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人性

  威北侯府如今正鬧騰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的時候，寧遠侯府其實也同樣沒有好到哪裡去。

  蘇雲蕪回府之後並沒有做什麼停留，直接就去了老夫人所在的松鶴院。

  一進院門，就看到廊下跪著正哭個不住的文麼兒，以及院子裡正被按在條凳上打板子的她的丫頭。

  蘇雲蕪面無表情的從這一眾混亂中繞過，徑直進了老夫人所在的上房。

  見到蘇雲蕪進門，原本還沉著臉的老夫人勉強擠出了一抹笑意，看著她招了招手：「阿蕪啊，快過來到祖母這裡來。」

  「祖母。」

  蘇雲蕪先是給還在房裡坐著的杜氏和尤氏行了禮，而後才走到文老夫人身側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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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老夫人拉著她，也是先問了她一番初荷宴上的事情，而後才嘆氣道：「也怪祖母，這大好的機會，竟就讓那個丫頭給攪毀了！

  好在雲穗和雲書兩個乖巧伶俐，將那丫頭給拘回來了，不然還不知道鬧出什麼樣的笑話來。」

  文老夫人說話間透著對三房兩個丫頭的讚賞，再看向蘇雲蕪的時候，也就多了幾分探究與詢問：「聽說後來初荷宴上出了大事？」

  「祖母，在說這件事情之前，還有件事情孫女也得請您定奪。」

  既然文老夫人提到了這次初荷宴的事，蘇雲蕪便也沒打算讓某人好過，直接便開口告狀毫不含糊。

  「咱們府里的事情，現在外人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連祖母將母親的嫁妝交給我打理這些事情，瑞嘉縣主也能拿來調侃我了！

  祖母，這種咱們府里的私事，瑞嘉縣主是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的？

  還說我苛待刻薄，不顧親戚情分，將文家的掌柜全數換走。這些咱們府里的私密事兒，她一個與咱們從未曾接觸過的外人，是如何知道的？」

  蘇雲蕪看著文老夫人，一字一句的說道：「雲霞姐姐處事，未免也太不嚴謹了。」

  「你說，這事兒是雲霞說出去的？」

  文老夫人皺眉，對於這件事情，她多少還有些懷疑。

  「不是她還能有誰？」

  蘇雲蕪還沒開口，倒是坐在旁邊的蘇雲書先一步的開口了：「她宴席上和瑞嘉縣主一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好得恨不得穿同一條裙子了！

  再說了，瑞嘉縣主與咱們府上從無來往，這些細節若不是蘇雲霞說出去的，那難不成她還能未卜先知？」

  「其實，若只是說這些閒話倒還罷了，短時間內對咱們府里也帶不來什麼太大的影響，頂多也就是被外界拿著說說閒話，祖母你將府里看緊些也倒無妨。

  倒是與薛家的往來，您還是得好好的管一管。」

  蘇雲蕪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文老夫人，之後方才開口道：「畢竟，薛家可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家。」

  「不過是同齡人之間的接觸……」

  蘇雲蕪的話讓文老夫人稍稍頓了頓，而後才有些不甚在意的開口，竟是難得的為了蘇雲霞說起了話。

  雖然她願意聽蘇雲蕪的說法，可是她心裡也有她的考量。

  畢竟能夠與薛家相處起來，對於寧遠侯府來說，也能多一條路。

  「祖母，我知道您的想法，無非是能夠與薛家接觸也能多一條路。畢竟那邊可是薛貴妃的母家。」

  蘇雲蕪很淡然的就直接將老夫人心裡的小九九給直言說了出來。之後她也不去看老夫人的臉色，猶自繼續往下說道：「可是，我會這麼建議祖母，也是為了我們寧遠侯府的未來著想。

  今天發生在長公主府的事情，您應該也聽說了些許吧。

  威北侯府二房的那位姑娘，與薛家二房的那位三少爺被人發現苟且，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從房間裡拖出來的。

  這事情中間的疑點先姑且不論，咱們只看結果。

  威北侯府的王夫人幾乎是即刻就帶著禮物去了長公主府求見館陶大長公主，可薛家呢？

  從頭到尾，卻是大門緊閉，連個消息都沒有透出不說，那位涉事的三少爺還立刻就出去與朋友聚去了春風樓。

  祖母，我這次在宴席上與瑞嘉縣主有過接觸，此人如何我雖然不多做評價，但也絕對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

  而薛家裡，據說從上到下，風氣也是相當的不好，具體如何您應該心裡有數。

  雲霞姐姐與瑞嘉縣主若是繼續交好接觸，到時候難免會有上門做客的時候。憑著雲霞姐姐的相貌，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您覺得咱們府上有與薛家去掰扯的資格嗎？」

  蘇雲蕪的語速不快，聲音也很輕柔，但是這裡頭的話落在文老夫人的耳中，卻讓她的臉色頓時就黑沉了下來。

  「母親，我覺得長樂說的有道理。咱們府里現在的情況，可是受不起這樣的折騰了。

  我聽說，就在下午，原本威北侯府三房那邊已經議好的親事，又退了。

  這都已經是三房那邊第四次還是第五次被人回拒了議親的事情，緣由就是因為威北侯府的二房折騰出來的一堆破事兒，讓人不敢將女兒往那火坑裡推。

  兒媳說句不當說的，咱們府里其實還不如威北侯府呢。

  威北侯如今好歹還有官身，在朝中還能說得上話，可咱們寧遠侯府，本身就已經……」

  杜氏先一步的開口，甚至都顧不上以往的規矩了，拼著哪怕得罪文老夫人的架勢，她也直接將實話說了出來。

  威北侯府有二房那一家子攪家精，她們府上真正的糊塗蛋可是寧遠侯府的當家人寧遠侯！

  原本寧遠侯府的名聲就已經被這位侯爺曾經的所作所為毀了一大半了，如今要是再來一出……

  想到這裡杜氏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太可怕了！

  「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

  文老夫人權衡了一下利弊，最終也覺得蘇雲蕪所說的警告在理。當然，她也還聽懂了蘇雲蕪話里藏著的機鋒。

  她們寧遠侯府多少還和鎮國公府，和皇后那邊牽扯聯繫。

  就算是這關係哪怕如今已經視同水火，可外人眼裡卻依舊還是扯不開的姻親。

  那些針對可能不好對鎮國公府和皇后還有晉王下手，但是想要捏死對付他們一個沒什麼權勢了的沒落侯府，那還真是一捏一個準。

  就比如之前拿著侯府的世子位說事兒，就是直接將他們寧遠侯府架到火上烤。

  如今朝中態勢不明，她們寧遠侯府也確實是沒有必要這麼早就捲入其中。還是退一步，明哲保身更為穩妥。

  何況，他們侯府現在兩邊關係也都有一條線牽著，只要保持著這兩根線不斷，那到時候也一樣能夠做到左右逢源。

  沒必要這麼慌的急於一時。

  「雲霞丫頭年紀也不小了，又是一直在外面養大的，規矩上難免有些欠缺。我看最近她也就不必要出府了，留在府里先將該學的規矩學周全了再說吧！

  還有蔡姨娘。

  主母過世不滿三年，她這個當妾的雖然是才進門，可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了！

  讓她好好留在院子裡，每日抄經祈福收收性子！

  這事兒，余嬤嬤你親自督辦，不得有誤！」

  老夫人思忖之後立刻就給出了處置結果。

  不光是將蘇雲霞禁了足，同時也限制了蔡姨娘接下來的作妖。

  原本還沉浸在與瑞嘉縣主打上了關係，並且還相處的不錯，以後也就有了倚仗的興奮之中的蘇雲霞，直接就被老夫人那邊遞過來的這個消息給驚呆了！

  她當即想要往外跑，去松鶴院問個究竟，一出門就發現自己的院門口已經站了四個膀大腰圓，沉著臉的粗使婆子。

  余嬤嬤眉眼含笑，恭敬有餘卻真心不多的開口對著即將發表的蘇雲霞道：「雲霞姑娘，老夫人有交代，您如今已經進了府，不再是生活在外面的野丫頭了。

  有些規矩該講該學的，您還是要參詳透的。

  至少也得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所以最近您就別惦記往外跑了，好好的留在院子裡學學規矩吧！不然，您那麼不分青紅皂白什麼消息都往外傳，咱們府里也不能總跟在您身後收拾爛攤子不是？」

  余嬤嬤說完，也不管蘇雲霞的反抗尖叫，只對守門的四個婆子道：「你們幾個是我親自安排從莊子上挑來的，任務無他，只要守住這個院子就好！

  老夫人說了，你們差事辦好了，家裡人以後的好處少不了；可若是辦不好，為了那麼一星半點兒的甜頭丟了你們這大半輩子的老臉，值不值當你們自己掂量！」

  看著這幾個婆子恭恭敬敬的應了是，余嬤嬤才掃了蘇雲霞一眼之後轉身離開。

  余嬤嬤能這麼快將人備好，可見是早有準備。

  這一次幾乎是沒有給蔡氏還有蘇雲霞任何反應的時間，就直接將兩邊人都堵在了院子裡。

  聞訊趕來的寧遠侯本來想說什麼，余嬤嬤卻是異常客氣的開口就給軟釘子扎了回去：「侯爺，老夫人這也是為了您的長久著想。

  大小姐這般出去赴宴，什麼香的臭的都往外說，咱們府里的事情一眨眼的功夫就讓人知道了個七七八八，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旁人聽的時候會覺得有趣，可背地裡誰還不會說咱們大小姐沒規矩呢？

  老夫人讓大小姐好好學學規矩也是為了她著想，就算蔡姨娘，侯爺您如今也沒有心思娶妻，那您這一房總得有個人出來挑大樑統總。

  您定然是想著讓蔡姨娘來頂這個缺的。

  可是蔡姨娘入府時間最短，相比較其他幾位姨娘來說，難免不好服眾。如今老夫人這麼安排，也是給她長臉。

  您眼下這也攔那也擋的，可不是傷了老夫人的一片苦心嘛！」

  寧遠侯愣了愣，到底還是沒有再說什麼，頂著蘇雲霞那期待無比的目光，還是轉頭硬著心腸回去了書房。

  雖然但是……

  老夫人也確實是說的沒錯，有些禮兒雖然累人，可短時間受些委屈，也是為了未來的長遠嘛！

  也是好事！

  這麼想的寧遠侯一瞬間就覺得心寬了，哼著小曲決定回書房再去畫一幅『佳作』的靈感又有了。

  余嬤嬤辦完了老夫人交代的差事，回松鶴院的路上正好與想要回芙蓉院的蘇雲蕪撞到了一起。

  她衝著蘇雲蕪微微屈了屈膝，淺笑著開口道：「郡主這是要回去了？」

  「是啊，剛剛陪祖母用了晚飯，余嬤嬤辛苦了。」

  蘇雲蕪也衝著余嬤嬤客氣的笑了笑回應：「差事都辦妥了？」

  「謝郡主您關心，都是老夫人交代下來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余嬤嬤低聲回道：「只是大姑娘和蔡姨娘的想法難免短視了些，怕是很難體會郡主您與老夫人的一番苦心。」

  「無妨，只要侯府安好，本郡主受些冷眼也沒關係。」蘇雲蕪卻並不在意，她看了一眼賠笑的余嬤嬤，沒有再說什麼便帶著隨雲姑姑她們一起離開了。

  余嬤嬤也沒有多耽擱，送走了蘇雲蕪便轉身回松鶴院回話去了。

  蘇雲蕪這邊才剛回芙蓉院，忍了一路的紅袖才終於忍不住的開口問蘇雲蕪道：「郡主，您怎麼確定余嬤嬤一定會站在咱們這一邊呢？」

  余嬤嬤可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了，對老夫人忠心耿耿的，之前蔡姨娘費了好大的功夫都沒辦法能讓余嬤嬤偏袒她些許，怎麼自家姑娘就只是簡單的讓她遞了個話，余嬤嬤就點頭了呢？

  「你再想想看？」

  蘇雲蕪這次卻並沒有著急給紅袖答案，而是笑著開口建議道：「想想你阿娘昨兒才教過你的，仔細想一想，就能明白了。」

  「投其所好……可是，姑娘也明明什麼都沒承諾啊？！」

  紅袖皺眉，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能想明白，她不解的繼續問蘇雲蕪。

  「我是沒承諾，可是余嬤嬤這樣的老人，總是會尋個善緣給自己的兒女子孫的。

  如今府里我的風頭正好，加之我這次的提議，也和老夫人的利益沒有什麼衝突，所以她自然願意順水推舟的結個善緣。

  若是下次，我請她幫忙，與老夫人的利益相悖，她就會有所猶豫了。」

  蘇雲蕪接過銀杏遞上來的帕子淨面，一邊也沒忘了低聲回答紅袖的疑問：「人性使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