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八

2024-06-10 01:11:12 作者: 奶蓋暴擊

  月黑風高,四周一片寂靜,似乎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這突然被打開的門。

  月黑風高,夜色如墨。

  一雙秀氣的鞋緩緩邁了進來,腳步輕緩,這身影反手關上了門,又忍耐片刻,確認無人發現後,才微微直了身子。

  黑衣如同一隻幽靈般潛入了這寂靜的屋子。她的眼神銳利,仿佛能夠穿透黑暗,直接找到目標。她微微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氣息會打破這夜的靜謐。

  她輕輕靠近書桌,略過那一堆無用的書籍檔案,直直看向桌子中央。

  那裡有一張寫了一半的信紙。

  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滑過,感受著那微涼的木質觸感。她的目光鎖定在桌子中央的那張信紙上,那上面記錄著重要的信息,是她此行的目的。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信紙,借著微弱的月光細細閱讀。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力量,讓她的心跳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她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成功的曙光。

  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拿了起來細細閱讀,等確認了這信紙上記載的東西確實是她想要的之後,才鬆了口氣。

  

  將這信謄抄一份後,便放了回去。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細小竹筒,仔細將謄抄後的那一份放了進去,正要出門。

  「原來……真正的叛徒是你啊。」

  玲娘臉色一變。

  煙柳嘆了口氣,從藏身之處現身。

  「原本,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懷疑你的,可你動作實在太快了,快到讓我不得不鎖定你。」

  煙柳不願看她,只覺得滿心無奈。

  她對玲娘和小泉都是貼著心肝的,即使平日裡兩人有嫌隙,她也儘可能調和,努力維護著總是落在下風的玲娘。卻怎麼也沒想到,玲娘居然是叛徒。

  不對……應該說,臥底。

  「一切都是你們計劃好的吧,從接近老陳,再到老陳死,再到你進王府,甚至被小泉欺負,然後接近我,一切都是……」

  煙柳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孤獨而堅定。她的眼神複雜,既有失望也有痛惜,直直地射向玲娘。

  玲娘臉色蒼白,身形微微顫抖,卻努力維持著鎮定。她看著煙柳,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但更多的是決絕和堅定。

  「一切都是計劃好的,您都說對了,」玲娘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從接近老陳開始,每一步都是精心策劃。他是我的棋子,你也是。」

  「為什麼……」

  煙柳有些不甘心,她心裡只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為了我的孩子……」

  玲娘苦澀一笑。

  「我只想讓他一輩子平平安安的,他從小就體弱多病,我怕他……」

  煙柳已然明白過來,嘆了口氣:「原來王府的這個,不是你的親子……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既然能拿你的兒子要挾你,就已經說明了他們並不在意你兒子的死活。」

  「我當然知道!」

  玲娘淚如雨下,可她又哪裡有別的選擇呢?

  「我也是個死士,偷了幾年的安穩日子,還因為一切都是我應得……這都是報應啊。」

  月色下,玲娘的身影顯得格外瘦弱而淒涼。她的淚水在月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每一滴都像是她心中無盡的苦澀和無奈。她雙手捂住臉,肩膀微微顫抖,仿佛無法承受這份沉重的負擔。

  煙柳靜靜地站在一旁,目光複雜地看著玲娘。她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無奈,但背叛和謊言,始終是難以原諒的。她嘆了口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覺得無從開口。

  玲娘突然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抹去臉上的淚水,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痛苦都吞下去。

  她看向煙柳,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的堅定:「我知道我錯了,但我真的沒有辦法。我只想讓我的孩子能夠平安長大,哪怕是用我的生命去交換。」

  「只有傳回消息,他們才會給我兒子用藥……我逃了那麼多年,被帶回去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我已經失去了選擇的機會……」玲娘逐漸停了哭泣,「既然被你們發現了,我也活不下去……我沒有自殺的勇氣,求你殺了我吧。」

  煙柳皺起眉頭,這句話她已經聽了無數遍了。

  「可你是善良的,那個假兒子……你為了他也向我討要了許多藥材,如果你早點把事情說明,說不定我們可以合作。」

  玲娘垂眸,搖了搖頭。

  「我……來不及了。」

  月光下,玲娘的身影顯得愈發單薄而淒涼。她低垂著頭,淚水已經乾涸,只剩下無盡的悔恨和無奈。

  煙柳看著她,心中五味雜陳。她明白,玲娘已經被命運推到了無法回頭的境地,她的善良和無奈都在這場陰謀中變得毫無意義。她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覺得言語如此蒼白無力。

  突然,玲娘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她猛地沖向旁邊的窗台,推開窗戶,一隻信鴿不知何時停在了那裡。

  玲娘動作很快,將那竹筒塞進信鴿腳上的竹筒,快速放飛。

  做完這一切,玲娘停下了動作,她靠在窗邊,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喘息。月光灑在她蒼白的臉上,映襯出她眼中深深的絕望與解脫。她緩緩轉過頭,看向煙柳,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胸前,鮮血已經浸透了衣衫,一朵朵血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你……」

  她試圖開口,聲音卻已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她似乎想問煙柳為何不阻攔自己,但話未說完,她的身體便猛地一顫。

  她已經來不及說完了這句話了,只是吐出一個音節便倒在了地上。

  她的眼睛還死死地盯著窗外,似乎在想像著那封信落入丞相手中後,她的兒子能夠得到救治的情景。

  煙柳嘆了口氣,就這樣在玲娘屍體旁守了半夜,直到微生淮回來。

  「果然是她。」

  微生淮並不意外,早在煙柳被他匆匆送走之後,他就已經開始了懷疑,只是差這最後關鍵的證據將她找出來而已。

  屍體自然是有人處理,微生淮並不在意。

  他今日出這趟門,倒是在宮中發現了不少有用的東西。

  皇帝變臉變得極快,昨日還兩邊安撫,並不同意季寧的要求,今日便主動提出按照季寧的要求來。

  很顯然,短短一天時間內,季寧便已經搞定了皇帝。但微生淮並不覺得這全是季寧的功勞。

  「你是說,皇帝準備重新啟用你,制衡丞相?」

  煙柳皺著眉道。

  「是。」

  微生淮點了點頭,把今日從皇帝那兒聽來的幾句閒言碎語說給煙柳聽。

  「皇帝的態度十分奇怪,他問我知不知道,前年的撫孤堂失火的事。這個撫孤堂是當年丞相一己之力創立,國庫撥款,撫養各地孤兒之用。」

  「這地方據說養了近百個孩子,一直也沒有人調查過,每年的開銷用度也十分合理。可巧就巧在,兩年前有人意外翻進了撫孤堂,發現他的後院裡一個孩子都沒有。」

  夜色已深,微生淮的書房內燈火通明。他坐在案前,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煙柳的確聽說過這件事情,不過那時候她還在林府,聽說這件事情之後只是驚訝了一瞬,就又被雜亂的事物填充了生活。

  書房內瀰漫著淡淡的墨香,伴隨著微生淮低沉而有力的聲音,仿佛將整個空間都填滿了緊張而沉重的氣氛。

  「那後院,本是孩子們日常玩耍的地方,可那夜,竟空無一人。」微生淮的聲音帶著一絲寒意,仿佛能穿透人的心扉,「這事兒被人發現的第二天,撫孤堂就被大火燒了個一乾二淨,連同裡面的孩子一起都沒逃出來。」

  煙柳的心猛地一緊,她似乎能感覺到那股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的暗流涌動。她不由得靠近了一些,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

  「皇帝一直都懷疑丞相中飽私囊,原本打算借著這個機會仔細調查,但各種機緣巧合加雜在一起,一拖再拖,也就再也沒提起過。」

  微生淮緩緩道來。

  「如今重新提起來……只怕是皇帝也有些看不下丞相了。」

  「原來如此……」

  煙柳點了點頭,心裡卻在思考,若是藉此再將永安村的事情捅出來,只怕是丞相也保不住自己的官位了吧。

  「總而言之,皇帝將這件事情又交給了我。當年這件事情牽扯眾多,我有許多線索沒有說給皇帝。」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微生淮沉靜而堅毅的臉龐上。他微微抬起頭,望向窗外的夜空,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當年,我曾暗中調查過撫孤堂的事情。」微生淮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沉甸甸的重量,「我發現了許多不尋常之處,但當時勢單力薄,無法深究。如今,是時候揭開這一切的真相了。」

  他轉身走向書架,從密密麻麻的書籍中抽出一本泛黃的卷宗。輕輕翻開,一頁頁泛黃的紙張上記載著當年的調查記錄。微生淮的目光在字裡行間穿梭,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找到了。」

  微生淮將翻開的那頁紙遞到煙柳面前。

  「那個王娘子,從前不顯山不露水的,可他卻是皇帝想要調查這件事情的關鍵。」

  紙上只簡簡單單寫了「王娘子」一個名字,其餘並沒有寫什麼,後面跟著是不認識的名字。

  煙柳看不出什麼蹊蹺來,把書還給了他,有些疑惑。

  「這人身上有什麼秘密嗎?」

  「我不知道,但應該很關鍵。」微生淮點了點頭,「那撫孤堂這麼多年安排的人全是丞相特意挑選的,全是出身於丞相親近所管轄範圍。只有這個人,什麼都查不到。」

  夜色愈發深沉,書房內的燈光在微生淮的臉頰上投下斑駁的陰影。他凝視著手中的泛黃卷宗,眉頭緊鎖,似乎在努力解讀著那些隱藏在字裡行間的秘密。

  煙柳站在一旁,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微生淮手中的那張紙上。雖然她看不出什麼蹊蹺,但卻能感受到那股緊張而神秘的氣氛。她靜靜地等待著,不敢出聲打擾。

  「她來的莫名其妙,死的也莫名其妙。撫孤堂那麼多屍體死人,有名有姓的多的是,只有她一個只有外號的人被寫在了第一頁最開頭。」

  微生淮說完這句話,扭開頭,放下手裡的書,又繼續翻找起來。

  「這些年雖然停止過調查,但重新撿起來應該不太難。永安村的事情,我已經叫人去打聽了,最早明天,應該就有消息傳過來。」

  微生淮說完這句話後,沉默了片刻,才將他翻到的東西轉身遞給了煙柳。

  「原本我想著這東西交給你,由你來決定要不要使用……但現在看來,應該已經派不上用場了。」

  煙柳先是一愣,低頭看過去,卻猛的瞳孔一縮。

  「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年撫孤堂里,應該是有個小男孩……只可惜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是什麼,只在他身上找到這樣東西。」

  微生淮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內迴蕩,帶著一絲沉重與無奈。他緩緩轉身,手中托著一方略顯陳舊的繡帕,那帕子上的針腳雖然粗笨,卻透露出一種樸實而真摯的情感。

  煙柳沉默著,又轉頭看向玲娘的屍體。

  她的目光落在那繡帕上,瞳孔瞬間收縮。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方帕子,指尖輕輕拂過那粗糙的布料,仿佛能感受到那背後隱藏的故事與情感。

  帕子上繡著一隻憨態可掬的小老虎,雖然線條簡單,但每一針每一線都透露出一種母愛的溫暖。煙柳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個小男孩的身影,他或許曾在這方帕子的陪伴下度過無數個無憂無慮的日子,可如今卻再也無法找到他的蹤跡。

  在邊角的地方,粗略的繡了一個字——「玲」。

  「還好……玲娘不知道這件事情。」

  玲娘潛伏了這麼久,她的兒子卻早就死在了多年前,甚至……是她們剛剛被抓回來的時候。

  「玲娘留下的那個孩子……咱們好好養著吧。」

  煙柳慢慢開口,微生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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