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雁南歸> 第四章 雁兒

第四章 雁兒

2024-06-10 01:39:23 作者: 南君

  馬車行至入苑坊,悄然轉入襄王府後門。

  「如何?」王妃清亮的聲音響起。

  「郎君一早便將此門到北苑的人撤空,應是暢通無阻,神鬼不覺。」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

  她頜首,將阿布多交於阿堅背著。

  「靈兒,我不便多走動。你替我好生照看。」

  「是。」

  春和居中一早備了膳食。清越入了偏殿,見襄王端坐桌前,她不由一驚。

  程靖寒起身抓起她的手,讓她入坐。見她面容疲累,程靖寒有些過意不去。

  「殿下安心,事已辦妥。」

  他神情放鬆了些,嘴上招呼著她進食。

  清越因緊張奔波,並無食慾,勉強進了兩筷子。

  「你今日受累了。」

  「妾本與您夫婦一體。」清越心事重重,猶豫道,「可是殿下,若是東窗事發,您該如何自處?」

  「其實妾不明白……」她鼓足勇氣道。

  「清越!」程靖寒提高了聲量。

  「襄王殿下……」兩人對話被門口通報聲打斷,「聖上有請。」

  清越面有慮色,不安地注視著他。程靖寒未置一詞,跟著內侍默默離去。

  皇城與王府毗鄰而居,他步態從容,舉頭望著一隻鴻雁飛過天際。

  他前腳踏入紫宸殿,皇帝便喝令所有人在殿外候命。

  他請了安。片刻寧靜後,皇帝臉色陰沉,開門見山道:「她在哪裡?」

  「今日早食,三尺白綾,屍首還在大理寺。」他面不改色。

  皇帝眼中怒意初現,他靠近靖寒,嗤笑道:「你還在誆朕呢?」

  「臣不敢。」

  「不敢?」皇帝冷哼道,「你是要朕派侍衛搜府?」

  「聖人——」他眼見瞞不住,筆直跪下磕頭道,「臣有罪。」

  「你做得好啊!」皇帝急怒,直直扇向他左臉頰,他閃避不及,「偷龍轉鳳,用一個死囚換了她的性命。你當朕是痴傻了不成!」

  「陛下!」他顧不得臉上的腫痛,辯道,「那女子本不該死。李副將觸犯了軍規,本應處死。她不過是先了一步。」

  皇帝冷道:「李副將什麼身份?她又是什麼身份?一奴隸爾,死了還髒了地。」

  程靖寒的心突突直跳,對著皇帝的威視,一字一句道:「南國以仁治天下。天子、奴隸,無論貴賤均是人命一條,陛下何以說出這般話?」

  聽見他居然以天子比奴隸,皇帝心頭的怒火更甚,伸腳將他重重踢倒。

  「你別以為你剛封了王,朕就奈何不了你!」

  程靖寒胸口被猛地一擊,悶痛不已。他倒在地上緩了一瞬,抬起頭勻了勻呼吸:「如今朝野皆知她已死。陛下若以此開罪於臣,臣入獄事小,只怕言官的諫議會如雪花般飛來。只要陛下受得起。」

  「豎子!」皇帝抓著他的衣襟,只手將他提起,右手掐著他的脖頸,惡狠狠道,「你威脅我?」

  「臣……」程靖寒呼吸困難,面色漲紅,皇帝的右手卻毫無放鬆之意。

  「阿耶……」他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皇帝身子一僵,手上卸了力。他軟軟地滑倒在氈毯之上。

  他看著跪在自己腳畔的少年,身姿俊逸,一雙桃花眼更是像極了她。

  「給她換個身份,此事再不能與旁人知曉。其他人朕自會處置。」皇帝緩緩道。

  程靖寒咳了兩聲,好容易喘過氣來,便立時跪好:「是。」

  「來人——」,內侍聞聲而至,「襄王殿前失儀,罰俸一年,禁足一月。」

  「遵旨。」內侍行了禮。

  「謝陛下。」他鄭重行了跪拜大禮。

  「滾!」皇帝轉過身背著手,再不看他。

  「喲!三哥亦在此處呢?」程靖寒方踏出門檻,便聽得六弟朗聲喚起,「日落風涼,您可要保重。」

  程靖寒整整衣襟,別過臉,若無其事道:「六弟也是。」

  「對了,吾今日專程去鳳陽閣,探了蘭蘭。」程靖寒神情微變。

  「她拽著我解九連環,還問你何時去看她。」他乜眼看著程靖寒,「我本還同她說你這兩日就來,如今倒像是我在唬人了。」

  程靖寒嘴角不經意地抽搐了一下,藏於袖口的手徐徐握緊。

  「哎呀,三哥也不必憂心,三自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何況還有我阿姨在呢。」

  「有勞金昭儀費心。」他眼底陰鬱。

  「哥哥客氣,我們都是骨肉至親不是?」六弟眯著細眼笑道。

  程靖寒輕笑一聲,擦過他的肩,步履漸遠。程靖榮背著手,臉上現了一絲得意之色。

  「殿下?」程靖寒才入偏殿,清越知他回府,馬不停蹄地前來問安。

  他倚在椅背上,不置一詞。

  清越徐行至花梨木桌旁,注意到了他紅腫臉龐還有脖子上的暗紅指痕。

  「人安置好了嗎?」他側過臉,有意避開她的目光。

  她愣了愣,隱了自己的擔憂與不安,點頭道:「按殿下的意思,以擴府為名,新招了幾名侍女。目前皆安置在北苑。」

  「她在暮亭居。妾差了靈兒去照料。」清越補充道,「對外只說是教習。暮亭居那裡平時也少有人走動……」

  「甚好,待她痊癒後,給她尋個差事便是。」程靖寒沉吟頜首。

  清越有些意外,卻不曾追問。

  「只是……」她遲疑片刻,問道:「該如何稱呼她呢?」

  他的目光轉向室外,夏末的風吹開一扇檻窗,鳥受了驚撲棱著飛走,划過一道弧線。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雁兒。喚作雁兒。」

  阿布多再度睜開眼時,覺得身子輕快了些,疼痛漸緩。

  她側頭打量著周邊的陳設。廂房簡樸,無甚長物,唯於玄關處擺了一盆綠菊,襯得分外清新雅致。

  她心下遲疑,吃力地翻身起床,不小心挪動了床邊矮凳。伴著「吱呀」一聲輕響,立時有人進門。

  「雁兒姑娘,你醒啦?」靈兒笑盈盈地走來。

  「雁兒?」她恍惚不定,不明所以。

  「姑娘跌了一跤,莫不是連自己的名字也忘了。」靈兒「噗嗤」一聲笑了,提起茶壺盛了水遞給她。

  她一個激靈,腦中凌亂。她憶起那日她被人強行餵藥,一條白綾吊在房梁之上,此後她便人事不知。

  「這是哪?」她心劇烈跳動著。

  靈兒笑容始終如一:「襄王府。」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