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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醉酒

2024-06-10 01:40:12 作者: 南君

  夏日碩陽烈烈,竹園池塘里碧葉亭亭,菡萏香清。風搖翠竹,吹過故軒,吹在寧孺人嬌俏瑩潤的臉龐上。她靠著程靖寒,賴道:「殿下寧願讓琴霉了,也不願為妾彈一曲。」

  程靖寒默然掃了眼琴案上杉木製七弦琴。

  躲在廊柱後的雁兒手上捏著絲帕,靜靜地聽著,並未挪步。

  寧歡忽地笑容凝固,俯身作嘔。

  「你怎麼了?」程靖寒轉過頭,看著面色泛黃的她。

  

  寧歡紅著臉搖搖頭。阿良細聲稟明:「殿下,娘子許是有喜了。」

  她懷孕了!此話一處,有如晴天霹靂。雁兒的心「咯噔」作響。眼裡滿是兩人情投意合之態。她失魂落魄地轉身離去,再不願多留一刻。

  寧歡嬌羞地貼在程靖寒的胸膛上,程靖寒手撫著她的背,面色卻是淡然。

  「娘子不是說去見殿下了,怎地就回來了?」小苕未及放下手中毛撣便問道。

  雁兒手上扯著絲帕,嘴唇抖索著,一聲不吭。

  「你是怎麼了?」她察覺雁兒表情古怪,追問道。

  「你昨日不是說王妃賜了酒。」雁兒答非所問。

  「是呀,給了三壇呢。說是歲貢的醉春風,酒味香濃綿長……」

  「去給我拿來。我想嘗嘗。」

  小苕一臉猶豫,復又問道:「娘子,你真的沒事嗎?」

  「我好得很,你今天怎麼磨磨唧唧的。」雁兒笑道,「我連酒都不能飲了麼?」

  小苕端來一壇酒,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

  雁兒揭了蓋,往青玉杯中倒。一杯接一杯,她喝得飛快。

  「娘子少吃些。」小苕擔憂地想要搶過她的杯盞。雁兒護著青玉杯,壞笑著給她也盛了一杯。

  「來,陪我一起。」

  「這可不行!」小苕連連擺手,「一會要是有人來了,那就糟了。」

  根本就不會有人來,也許永遠都不會有人來了。雁兒苦笑著。

  「你緊張什麼?還能比現在更糟不成?」她勸著半推半就的小苕吃了一盞。

  自襄王離去,她便笑意寥寥。小苕起初以為兩人只是一時置氣,不成想那日過後,襄王竟再未來過。襄王少來,她與阿堅亦是難聚。

  憂思上涌,小苕不知不覺灌下許多。雁兒視線朦朧,喚著她:「去把剩下的酒一起端來。」

  ……

  酒過幾巡,夜光攏上殿檐,月色如銀,罩著殿門口幾個歪倒的空酒罈。兩人坐在石階上,小苕昏昏沉沉靠著她,扯著她的小袖,大著舌頭道:「娘子可別,別再喝了。此酒……後勁甚大。你明天還要,要去……給王妃請安……」

  「小苕,你看今夜月色不錯呢。」小苕微鼾,沉沉地倚在她的肩頭。

  霜重月華孤,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她將小苕安置回房中,默默端起酒罈,對著口灌入喉中。

  她的內心有團火,正在灼灼燃燒,燒得她迷了心智。酒狀人膽,她要找到他,把心上話來說與他知。

  「媵人,您不能進去。」四福居正殿前守門的阿立著急忙慌地拉住她。奈何醉酒之人一身蠻力,他亦不敢真的使勁。

  一來二去,雁兒居然撞破了門,踉蹌著沖了進去。

  「放肆!」偏殿的程靖寒聽到聲響,怒氣大熾。阿立嚇得瑟瑟發抖,跪在殿前請罪。

  「小的該死,實在是阻攔不及,驚擾了殿下。」雁兒倒是滿不在乎,對著程靖寒著惱的目光,面容因醉酒而略顯憨態。

  「你這是什麼樣子?哪還有一點做主子的樣子?!」他氣勢洶洶地衝到她面前。

  「又沒人真把我當主子。」她說著竟是委屈了起來。

  「什麼話!」程靖寒見她不成體統,說話更是顛三倒四,氣不打一處來。

  「殿下……」她聲音嬌嗔,眼梢帶笑,腳步虛浮地挪了兩步,綿軟的身子不自覺地靠上他的胸膛。

  「去準備醒酒湯!」他喝道。阿立領命,登時起身飛也似的跑了。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的汗巾?」她開口質問。

  「什麼汗巾?」程靖寒余怒未消,可她醉著,罰處亦是無用。

  「我知道我繡得丑,可是我真的盡力了……」她的手胡亂動著,前言不搭後語,程靖寒聽懂了。

  他思忖半晌,從她身上翻出雲雁繡帕。

  「你是說這塊麼?」

  「你不要,我也捨不得扔,畢竟這是我第一次繡……」雁兒媚眼朦朧地望向他,柔軟的雙臂搭在他壯實的臂彎里,以保持平衡。

  「誰說我不要?」淡淡的酒氣飄向他,他腦中的理智如絲弦驟斷。滿臉的怒氣慢慢消散,他一時只覺氣血上涌。

  他側身將她一把抱起,健步走向內殿,在床榻上輕輕放下她。

  「你可不能白要了……」她醉態迷離,嘴裡不時地嘟囔著。

  他忍不住俯身親吻她臉頰的飛紅,繼而吻上她的唇。雁兒半睜著媚眼,比往常更為旖旎生情。

  「我從不白拿。」他耐心地撬開了她的朱唇,舌尖靈巧地在貝齒間遊走,終是舐上了溫熱柔軟的另一方。只聽得雁兒從唇齒間溢出一聲吟哦,使他愈發情動。

  他騰出手來試圖解開她上襟的系帶,雁兒口中含糊不清,似在囈語。

  「什麼?」

  「熱……殿下……我好熱……」他終於聽清了雁兒的低語。

  「孤也是。」他氣息灼人,唇輕擦過她的耳垂,又是一聲喘息。他方解錦袍,門被急急地推開。

  「殿下!您要的……」阿立端著盤,察覺氣氛有異,卻也只能硬著頭皮說完,「醒酒湯。」

  「滾!」他惱怒地從嘴裡擠出一個字。阿立如蒙大赦,溜得飛快,臨走前還不忘知趣地輕闔殿門。

  沉水香自銅香爐中緩緩升騰,他伸手放下紗帳,細嗅她身上醉春風特有的果酒香。

  「雁雁……」他啞著嗓子,覆身而上,厚實的手掌一寸寸丈量而過。

  似是聽見他的呼喚,雁兒眼帘微掀,摩挲著他,笑容沉醉。

  「好舒服。」她吃吃地笑著。

  「是嗎?」她突來的舉動激得他不由一顫。桃花眸中綢繆繾綣,眼神爍爍,望著她亦因情而微粉的肌膚。

  她頜首,倏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兩人一個翻轉,雁兒伏在了他的胸腹之上。

  她略略抬起頭,琥珀色的瞳仁里散發著醉人的微光。她對準了程靖寒的薄唇,與他交換了一個醇厚的深吻。

  梅心一點蕊,充盈紅漲,花瓣艷麗盡綻。

  明紙上的燭光影影綽綽,映著一雙起起伏伏的影子。

  他們如若兩團烈火,在一起絞纏灼燒,恨不能將對方焚燒殆盡。

  更漏聲聲,他們緊緊相擁。

  醉夢昏昏,不知時光幾許。

  程靖寒慢慢起身,放開她的手。

  「殿下,不要走。」雁兒聲音軟糯,無意識地攀上他的臂膊。

  他凝視著她酡紅的容顏,緘默良久。目下乖順軟糯得宛如奶貓的她,來日是否會變成噬人的蒼狼?

  他伸出手撫上她細裸的白頸,只要略一施力,她便就此殞命。

  他的手一抖,躊躇地摸上她醺醺然的面龐,最後字字清晰地說道:「我不走。」

  他披上外裳,從木匣中取出一隻鏨纏枝蓮雁紋金腕釧。這是他去青壚的那日買下的,當下只覺得與她相得益彰,想著贈她。不料之後諸多事端,木匣積了浮灰。

  他默默將它套在了她的皓腕上。

  「我不管你為誰而來,所為何事。你既選擇留下,我便不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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