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雁南歸> 第十一章禍事

第十一章禍事

2024-06-10 01:39:32 作者: 南君

  回到暮亭居的雁兒,被小苕拉著,問長問短。

  「你去了四福居當差,殿下待你可好?那裡的下人和善嗎?差事多不多?」樹上的雀兒嘰嘰喳喳,倒是與小苕相得益彰。

  「你一股腦兒倒出這許多問題,要我回答哪一個?」雁兒忍俊不禁。

  「唉——」她忽地托著腮幫,眉頭一皺。

  「好啦,我好得很。」雁兒在她額上輕輕一敲。

  「我得走了。」雁兒鬆開小苕纏繞的手臂,「今日殿下進宮,我得隨侍。」

  「殿下,確定要帶上雁兒姑娘嗎?」阿堅試探問起。程靖寒瞟了他一眼,轉身正正發冠:「把人放在眼皮底下更為牢靠。」

  

  言語間,雁兒已於四福居前候命。他緩步走出,雁兒恭順隨著。

  程靖寒攜著王妃一道入了輿安門,穿過悠長的宮巷,轉入西苑,角落處一棵樹幹盤曲的桃樹赫然映入眼帘。

  「許久沒見三公主,妾心裡格外掛念。」距離鳳陽閣只數尺之遙,清越對著襄王輕聲慢語。

  低首隨行的雁兒心中咯噔一下,想不到竟是去見三公主,希望不要引起她注意才好。

  程靖寒方至鳳陽閣宮門口,正殿中便傳來陣陣喧鬧笑嚷聲,他臉色微變,抬手免了小內監的通報。

  小內監神色慌張地下跪。

  「哈哈……來呀……」正殿內,三公主挽著袖子,持著一根稻草,專注撩撥著蟲須,激發鬥志。

  「奴這隻墨牙黃可是常勝將軍。」

  蘭蘭從鼻腔里噴出一口氣,毫不示弱:「你這隻促織看似精神,實則內里空空。哪能趕得上我的烏頭金翅!」

  兩人盯著盅里戰況,兩蟲撕咬在一處,一時間促織聲聲圓潤凝重響徹大堂,夾著喝彩起鬨聲,竟無人留意已到階前的程靖寒。

  「好!」烏頭金翅將墨牙黃死死咬住,最終墨牙黃躺在斗盆底,不再動彈。蘭蘭開懷暢笑,得意地伸出手:「你輸了,給銀子!」

  「襄王殿下!王妃……」不知是誰提了一聲,蘭蘭轉過頭,程靖寒冷眼瞧著她。

  眾人登時伏了一地,蘭蘭趿著繡履,心虛地福身:「三哥哥,嫂嫂……」

  程靖寒周身好似透著凜冽的寒氣,連位於他身後的雁兒都不禁抖了抖。王妃眼睛在兩人之間梭巡,面露焦色。

  「跟我來。」他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

  蘭蘭老實地跟著他進了偏殿。

  「三哥哥,許久不見你,我可想你了!」他背手攥拳,蘭蘭上前抱住他的腰,撒嬌道。

  「聽說你近日未曾好好念書,不用功便罷了,竟在這裡聚眾斗促織。孤早聽得你頑劣,竟不知頑劣至此!」他略略施力,甩脫了她。

  蘭蘭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低下頭大眼咕溜溜轉著,思考著讓他消氣之法。然下一刻,程靖寒從書案上取了戒尺,轉身對著她。

  「你師傅礙著你是公主,不敢加罰。我卻不饒你。」蘭蘭小臉嚇得煞白,將手藏在背後。

  「哥哥,我知錯了。」她眼睛裡已經蓄了一汪淚,往常程靖寒見她如此,他便心軟了。

  程靖寒避開她的眼神,冷硬地抓起她的手腕,將她手心向上展開。

  「啪!」戒尺驟然打下,她眼淚噴涌而出。

  他未加理會,繼續打著,她的手掌漸漸泛紅。

  程靖寒念她年幼,並未下狠手,可蘭蘭哭得悽慘,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反倒讓他平白生了幾分火氣。他加了力,擊打下去。

  戒尺悶悶地打在她右手掌上。

  「阿娘……」眼見右手掌愈發紅腫,她哭喊著。程靖寒手上登時失了力,下一板怎麼也落不下來。蘭蘭趁勢躲到了王妃身後。

  「殿下……」王妃顯見是心疼了,「卿蘭畢竟還是個孩子,孩子哪有不貪玩的?」

  程靖寒嘴唇囁嚅著,手上猶自握著戒尺,恨聲道:「小?孤在你這個年紀,已經上校場了!母親若是在世,看到你這個樣子,必要日日嘆息。」

  蘭蘭止了哭聲,唯用衣袖擦著淚花,怯怯依著清越的袖管。

  程靖寒抬額無聲喟嘆,收了戒尺,走回正廳。

  「今日,所有失職的宮人,杖五十。與公主斗蟲之人,杖斃。」

  諸人瑟瑟發抖,大呼「殿下饒命」。程靖寒無動於衷,王妃上前細聲規勸。

  「殿下,吾等在皇宮,今日之事實在不宜大張旗鼓,若是出了人命,更是落人口實。」她上前屈身道,「殿下若是信得過,交予妾便是。」

  「清越!」程靖寒凌厲的眼神瞥向她。他嘴唇翕動著,良久話道:「也罷。但此人不能留。」

  他眼神指向在地上不住哆嗦的小內監,清越躬身道:「妾省得。」

  「好好教教蘭兒,跟她講講道理。」程靖寒說罷,拂袖而去。

  蘭蘭從王妃下擺處探出個腦袋,見襄王身影漸小,慢慢走了出來。

  「你們先下去,等候發落!」王妃命人散去。

  她坐在鏤花椅上,拉過蘭蘭的右手,仔細查看。

  她一壁輕吹蘭蘭的手掌,一壁柔聲道:「你哥哥難得來,你偏生要氣他。殊不知你哥哥有多記掛你。來的路上還提及你愛吃陳記的玫瑰釀,只是這次沒趕得及……」

  「殿下無非盼著你懂些聖賢道理,將來你總是要出閣的。他縱使想要護你一輩子,也不能夠……」她這般說著,連垂頭不語的雁兒都不禁動容,蘭蘭也顯見是被打動了,好容易止住的淚又隱約閃爍。

  清越取過絲帕,擦淨她的臉蛋。

  「那我下次還能不能吃玫瑰釀……」她聲音小得可憐,清越又好氣又好笑。

  「自然。過兩日,我差人去東市給你買了便是。」

  「嫂嫂,可不可以讓她來送。」她眼睛撲閃著,指向雁兒的方向。雁兒吃了一驚。

  清越覷了覷雁兒,奇道:「誰來不一樣麼?」

  「不一樣。我就想要她。」她一頭撞進清越懷中。清越無奈搖搖頭,手撫過蘭蘭的雙丫髻,算是首肯了。於是蘭蘭一邊抹著淚,一邊對著雁兒擠著眼。

  雁兒怕被人看出端倪,忙慌避開她的視線。

  「陛下,今年巡狩禮,是否還與往常一樣?」禮部張侍郎恭敬請示道。

  紫宸殿偏殿,香爐里的龍涎香正冉冉飄煙,皇帝有些心不在焉。

  「便遵循舊例罷。」他懶懶地靠在龍椅上。

  「按舊例,陛下於巡獵前應齋戒、祭天、頒發詔令,通告天下臣民。此外,陛下應親定圍場選址,以便及時拓寬道路,封鎖場地……」

  皇帝腦仁脹痛,他不耐揮著手:「此事明日再議,朕乏了。」

  張侍郎還欲開口,吳內侍遞了個眼色,他便去了。

  皇帝進入內室,博濟格與另一美人已等候多時,他左擁右抱,將兩人摟上臥榻。內室中鶯語浪笑,從窗牗中透出,傳到吳內侍跟班福貴耳里,很快也傳入了金昭儀處。

  「這幾個異族妖孽,白日宣淫,真真是沒個樣子。」金昭儀啐道,「等聖上厭棄,早晚得把她們料理乾淨。」

  福貴站於下首,垂眸斂聲道:「娘子對於陛下圍獵之事有何打算?」。

  「秋狄,那可是難得的盛事!」雍容華貴的金昭儀眼裡閃過精光,「自然是要好好謀劃的。」

  「稟金昭儀,襄王妃來了。」

  她有些意外,正正衣襟,掛著一抹矜重的笑意。

  「讓她進來吧。」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