往壇蜜的肉臉上捏啊揉啊,兩眼放光,甚是嚇人,壇蜜只差一聲哭了。
也就是那個時候吧,這姑姑對她那個妖孽弟弟笑了一記:「你這女兒可愛的緊,年紀相當,不如許配給我家雲斬吧。」
妖孽弟弟也笑:「你該不會是想湊成一對童男童女拿他們倆去練長生不老藥吧?」
妖孽姐姐以袖掩唇呵呵一聲:「你呀你,嚇壞小孩子可怎麼辦?」
妖孽弟弟看著兩個簌簌發抖的孩子不以為意地別開眼,這事轉眼便忘了。
可壇蜜是個一根筋的孩子啊,這龐大的童年陰影歷久彌新好不好!「童男童女」!「長生不老藥」!她可是記了小半輩子的!
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這個雲斬哥哥過了幾年壓根將此事忘得一乾二淨,長成了又帥又酷地傻小子,見了她就跟見了蜜似的,恨不得抱著她舔一舔!
生而為人,壇蜜這輩子最怕三個人,分別是:妖孽爹爹,妖孽姑姑,傻哥哥……
可惡的是這書生,都不知道她今天遭了多大的難,才得以脫身,他不問她的頭髮去哪兒了也罷,衣裳上還帶著這麼曖昧的香氣,還說她善妒無知,嚶,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