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進京
2024-06-10 01:49:03
作者: 跳舞鮑
且說蕕花跺著腳回到自個兒的藥廬,一路上回想起和壇蜜的對話,總覺著自己不可理喻,捧著臉獨自在石磨上曬了一會兒月亮,等心思都涼地透透的了,才回去照看那漢子,雖然仍有些著急害羞,但不去看看又放心不下,哎!
再說壇蜜,她等姐姐跑遠了才後知後覺歪著頭呆了一會兒,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進門前往西廂房睇了一眼,燭火仍亮著,她被姐姐這麼一鬧,心裡也有些窘,難得沒去騷擾他,但仍揚聲招呼了一聲:「相公,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書也沒長腳,你悠著點看咯,小心傷了眼睛。」
話音一落,她等了一會兒。山里風清月明,寂靜之外又有蟲叫蛙鳴,只見西廂燭火忽然暗了一下,仔細一看,原來是書生懶得從書里抽身,便用手掌遮了一下燈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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壇蜜心裡一甜,高高興興地哼著小調回房睡覺去了。
禮淵聽著屋外漸遠的歌聲,不自覺彎了彎嘴角。他少時成名,十歲入所拜名師受教詩歌禮儀,此後便成了郡中女子心中佳婿人選,又有家族扶持,可謂前程似錦。
然,到底是意難平。
男兒大丈夫,心有牽掛已算不得瀟灑,他身後少說也有上百號族人,他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自然不能憑一時意氣做什麼出格的事引來其他人紛紛效仿,因而,他是決計不能入伍參軍陣前殺敵的。
恩科卻是另外一條路,雖不像前者那麼艱險,但也不會如同想像中那麼平坦。
而被劫來這山堡,卻是又一個意外。
將他擄來的女子年方十八,略胖略矮,力氣卻不小,細看了,也是個面若桃花的女子,可一張嘴就立即叫人退避三舍。好在,他有奇書相伴。
天底下鮮有他未看過的書,亦鮮有他看了一遍還需再看第二遍的書,但近日來遇上的這些卻本本都是厲害角色,無論是記載風土人情的也好,敘述歷史框架的也罷,寫這些書的人,都有一個十分特別的角度。
是了,這些書沒有留下作者名諱,但行文之中,主人出身尊貴的蛛絲馬跡不難窺見,這些書,或抒懷,或記事,或寄情,樁樁件件字裡行間,風流之中又散發著帝王之氣,至於權術與治民之道,更是比比皆是。
禮淵心驚於在這荒山野嶺之地尋見這般奇書怪志,即使著迷,又是醉心,一時半會兒的,也不想離開,倒是默認了自己「壓寨夫」的身份。
直到恩科大限逐日逼近,禮淵才不得不招來他的「娘子」,商量著他是該走了。
壇蜜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稚嫩些,或許是名字的緣故,或許是那雙天真的眼睛的緣故,總之,禮淵心知她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
但是很快,禮淵就為自己的草率定論後悔了。
這個女子,腦筋像是被拽出來抻過似的,眼珠子一轉,歡天喜地的去收拾了細軟,抓了他的雨傘抱在懷裡,笑眯眯地對他說:「走吧,相公。」
「……去哪兒?」
「京城啊!」她眯著眼睛笑著對他說。
在路上。
「相公,你老家都有幾口人啊?你爹娘幾歲?他們是做什麼的?一年營生如何?他們喜歡吃肉多還是青菜多?我早上要吃麵的,飯量也有些大,要是他們不喜歡我,我可不可以端回自己房裡吃??」
自打帶上這個拖油瓶,翩翩公子禮淵便只能忍受她這樣一直喋喋不休地問他問題,而這些問題,沒有一個是他能答上來的。
「話說,你們家是靠山還是靠海啊?打獵我在行,抓魚我可不大行,但我喜歡吃魚,我姐姐蕕花做紅燒魚最好吃,我一個人能吃一盤。相公,相公……你別走這麼快啊……」
京畿道的烈日下,因了年景不好,商隊都改走了小道,路上行人三兩個,涼茶鋪的老闆和西瓜攤的老闆閒得坐在樹蔭下下棋,昏昏欲睡之間,來了一對年輕男女。
男子身長似鶴,衣帶飄飄,左手負於背後,右手撐一把傘,他許是被日頭曬得不耐了,此刻眉頭緊皺。
他身後跟著的那女子籠在披風下,額前一片整齊的劉海兒,一雙眼睛又大又圓,腮幫子鼓鼓的,腰上掛著大包小包,小跑著追上前頭那男子。
涼茶鋪的老闆看著這年輕人,西瓜攤的老闆瞧著那靈俏又豐腴的姑娘,一隻惱人的蒼蠅在他倆眼前嗡嗡嗡一陣亂飛,最後落在了西瓜攤老闆下巴的痦子上。
涼茶鋪的老闆說:「別動!」
西瓜攤的老闆定住身形,緊接著臉頰就挨了一巴掌。涼茶鋪老闆抽回手,從粗大的指頭縫裡揀出那隻蒼蠅,擱在指尖「咻」一聲彈出老遠,回過頭來看了眼棋盤,說:「該你下了。」
附身於西瓜攤老闆的周公早已被那一巴掌打跑,西瓜攤老闆此時精神矍鑠,看了眼棋盤,嘿嘿一聲,「我贏了!」
涼茶鋪老闆定睛一看,果然。
二人草草收了棋局,再看官道上,那撐傘的男子和披風裹頭的姑娘早已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