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

2024-06-10 01:10:29 作者: 奶蓋暴擊

  「阿碧,我還以為……你會願意幫我,但沒想到,你居然這樣狠絕。」

  阿赤嘆了口氣,目光迴轉,落在阿碧臉上,似乎早已知道阿碧會做出這個選擇。

  

  「我只知道,我只有一個主人。」

  阿碧坦坦蕩蕩地開口,迎著阿赤的眼睛,不閃也不躲。

  阿赤雙眼通紅,儘管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儘管早就知道兩人終究會選擇不同的道路,但此時此刻,她還是感到萬分悲哀。

  作為一名暗衛,他們早就沒有了選擇的權利。只不過是她一直不願意屈服,所以才拖延到今日。

  「那如果你知道,今天你所謂的主人究竟為何囚禁……」

  「阿碧,動手!」

  丞相沉下臉來。

  阿赤話音未落,他便已經知道對方要說什麼,聲音也冰冷不帶絲毫溫度,微微一頷首,便對阿碧下了命令。

  「抓活的。」

  阿碧的臉色在聽到命令的瞬間變得冷硬無比,她一揮銀錘棒,一躍而起,朝著阿赤撲去。阿赤眼中閃過一絲悲傷,卻也毫不示弱地拔出身側的武器,與阿碧激戰在一起。

  銀光閃爍,兩人的身影在月光下快速交錯。阿碧的銀錘棒狠辣,阿赤則憑藉著多年的經驗,巧妙地避過每一次致命的攻擊。劍氣縱橫,砰砰砰的聲響不斷響起,仿佛在寂靜的夜中撕開一道道口子。

  月光下,兩人的身影如同兩隻糾纏在一起的獵豹,激烈而決絕。

  煙柳站在不遠處,原本打算趁著夜色悄然離去。

  眼看這兩方又一次打起來,心中閃過一絲不妙。

  她原本的計劃是悄悄離開,可看這陣仗越鬧越大,恐怕接下來大家都不好走了。

  眼前的激戰雙方無法再保持冷靜,她瞥了一眼阿赤和阿碧,兩人的武功精湛,每一次交鋒都讓人心驚膽顫。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阿赤的體力明顯開始下降,而阿碧卻依舊保持著冷靜和狠辣。

  若是此時抽身離開,她當然能夠順順利利的遠離這個處混亂,可阿赤畢竟是千辛萬苦來幫了自己,就這樣轉身就走,她實在是於心不忍。

  煙柳深吸一口氣,她知道她不能再坐視不管了。身形如鬼魅般閃現在阿赤身邊。煙柳的劍法輕盈而刁鑽,每一次揮劍都能逼退阿碧的攻擊。在她的幫助下,阿赤的壓力頓時減輕了不少。

  眼看著阿碧逐漸由攻轉守,煙柳正要乘勝追擊,阿赤的聲音卻悄然傳來。

  「小姐,一會兒我留住他們,往東走5里,有我提前布置好的快馬。下了山後往西走,過不了多久就能看見村莊。」

  煙柳臉色一變。

  三人打在一起,阿赤說給自己聽的,阿碧自然也能聽見。兩方立場不同,此時被阿碧聽見了,豈不是變相的告訴了丞相?

  煙柳不由得緊張起來,抬眸看向阿碧。卻見對方恍若未聞,目光陰森,攻勢如常。雖然應付兩個人很吃力,但卻並沒有後退半步,將丞相的目光嚴實地擋在身後。

  「相信我……」

  阿赤咬了咬牙,顧不上解釋許多。她還記得在煙柳門前遲疑那樣久,糾結要不要就這樣放人走,不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可沒想到糾結這樣久,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了,煙柳也又一次出現了,卻終究還是沒有時間說出口。

  「小姐,我攔得住。」

  阿赤擋在煙柳身前。此時此刻,在她背後的不是煙柳,而是她心中那唯一的夫人。

  阿碧的攻擊突然變得凌亂起來,她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顯然已經聽到了阿赤的話。

  她選擇性的聽到了那麼多話,別的什麼都可以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可唯有這一句,阿碧心中一片悽然,沒有辦法再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小姐,快走。」阿赤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她用力推了一把煙柳,將她推向了東邊的方向。

  煙柳身形一晃,險些摔倒,但她立刻明白了阿赤的意圖。她不敢回頭,只能咬緊牙關,朝著東邊狂奔而去。

  身後,阿赤和阿碧的戰鬥聲漸漸遠去,但煙柳卻聽得清清楚楚。她的心像被什麼緊緊揪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必須儘快離開這裡。於是她加快了腳步,腦海中卻不斷迴蕩著阿赤的話。

  煙柳聽力很好,幾乎在抽身離開的瞬間,就聽見丞相下令:「抓住她,別讓她跑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

  阿赤聲音悽厲,擊退了恍惚的阿碧,長劍舞的虎虎生風,硬是攔住了準備阻攔煙柳的暗衛。

  長劍橫展,阿赤目光如炬,硬是擋在了門口,不讓任何一個暗衛踏出半步。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只要她還活著,還能動,就不會讓任何一個人追上煙柳。

  「夫人對我恩重如山,如今我已然無法報答夫人,那麼夫人唯一的女兒,我自然要護她周全。」

  阿赤唇角不知何時沁出鮮血,那是她體內反噬的,專門用來控制暗衛的蠱蟲在作祟。但她並沒有因此退縮半步,連聲音也不帶半分顫抖。

  「丞相大人,她可是你的女兒。你這樣將她囚禁在這裡,甚至連夫人也沒有告訴過,你究竟是何打算,你敢說嗎?」

  「不管是什麼打算,也不是你該知道的。」

  丞相面無表情,看向阿赤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句屍體。

  「去追,把她帶回來,生死不論。」

  暗衛又一次行動起來,這一次,阿赤依舊擋在門口,沒有後退半步,但她心口的位置,卻被人重重一擊。

  阿赤吐著血倒飛出去。

  月光下,阿碧的銀錘棒閃著森森寒光。她一擊即中便收了手,安靜的看著阿赤掙扎著起身。

  「你這樣忠心耿耿,真是讓我驚訝。我那位病秧子夫人到底有什麼魅力,能讓你如此為之付出。」

  「咳咳咳……」

  阿碧還是留了手的,阿赤捂著心口,一邊咳嗽一邊想。

  一個女子,練的還是銀錘棒,如果不是天生神力,力大無窮,怎麼可能堅持的下來?阿碧終究是不忍心要了自己的命,要不然以她的力氣,現在自己恐怕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阿赤自然也聽見了丞相的問話,但她並不願意告訴對方,只是冷冷的笑。

  「大人問我?那恐怕大人不配聽呢。我與大人一樣的出身,只是我有良心,大人沒有良心,這才導致我倆今日地位的天差地別。早知今天這樣狼狽,我是該向大人學學怎樣不要臉,說不定還能護夫人周全……」

  長劍支撐起身體,阿赤又一次站直。她轉頭看向阿碧,雙眸無波,隱藏住內心深處的波動起伏。

  「阿碧,小時候我撿到你,把你撫養長大,既把你當做女兒,又把你當做妹妹。你的武功是我親自教的,可我們兩個已經多年沒有切磋過。既然如此,今日你不要留手,讓我看看,你的武功到底如何。」

  月光下,煙柳的身影如同一隻受驚的兔子,疾速穿梭在樹影之間。她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每一次腳步落地都仿佛要踏出這個危機四伏的暗夜。身後傳來的呼喊和追逐聲,像是惡狼的嘶吼,讓她不敢有絲毫的停歇。

  偶爾有一道冷光閃過,煙柳直覺地側身一躲,只感覺一陣風擦過臉頰,帶著凌厲的殺氣。她不敢回頭,只能更加瘋狂地奔跑。腦海中迴響著阿赤的話,那些字字句句像是火焰般灼燒著她的心。

  樹影婆娑,夜色朦朧。煙柳感覺自己仿佛穿越了一片密林,每一次轉彎都像是逃出生天的希望。她的呼吸急促,汗水濕透了衣衫,但她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煙柳的心中充滿了混亂和疑惑,她像是一隻無頭蒼蠅般在夜色中亂撞。自己居然是丞相的女兒?這個驚人的消息在她的腦海中不斷迴蕩,讓她無法思考其他任何事情。她明明是在村莊田野長大,身邊只有老柳小柳兩人陪伴,怎麼可能會是丞相的女兒呢?

  這個念頭讓她的心中湧起了強烈的恐懼和不安。

  如果自己是丞相的女兒,那自己與晏玉豈不是血親?可是,既然如此,為何晏玉要那樣對待自己?他的眼神中總是充滿了冷漠和疏離,仿佛自己與他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

  偏偏自己是他血親的這件事,除了自己,好像這裡的人人都知道。

  他明明知道自己曾經的心思,明明知道……

  煙柳只覺得荒唐。

  可笑自己那樣堅持,哪怕那日恍惚間發現被欺騙了,也硬是咬牙堅持了下來。如果當真對自己沒有感情,無論這感情是兄妹姐弟之情,還是那時,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恍惚間產生的那一絲情愫。若真是有感情,何苦這樣逼著自己?

  不對,正是因為對自己沒有感情,才會這樣逼著自己。

  煙柳的腳步終於慢了下來,喘息聲在靜謐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她的心跳逐漸回歸正常,大腦也開始慢慢恢復思考的能力。

  無論如何,這件事都暫時先放在一邊。她想了這麼多,可萬一那只是阿赤為了讓自己脫身而隨意喊出來的,那豈不白白想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

  她記得阿赤的叮囑,像是一道明燈在黑暗中指引著她。於是,她順著記憶的方向,摸索前行。

  夜色中,一片樹影稀疏的地方隱約出現在眼前。煙柳的心跳再次加速,她幾乎可以聞到自由的氣息。她快步走向前,果然看到了阿赤留下的馬匹,那匹黑色的駿馬靜靜地站立在夜色中,仿佛也在等待著她的到來。

  她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快速上前,卻在看見馬前站著一個人的時候,微微一頓。

  是阿碧。

  「你的速度比我想像的還要慢。」

  阿碧面無表情的開口,她的手裡拎著銀錘棒。

  「你是來帶我回去的嗎?」煙柳嘆了口氣,慶幸自己匆忙逃跑間沒有將武器丟掉,不然此時此刻,恐怕半點反抗的機會也沒有了。

  阿碧輕輕搖了搖頭,一雙眸子在漆黑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

  「我不是要帶你回去。」她頓了頓,「阿赤恐怕要死了,我是來跟你說一聲……」

  煙柳低了頭,一時間百味雜陳。明明兩個人才見過幾面,在今日之前,煙柳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但阿赤就這樣為自己付出了性命,煙柳的一顆心仿佛在一瞬間變得皺皺巴巴的,不知道該怎樣形容心中的感受。

  「她應該是不後悔的,當初養我長大,現在我卻背叛了她,她都沒有後悔過把我撿回來。所以我猜,她應該也不後悔幫你。」

  阿碧很認真的開口。

  她的年紀似乎與煙柳差不了多少,但整個人的氣質卻與煙柳截然不同,那是從深淵裡爬出來之人才有的一絲灰敗。

  「雖然阿赤不想讓我說,但我想應該告訴你她的故事。」

  「主人讓我來追你,我這是抄了小路來的,這還是當初阿赤帶我找的路……你放心,我會滿足她的遺願,放過你的。」

  「阿赤說過,當年她的家鄉發水災,她年紀小又是個女孩兒,沒有人管她。失足落了水,本以為就這樣沒了命,是夫人路經那裡,叫人將她從水裡撈上來。」

  「把他救上來之後,夫人看她一個人幼小伶仃的,就帶在了身邊,一路照顧著,帶回了京城。阿赤說夫人是個好人,她這一輩子唯一活著像個人的樣子,全是呆在夫人身邊的時候。」

  「後來……她跟在主人身邊,幫主人做事。有一天她路過家鄉,在同一條河裡,撿到了同一個失足落水的小孩,就是我。」

  阿碧輕輕的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忍不住哭了起來。她猛的低下頭,不肯再看煙柳,生怕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一絲憐憫。

  「算了,多的我就沒必要再說了。我想她也不願意讓我說出來,讓別人知道她的陳年舊事。」

  阿碧扭過頭去,讓開半步。

  明明是她主動提的要說阿赤的過去,可也是她選擇了主動結束這個話題。

  煙柳輕輕撫摸著馬背,感受著那堅實的肌肉和溫暖的體溫。她翻身上馬,看了一眼阿碧。

  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一夾馬腹。駿馬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決心,長嘶一聲,疾馳而去。夜色中,煙柳的身影隨著馬匹的奔騰而遠去,留下了一片靜謐和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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