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
2024-06-10 01:10:05
作者: 奶蓋暴擊
微生淮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只留下管家無奈又可惜地直拍大腿。
煙柳並不知道王府門口發生的一切。
她縮在馬車的一腳,聽著車輪咕嚕咕嚕地滾著,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原本心裡那股難受勁兒已經過去的差不多了,突然又聽見車輪聲,那股難受勁兒卻又返了上來,仿佛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要走了。
煙柳說不準自己為什麼難受,但大概是為了微生淮吧。
努力地想著,這樣子正好,還能去見白芷,陪在她身邊,兩個人一起作伴,說不定浪跡天涯,寫本什麼遊記還能名垂青史。
可……她也當真是捨不得王府,捨不得老夫人,捨不得玲娘春杏小泉,捨不得微生淮。
馬車在寬闊的官道上吱吱呀呀地前行,一路顛簸,帶著煙柳的心情起伏不定。隨著車輪滾動的節奏,她的思緒也如同車輪般轉動,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突然,馬車一個顛簸,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斜,手掌撐在了車窗邊,冰涼的觸感讓她回過神來。
外面傳來了詢問聲,馬車夫的聲音沉穩而自信,應對著盤查的人。
煙柳的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緊張感,她貼近車窗,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向外望去。只見城門樓巍峨聳立,守衛的士兵面容嚴肅,正仔細地檢查著過往的行人。這一幕讓她感到一種異樣的莊重,仿佛正在告別的不只是王府,還有她曾經熟悉的生活。
此刻天已經黑透了,城門已經關閉,進出城門的路上只有自己一輛馬車。
煙柳微微皺眉,聽著馬車夫與守城衛士交談。
「你們這是幹什麼去?」
「唉,官爺不知,小人主家那位夫人呀,是個挑嘴的,城郊莊子新下來的仙桃,小人巴巴就給送過來了,這不耽誤了,才到現在出城。」
馬車夫是一個中年男子,臉龐被歲月雕刻得溝壑縱橫,雙手粗糙而有力。他耐心地與守城衛士交談著,聲音中帶著幾分謙卑和誠懇。守城衛士身穿鐵甲,手持長矛,目光如炬,審視著馬車和馬車夫。
「官爺,您行行好,通融通融。這桃子可是夫人特地吩咐要送的,小人也不想拖延至此,可主家給了命令,小人也不能不去,到時候主家要真怪罪下來,小人也擔當不起啊。」
馬車夫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
那守城衛士皺眉:「無論如何,你今日也出不去了,官家已經下令,最近宵禁嚴格,你還是等到明天吧。」
馬車夫苦笑著搖頭:「您還不明白嗎?此『仙桃』非彼『仙桃』,這個時辰從內城那邊過來的,夫人家自然是有那要了小人命的資本。您行行好,給小人條活路吧。」
馬車夫這幾句話說的曖昧,果不其然,那守城衛士細細思索幾分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夜色如墨,馬車夫苦澀的笑容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更加無奈,他雙手合十,仿佛在向守城衛士哀求。
那守城衛士皺眉,目光在馬車夫的臉上掃過,似乎在權衡著什麼。他瞥了一眼緊閉的城門,又看了看馬車夫焦急的神情,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內城所住皆是達官貴人皇親國戚,這馬車看著不顯山不漏水,可無論是車架的木頭還是所蒙圍布皆不同尋常,或是雕刻或是織繡,暗紋鏤空,精緻異常,彰顯其主人的高貴不俗。
這深更半夜的,馬車夫還稱呼上了「仙桃」,不難猜測這裡頭是個什麼清秀溫柔的小娘子。只是聽馬車夫的意思,他主家的夫人也是個有權勢的,這才金屋藏嬌,嬌藏於郊。
雖然說是戒嚴,可這些天偷摸出城的也不在少數。若是平民百姓,也不敢這種時候冒這個頭。被拒絕第一次的時候,早就灰溜溜走了,哪敢再來說第二次?
這戶人恐怕確實有些資本在身。他不介意順手買個小人情。
「罷了,罷了。」守城衛士終於鬆口,他揮了揮手,示意馬車夫可以過去了。馬車夫頓時喜出望外,連聲道謝,急忙催促馬匹前行。
馬車緩緩駛過城門,車輪與石板路發出悠長的聲響,漸漸消失在夜色中。那守城衛士目送著馬車遠去,嘴角勾起一抹嗤笑,那笑容中充滿了對馬車裡女子的惡意。
「哼,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的女子,明明攀上了內城的大人物,卻連個正經的名分都沒有,只能當個見不得光的外室。」
他自言自語,聲音中透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嫉妒和憤怒。
他抬頭望向星空,心中卻充滿了不滿和不平。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的女子能夠輕易攀上高枝,而自己這樣的老實人卻只能守在城門,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他正想著,卻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一群身穿甲冑的士兵疾馳而來,他們面色肅穆,目光如炬,顯然是皇宮密衛。守城衛士吃了一驚,急忙迎上前去,心中忐忑不安。
密衛領頭人,一個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目光如刀般銳利。他上前一步,沉聲問道:「剛剛有沒有人要求出城門?」
他的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讓守城衛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衛士心中一慌正要否認,卻想起來周圍人都還在,只能承認。
守城衛士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大人,剛剛確實有一輛馬車要求出城,我已經放行了。」他說著,偷偷瞟了一眼密衛領頭人,只見他的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密衛氣的冷笑出聲:「你這廢物,不是讓你守好城門,一個人都不能放出去嗎?」
守城衛士的心猛地一沉,他感到一股強烈的恐懼從腳底直衝頭頂。他慌亂地環顧四周,只見周圍的士兵們都面無表情。
密衛領頭人,那位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已經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劍尖指向守城衛士。他的目光如同寒冰一般,讓守城衛士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
「你還敢躲?!」密衛領頭人怒喝一聲,長劍一揮,狠狠地抽在守城衛士的臉上。這一巴掌力道極大,守城衛士只覺得臉頰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緊接著,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嘴角流下,那是他的鮮血。
抽完這一巴掌,密衛冷笑一聲,轉身上馬回宮。
守衛嚇得渾身發抖,正要鬆一口氣,卻聽見揚長而去的密衛傳來一聲令下:「北城門守城將領不守軍規,殺無赦。」
未等守衛反應過來,便被一刀抹了脖子。
城門的事,煙柳並不知曉,馬車一路狂奔,顛簸得讓她有些頭暈,竟不知此刻已經到了哪裡。
馬車在崎嶇的陡山小路上顛簸前行,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仿佛隨時都可能散架。煙柳緊緊抓住車簾,防止自己被甩出去,她的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這可有些不太對勁啊。
夜色如濃墨般深邃,月光被烏雲遮擋,僅有幾顆稀疏的星星點綴著這片黑暗。
她掀起車簾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想要看清此刻身處的環境,卻見已到了郊外陡山小路。
只見一側是陡峭的崖壁,上面布滿了青苔和藤蔓,而另一側則是深不見底的懸崖,月光下顯得陰森恐怖。馬車在這樣的道路上艱難前行,每一次顛簸都讓煙柳的心跳加速幾分。
馬車失控,危機四伏。
原本駕車的馬車夫,此時此刻卻不知何蹤,空空蕩蕩的小路上,只有這樣一輛無人駕車的馬車還在狂奔。
煙柳瞬間冷了臉,心中陡然冰涼:是微生淮要殺了自己嗎?
不對,要是想要自己的命,何苦還費事把人送到京外,直接在王府里一刀砍了,還不會被外人發現。
那又會是誰想要自己的命?
她自認在京中這段日子並未招惹何人,連出門的次數也不多,怎麼就到了要自己的命這種程度了呢?
煙柳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緊緊抓住車簾,穩定住身形,然後猛地一使勁,半蹲著站穩於車轅之上。她伸長手臂,努力夠向那飄搖不定的韁繩,手指尖觸到了粗糙的麻繩,心中頓時一喜。
然而,那韁繩卻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斷地在她的指尖滑動,讓她始終無法牢牢抓住。煙柳心中焦急,她知道,自己必須儘快控制住這匹驚馬,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她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終於抓住了那滑溜溜的韁繩。她緊緊地握住,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然後,她用力向後拉,試圖讓馬匹減速。
好在,馬還是受控制的,眼看著逐漸減了速,可過了下一個拐彎,煙柳卻臉色一變。
前方,是一段又短又直的下坡路。在月光的照耀下,路面顯得格外光滑,像是被一層薄冰覆蓋。而馬車,正以驚人的速度沖向這個下坡。
煙柳心中一緊,她知道,這樣的速度下去,馬車很有可能會失控,翻滾下山崖。她當機立斷,深吸一口氣,身體猛然向一側山壁傾斜。她緊緊貼著山壁,用盡全力將馬車也往山壁上靠。
隨著一陣劇烈的顛簸,馬車終於貼緊了山壁,速度也慢慢降了下來。煙柳心中鬆了一口氣,但她的身體卻因為剛才的劇烈動作而疲憊不堪。她靠在車轅上,大口喘著粗氣,心中卻充滿了慶幸。
煙柳剛鬆了一口氣,下一刻,馬兒卻像突然被什麼絆倒一樣,猝不及防地沖向懸崖。她心頭猛地一緊,整個人幾乎要從車轅上翻下去。她急忙伸手去抓身邊的韁繩,試圖穩住馬匹,但那股巨大的衝力卻讓她根本無法站穩腳跟。
突然,馬車猛地一晃,整個車身失去了控制,向著懸崖邊衝去。煙柳驚呼一聲,身體失去了平衡,整個人被甩出了馬車。她在空中翻滾著,心中充滿了怒意。
煙柳臉色一冷,這樣想要她死,她偏偏不死!
車速過快,眼見已回天乏力,煙柳猛地朝山壁一撲,速度的加持下,只覺得這一撞撞得渾身劇痛,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但她顧不得這些,只是緊緊地抓住山壁的青苔和藤蔓,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自己牢牢地固定在崖壁上。
她低頭望去,只見馬車已經滾落山崖,化為無數碎片,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淒涼。山崖下,深淵不見底,仿佛是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著一切。
煙柳心中一陣後怕,她知道,自己這一次真的是死裡逃生了。她緊緊地抓住山壁,不敢有絲毫的放鬆。她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貼在身上,冷颼颼的,但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寒意。
渾身劇痛,她緩了很久才回過勁來。裙擺太長,剛才不可避免地被馬車牽扯,連帶著整個人都往下墜了不少。好在裙擺斷裂,她撿回來一條命。
她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夜色朦朧,月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下,照亮了她所在的崖壁。她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陡峭的山崖上,崖壁陡峭而光滑,仿佛一堵巨大的石壁立在她的面前。
她深吸了一口氣,忍住身體的疼痛,開始尋找可以攀爬的地方。她發現崖壁上有一些突出的岩石和藤蔓,雖然不多,但足以支撐她向上攀爬。
咬著牙爬上山路,她已經渾身浴血,裙擺破碎,髮絲凌亂。每走一步,都仿佛是在刀尖上跳舞,但她不敢有絲毫的停留,只能強忍著疼痛,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
那些想要她命的人說不定會來探查情況,她得快些離開。
只要能離開這裡……
她的心中充滿了慶幸,慶幸自己還活著,慶幸自己還有機會重新開始。
就在她即將遠離這座險些要了她的命的山,準備鬆一口氣的時候,一個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煙柳低著頭,卻停下了腳步。
入眼是一片黑金絲織的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