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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熬煎

2024-06-10 01:42:00 作者: 南君

  程靖寒俯身拾起髮簪,簪尖扎在掌心,刺得生疼。他緩緩鬆開手,將髮簪遞給黃內侍。

  「尋個御醫看看她,務必仔細了。」

  「是。」

  「讓阿立進來。」

  從王府到東宮,阿立作為府中侍奉多年的侍從,也曾替郎君歡喜過。不料旁生枝節。如今再度重逢,殿下已成一國之君,而舊人所剩寥寥。他一時不知是喜是憂。

  程靖寒打量著惶惑請安的他,緩緩心神,平和道:「阿立,朕找你來,是想知道自朕離宮後宮中發生的事情。」

  阿立抬頭斂目,看著他袍身鑲邊圓領,唯唯應下。

  於是他從程靖榮拒絕給蘭蘭指婚說起,一路說至蘭蘭為救太子妃不惜脅迫金昭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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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太子妃最終沒能活成。」話說至此,阿立有些哽咽。

  他停頓須臾,續道:「太子妃薨世翌日,寧娘子便歿了。據說是周娘子下的毒。周娘子給她餵毒的同時自己也服了毒。被發現時兩人倒在一處,已無氣息……」

  程靖寒看著殿外清朗的天色,默然不語。良久,他視線落回紫檀書案,提筆蘸墨於紙上書道:「太子妃清越寬仁嘉懿,難產早逝,朕不甚感悲,特追封太子妃為皇后……」

  他筆鋒一頓,接連追封周雅為昭儀,寧歡為美人。寫完詔書,他蓋上玉璽,揮手示意黃內侍接過。

  他靠在曲憑几上,對著黃內侍緩緩問道:「金太妃如何了?」

  登基當日,他便立穆穆為皇后,封金昭儀為太妃。

  此前程靖榮屢次試圖封他生母作太后,未果。金昭儀雖享尊貴,卻無太后實銜。金昭儀銜恨而無計可施。如今程靖寒上位,她只能得一太妃銜。按理她應是要鬧些陣仗,然而她沒有。

  因為程靖榮薨世那晚,她便發了瘋。御醫診斷是失心瘋,再不能根治。

  黃內侍低首恭敬答道:「今服了藥,人安靜了些。」

  「讓御醫好生治著,平日看緊些,別出去驚著了人。」

  「喏。」

  程靖寒轉向垂立的阿立。

  「你此後無需留在宮禁侍候了。」入宮服侍,對阿立而言意味著什麼,他心中瞭然。左右他不缺服侍之人,何必徒然毀了人下半生?

  阿立慌地伏地拜倒,半晌未有作聲。

  「好了,下去吧。」

  疲累難耐的他靠回曲憑几上。他初登基,自有一堆爛攤子要拾掇。肩上是千鈞重擔,他一動不動,腦中思緒卻仍是不受控地紛飛。

  泰和元年三月三,上巳節。春光蕩滌,長安城中的女子外出踏青賞花,一掃冬日陰霾。時近黃昏,忽逢夜雨,雨點打在紫宸殿院中,妍麗的花朵在風雨中瑟瑟。

  更鼓沉沉,正值戌時。雁兒跪在紫宸殿側殿,竭力保持筆直跪姿。內殿門扇緊閉,燭影在明紙上搖曳,偶有縷縷沉水香透過門縫飄散。

  此情此景,她仿佛能聽到內殿中床榻吱呀之聲。她闔上眼,難抑抖顫。

  程靖寒隨意指了她一個才人的名份,便把她近乎棄置般丟在含英殿。就在她以為他是要教她自生自滅、寂寂而亡時,他卻招她來侍寢。

  負責給她沐浴的婢女奉命給她上了冰涼物什,她忍著一聲未吭。到了紫宸殿她才知:所謂侍寢,招的不是她,而是旁人。

  她被要求跪在內殿門檻前不許挪動。晦暗燭火照映黯然的她。

  這樣的磨折,便是要她知曉她什麼都不是。

  她身子熱得發燙,呼吸聲漸失頻率。她癱坐於小腿上,手指深深摳進織錦團花地氈里。

  「誰許你動的?」不知何時,內殿房門推開,著墨灰瀾衫的男子走至她身前,寒氣沁人。

  她臉頰酡紅,髮鬢貼面,眼中是對愛欲的渴求。程靖寒身後的穆穆深望兩人一眼,披上外袍,無言出殿。

  一扇殿門隔開風雨聲陣陣。殿內花香襲人,氤氳情慾。

  程靖寒俯身探入她裙底,握到物什,搗了幾下。

  「嗯……」她咬唇隱忍,反溢出一聲勾纏吟聲。

  「嘖嘖。」他的清明與她的混沌形成鮮明對比。

  「看朕招旁人侍寢讓你很興奮是麼?」他的聲音如鬼魅魔音在雁兒耳際縈繞,攝人心魂。他半蹲著,一手支在跪癱的雁兒身側,另一手惡意捻壓著。

  「雁兒連連搖頭,雙目被激得殷紅。

  分明是他……他是成心來羞辱自己的……可是身體誠實地對他的每一個撫摸舉動做出了反饋,甚至索求更多。

  在男人的攻勢下,她狼狽不堪、潰不成軍。

  男人見她一味強忍著,閉口不言,心頭升起無名火來。他一把推倒雁兒,猛地撕開她裙擺。

  「不……不要……」雁兒無助地合攏雙腿,用手遮擋右髀。

  「同我在此充什麼貞節烈女?」他一壁說著,一壁扯得更狠,讓她徹底失了遮蔽。

  「不……不是。」她淒婉的眸里映射他冷峻的容顏。

  「怎麼,不想要?」男人輕蔑道。

  即便她理智已燃盡大半,她仍徒勞地下拉短袍衣擺,想要掩去這一身的不堪。

  程靖寒指腹在滑過右腿那塊傷疤時,停滯不動了——他不記得她此處受過傷。

  雁兒喘息著撥開男人的手,伸手抓過破敗衣物。面色陰晴不定的男人很快反應過來,他掣住她的雙手,將她一把拎起,邁步入了內殿。

  沉水香未熄,她被扔到了軟錦榻上,淺羅紗帳下,背脊上淺淡疤痕赫然映入眼帘。他又是一個愣神。上次未有坦誠相見,故而他不曾察覺。

  「這是怎麼了?」他脫口問道。

  「馬鞭打得深了,救治不及便留疤了。」雁兒意識到他終究看到了自己的鞭痕,泛著情潮的臉龐上閃過水光。

  程靖寒下意識欲追問,忽地意識到眼前的女人已不再是當年的雁兒了。他暗恨自己心軟,時至今日,怎地還對她心懷悲憫?

  「可惜沒打死你,最後還是落在朕的手裡。」他將她翻轉過來。雁兒避開他冷漠的目光,喉頭一滾。

  「現在打死,也是一樣的。」

  程靖寒被激怒了。他用力捏著她的下頜骨。她吃痛,卻隱忍不喊。

  「你是在找死。」明明到了如此境地,卻仍不肯開口求饒。

  好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這副做派徹底惹怒了他。

  於是他卸去所有溫柔,殘忍而無情地對待她。

  她想她許是要死了。她看著妝檯上的紅燭,蒙上一層細霧。

  程靖寒冷不丁地揮手扇了她一掌。

  「看著我!」他恨死了這個女人疏離的神情。她同別人在一起時很是盡興不是麼?

  眼尾終是滑下一滴淚。她眼底迷茫,倉皇地躲開視線,無聲揩淚。

  窒息感沉沉壓來,程靖寒掐住雁兒的脖頸,將滿腔的怨恨盡數發泄。

  桎梏被解,雁兒紅漲的臉龐漸漸復原。她撇過頭,生生憋回所有的酸楚。她知道這淚水落在程靖寒眼中,只是矯揉造作,博取同情罷了。事到如今,她仍欲維護自己這可笑的尊嚴。

  「來人,更衣!」他連多覷她一眼也不願。

  可嘆自己正如那晴日陰雲、春日殘紅,終是不合時宜。

  心底揚起衝動,她翕動雙唇問道:「陛下這樣有意思嗎?」

  方理完衣袍的程靖寒眼神一緊,回身幾步,壓在她身側,沉聲道:「你是不是覺得朕真的不會殺你?」

  他睥睨而視,見她不語,不由冷笑兩聲。

  他猛然起身對殿中內侍厲聲喚道:「才人言行無狀,冒犯天顏,杖五十。」

  她笑容淡然,於不經意間擦去嘴角鮮血。

  驟雨初歇,遍地殘花風暗掃。今年不似去年歡,雲海路長天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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