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宿遷
2024-06-10 01:49:38
作者: 跳舞鮑
京城裡熱了一個月,終於迎來了第一場雨。
翌日,恰逢是複試張榜的日子,這回壇蜜沒擠破頭皮去看榜單,而是悶頭在家睡大覺。這難得涼爽的好天氣,不用來睡覺太可惜了。
果不其然,禮淵又過了複試。
她知道每過一關,他定會和朋友們熱鬧幾天,便定了心思沒去找他。因了這幾天天氣涼爽,幾個公子哥兒便結伴去游湖,禮淵留了字條在小築,怕她回頭找不到他兀自瞎著急。
誰知,張榜後,坊間流傳著當朝丞相蔡同要將自己年方二八的千金許給這屆狀元,禮淵初試第一,複試又是第一,想必殿試也不會失准。當朝皇帝色令智昏喜怒無常,豢養宦官,丞相又是大奸相,皇家都尚未開口要人,為人臣子的他卻指明了要狀元郎。
阿吉說起這事兒,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這總比被公主郡主那些個要去養起來好些。」
「好什麼好!」壇蜜不高興。
「嘿,你著什麼急,我就隨口說說而已。」阿吉莫名。
壇蜜仔細想了想,扭過頭,反正就是不高興了。她就不明白了,怎麼老有人跑出來和她爭相公,人是她大熱天埋伏在道上劫來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麼一到了京城,先是跑出來一個絕代琴師玉善,復又在窗邊聽聞他朋友談起那個寧安郡主,這下好了,連丞相也來和她搶!
阿吉不懂她為何生氣,他倆最近在一間書坊尋了一件活計,扎本子。
這幾個月京城裡書生最多,私塾教坊里秋天就要新收學子,因而本子的需求量大得很,書坊忙不過來,挑了幾個手腳麻利的進來幫忙做事。
阿吉什麼活都做過,去年他就來扎過本子。別看他無親無故的,但他也知道要讀書,那腦袋又比別人聰明些,所以還有餘力去攬私活掙錢養活自己。他沒錢正經坐在教室里聽先生講課,但書屋的先生准他在屋外旁聽,只收他一半學費。扎本子的活也是書屋的先生介紹給他的。
壇蜜就不一樣了,她看見帶字的書就頭暈,不過這本子是空白的,所以她不怕。在加上是個有力氣的,手上帶勁,紮起本子比別人還快些。
要說,她身上還有很多銀錢,房東姨娘那兒的房費交完了還剩下許多,不夠的話,她爹娘在京城也給她留了些門路,去取就是了,可不知怎麼的,不管是阿吉還是姨娘,閒了就給她介紹工作。
她就暗香:難不成我長得就這麼像干粗活的?
不過吧,她也不能總上禮淵那兒呆著,她和繁熔算是結下樑子了,那晚玉善歌盡,壇蜜成了禮淵「妻子」,後來繁熔去別院找禮淵撞見過壇蜜兩三次,回回都黑著臉不給好臉色。
壇蜜倒不是怕了這大美人兒,她就是覺得她和美人較勁會讓禮淵為難,所以吧,阿吉和姨娘介紹的工作她都一一應下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她來京城也有好些日子了,就在這一日,她終於遇上「熟人」了。
書坊的本子是扎不完的,但管事的見她和阿吉手腳勤快,坊里的跑腿小廝恰好出門辦事不在,管事便給了他倆一人五文錢讓他倆去清水寺附近送些東西。
壇蜜到了地方才發覺這一片兒安靜祥和,有些迥異的氣氛,再對地址,她眨眨眼睛,喃喃自語:「這不是爹爹帶我來吃飯的地方嗎?」
那年她十二,花比傲要受封,可他又不肯回故土,眾人慣著他習慣了,便破了規矩讓他在風垂國京都受封。儀式是在「宿遷」舉行的,所謂「宿遷」,就是附近各國在風垂國設立的辦事處,方便自己國家的子民來風垂國行商走動發牌營業用的地方。
她爹她娘雖都是沒正形的兩位主,從不渲染自己的身份,但她和蕕花都從旁處有些了解,且她們姐妹自小就不認為自己是風垂國人。
隔了六年,她又回到了這處,連她自己也愣住了。
「你來過這兒?」阿吉推著小車問她。
壇蜜茫然的點點頭。
阿吉卻笑,「你別胡鬧了,這可是『墨脫』的宿遷,墨脫知道嗎?他們養了一支鐵騎,時不時就來我們風垂邊境敲打敲打咱們皇上。」
她當然知道墨脫的鐵騎,那支鐵騎的前任統領是她和蕕花的外公,現任統領還是她和蕕花的舅舅……
阿吉也不理會她,停了整車的書在「宿遷」門口,往身上擦乾自己手心的汗,跑到台階上拍了拍黑色大門上的銅環,「有人嗎?」
等了一會兒,黑沉沉的大門起開一條門縫,見他們是從書坊來的,便開了校門讓他們進去。
壇蜜看著院落里高大的樹木,心想:這地兒還是和原來一樣那麼不氣派,門口連個把守的兵都沒有……
阿吉推著車進了內苑,讓壇蜜在這兒等他,他就回來。
壇蜜哦了一聲,坐在院子裡的大水池便踢著腿等了一會兒,從院子裡望出去,遠遠的是清水寺高高的塔樓,飛翹的檐角綴著銅鈴,一般的風吹不動它,可是據說要是京城裡出了大事,那銅鈴自己就會響。
傳聞半真半假,壇蜜支著腦袋看了一會兒,夠無聊的,反正阿吉就出來,她便打算去門口等他。
可她這兒才跳下高高的池沿,便聽到身後一道驚喜的聲音道:「蜜蜜?蜜蜜,是你嗎?」
她緩緩回頭,看見那黑衣勁裝提劍的少年,心裡暗叫一聲:唉呀娘啊,怎麼遇上了這冤家?!
落跑卻是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