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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探花

2024-06-10 01:40:24 作者: 南君

  ——「四目相觀,都覺雖相逢一揖,而意氣覺已千秋矣。」

  正安十五年辰月,長安城輕煙漫漫,花香襲人。主道上綠楊垂裊,踏過幾匹駿馬。

  馬頭昂揚,通身雪白,而騎馬之人是今科進士,奉命在城中採摘鮮花,好事之人紛至杳來,想一睹真容。

  貴眷娘子們則在樓上,不住地往下張望著。

  「這兩名探花郎,真是青年才俊,聖人好眼光。」女眷們交頭接耳,嘖嘖稱讚。

  「你看,先頭的這個,是岳家二郎,據說是進士二甲。」有人指著打頭陣的郎君話道。

  「模樣絕佳,年少有為,妙人啊!」也不知是誰動了芳心,引起一片調笑聲。

  「後面那個就差了些。」

  竊竊私語間,卿蘭早按耐不住,一把揭了帷帽,扶著朱紅闌干,探頭看去。

  岳平秋一襲緋紅寶花紋錦袍,幞頭上束著青玉簪,手上挎著盛花竹籃,徐徐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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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看,便痴了。

  「這世間竟真有男子能將紅色穿得這般好看。」她喃喃道。

  「公主您說什麼?」婢女一時未能聽清。

  她猛地轉頭,急切地向身畔的娘子問詢:「他是誰?」

  女子掩扇,抿唇輕笑:「他呀,是岳家二郎,岳平秋。」

  岳平秋。她默念著這三個字,仿佛要將此名刻進她心上。

  白馬行至樓下,眾人的嬉笑聲漸漲。

  「探花郎,奴家這裡有花,給你添上。」眾人嬉笑著,向他們撒去數朵繽紛的春花。

  岳平秋微抬下頜,朝樓上望來。

  時光凝滯,心跳驟停。少年郎清澈的眼眸如星子璀璨。

  蘭蘭心慌意亂,她搜尋著自己身上的飾物,摸到自己鬢邊的藕粉茶花。

  她一把摘下,猶豫少頃,扯下裝飾絛帶的鑲金鈴,逕自對著岳平秋拋了下去。

  「公主……」婢女輕呼道。

  「叮鈴鈴……」鑲金鈴隨著茶花,在天空滑出一道拋物線,落在馬蹄處。

  女眷們捧腹大笑,岳平秋停了馬,勾身將花帶鈴鐺拾起。

  他再度抬頭,兩人目光對視間,卿蘭輕施粉黛的臉龐上露出一雙梨渦。

  岳平秋回以微笑。馬蹄輕踏,鼻中「嘶嘶」噴氣。春光落處,繪成清麗畫卷。

  馬蹄漸行漸遠,她依舊呆怔地執闌輕望,神魂飛越。

  「呦,三公主是看上哪家郎君了?」金昭儀從幕簾後露出頭來。

  「言語間聽得大抵是岳家老二。」

  「小女兒情思。吾年少時也是盼著得嫁良人。」她笑著對一旁的博濟格說起。

  「娘子心愿得償,嫁了個最好的。」博濟格低首答道。

  「嗯。」金昭儀睨著她,「你近來怎地面容憔悴,倒像是病了。」

  「妾無礙,只是有些倦累。」

  金昭儀收了幾分笑意:「既如此,當好好歇息才是。聽得聖上身子也不大好,吾保你不易,平日自當收斂些,沒得叫人看笑話。」

  她說這話並未避人,博濟格聽出其中意指,恭順依舊,臉上卻一片漠然。

  秋溟居中,雁兒執著兔毫,落了幾個字,一時走神,拈筆凝著窗邊花枝。回憶倒回數月前,她最後一次見到塔倫。

  「阿布多,吃下這丸可保你半年無事。」塔倫將紅盒交到她手中,「半年後,要是我沒回來,主子會派別人來送藥。」

  雁兒默默收下藥,說道:「看來主子是要動手了。」

  「是的。」塔倫一臉坦誠,「主子已準備很久了,拉下可汗是早晚的事。」

  那畢竟是他的父汗。雁兒沒有作聲。

  塔倫輕聲道:「阿布多,我希望你平平安安,回到北疆。」

  「塔倫,我問你,主子是什麼時候與六皇子勾結的?」雁兒目光如炬,看著他的眼睛。

  他錯愕的神情闡釋了一切。他清清嗓子,覆著厚繭的手掌擦過她的手背。

  「他們在密謀什麼?」雁兒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阿布多!你要曉得,我們只需要做該做的事,其他的與我們無關……」

  「怎麼無關?難道我們不是其中一環?」她不依不饒。

  塔倫臉色赤了又青。

  「他跟平王聯手,是不是要對襄王不利?」關心則亂在她身上顯現得淋漓盡致。

  「我看你是在擔心那個南國人吧?」饒是他再遲鈍也察覺出不對。

  這次輪到雁兒變了臉色,嘴上卻不認。

  塔倫捏著她的臂膊,好意規勸道:「阿布多,主子很精明,耳目又多,已經知道你有問題。你現在收收心,還來得及,否則……」

  「否則如何?」她悶悶地不說話,琥珀色瞳仁黯淡無光。

  塔倫看著她,嘆了口氣。

  「你還記得我上次受傷嗎?」

  雁兒「嗯」了一聲。

  「是六皇子的人下的手。他當時對我們很有敵意,也不知道主子用了啥法子,他們突然就和好了。」

  雁兒睜大了眼看著他赤紅的方臉。很顯然,這兩人於某點達成共識,而後各取所需。

  無論兩人的交易是什麼,定會對襄王造成損傷。假設她告知襄王,她的身份暴露,他們此生情分便永止於此。

  她只有袖手旁觀,佯裝無事,才能繼續伴於他身側。矛盾苦痛之情讓她的眉心起了褶皺。

  「阿布多,你不用管這許多,保護好自己。」塔倫並不知她心中千思百轉。

  他伸手想要抱抱她,最後只是拍拍她的肩頭。

  蟬鳴陣陣,不知人間幾多憾恨。

  「你怎麼知道他們聯手了?」臨走前,塔倫憋不住問道。

  「鴿子。」雁兒淡淡道,「赤額灰身的信鴿,唯北疆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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