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

  那人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同樣，也許是沒想到洛陽王府居然是空的，裡頭一個人也沒有，動作也不由得大了起來，連弄出聲響也不是很在意了。

  「奇怪……放哪裡去了？」

  

  遠遠似乎還有聲音在回應，煙柳貼的更近了些，卻還是聽不清，不過離得近的這個傢伙不但聽清了，回答的時候甚至還貼心的重複了一遍問題，讓煙柳少了猜測的時間。

  「什麼？你說你那邊也沒有？嘖，還真奇怪，這洛陽王府人呢？找不到東西，找到個人來問問也行啊……」

  看樣子，他們也是來找梳子的。

  煙柳細細思索。

  可這梳子吃了能證明是翌陽郡主的東西之外，還能證明什麼？

  她想了想，暫時想不到答案，於是耐下心去，繼續偷聽。

  「我懷疑，他們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會有人來啊？」

  「……呸！怎麼可能知道，咱們也是臨時才接到的通知，他們那能有那麼神先見之明。」

  「我也是猜的，誰能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啊……不過說來也是奇怪，咱們派出這麼多人來，居然都無功而返，怎麼來怎麼回去的，連一個人都沒遇到，手都癢了……」

  另外一人的回應依舊是聽不見，不過通過離得近的這人回答的上下句，也能夠猜出來大概的意思。

  「是啊，唉，這任務真無聊，反正咱們也找不到，我就不信，今晚那群人又能找到點什麼。」

  「哎哎哎，咱們十幾個弟兄這幾天忙裡忙外的，都累的不行，等一會要結束了，咱們先不急著出去，先出去找個樂子怎麼樣……」

  那人又絮絮叨叨了好多沒用的話，煙柳卻只抓住兩個重點。

  一是聽他們的語氣，這一波人晚上還會再來。另外就是，似乎他們與剛才那個死士並非同一陣營。

  不止是死士，靈芝說過，昨夜他們擊退一波襲擊，把他們都殲滅，若是如這人說，一個人都沒見過，怎麼來怎麼回去的，那麼很可能不是與她和微生淮或者老夫人他們遇到的那一群人。

  這樣看來，對王府有覬覦的恐怕不止一波。

  她正想著，門卻被人突然敲響，咚咚咚三聲，清脆而堅定。她的心猛地一緊，仿佛被驚醒的兔子，耳朵豎得筆直。然後，門被大喇喇地推開，一股冷風隨之而入。

  煙柳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回頭，卻看見小泉站在門口，那張熟悉的臉龐上洋溢著欣喜的笑容。她的雙眼亮如星辰，仿佛照亮了整個房間。

  「王妃！你終於回來了！」

  小泉的聲音充滿了激動，他的腳步輕快地向煙柳走來。

  煙柳一慌，連忙對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泉一愣，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詢問：「怎麼了王妃？」

  她見煙柳身上還有些濕漉漉，不由恍然，委屈巴巴：「王妃是不是不想我，怎麼都不需要我伺候？」

  煙柳此刻哪裡還有心思去哄她，只焦急地指了指門外，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她外面有人，讓她噤聲。

  小泉一開始沒明白，但看煙柳一臉嚴肅，又見她指了指門外，這時明白過來，她連忙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將門輕輕合上。

  煙柳心中懊惱不已，她本以為能夠藉此機會探聽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沒想到卻被小泉的突然出現打亂了計劃。

  她連忙凝神靜氣，試圖重新捕捉隔壁的動靜，但可惜已經晚了。一牆之隔的隔壁陷入了一片沉寂，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

  她不確定是隔壁的人已經發現了不對勁，所以選擇了離開，還是他們正在密謀著什麼，所以暫時保持了安靜。

  這種不確定性讓她感到一陣焦慮，她知道自己必須儘快想出辦法，否則很可能會錯過這次難得的機會。

  小泉還有些迷茫，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最起碼看得懂眼色。看得出來，煙柳此時此刻的表情一點兒都不好，隱隱約約也知道自己似乎搞砸了什麼。

  她滿肚子都是委屈。

  自己這明明是牽掛主人，擔心主人出事，一聽說主人回來了，就連忙過來迎接，生怕來晚了一步，就又被玲娘她們搶去這功勞，怎麼還有錯了呢？

  一步一步的挪到煙柳身邊，小泉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開口。

  「我、我錯了……」

  似乎知道煙柳不想讓自己的聲音太大，小泉壓低了聲音。

  但因為離得近的緣故，被聽見的可能性並不小。煙柳只覺得頭疼。

  若是這人聽到了，心裏面產生了懷疑，到時候帶著人直接殺過來，那可就不好了。

  王府現在回不去，手頭又沒有人能幫忙，要是真把人引過來，打不打得過還是個問題呢。

  這個時候哪裡顧得上小泉的道歉？

  不過……王妃這個稱呼只是一閃而過，未必他們就能聽得清楚。想到這裡，她靈機一動，立刻有了主意。

  對著小泉使了個眼色，見對方似懂非懂，煙柳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只希望自己開了頭，小泉能懂。

  「王爺，你終於來了，臣妾可想你了。」

  小泉一臉的迷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王爺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這些天，臣妾可受了大罪了。」

  說著還裝模作樣的嚶嚶啼哭幾聲。

  許久都不見小泉接話，怕露了餡兒，煙柳連忙開口道：「行了行了別演了，等王妃王爺他們真回不來了，我們可就麻煩了。」

  小泉一臉迷茫。

  很顯然，正如煙柳所猜的那樣，小泉並沒有跟上自己的腦迴路。不過就算沒跟上，現在她也長了記性，知道恐怕這是煙柳設計的計謀，自己不應該隨便開口。

  見她沒主動開口，煙柳終於鬆了口氣，繼續開口往回圓。

  「王爺王妃這次偷偷逃走，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呢？要是回不來，我怕咱們還得被再賣一次……好不容易能暫時有個棲身之所，沒待一個月就又要被賣走，唉。」

  煙柳把「偷偷逃走」「不回來」「一個月」這樣的詞悄悄加重了聲音，確保對面能聽見。不管他們是什麼人，只要在他們心裡種下微生淮和自己已經逃走的懷疑之種子，那就足夠了。

  果不其然，在煙柳話音落下的片刻之後，聽見隔壁傳來腳步聲。這一波人雖然也學過武功，但很明顯武功並不高強，即使再怎麼放輕腳步也還是被煙柳聽出來了端倪。

  她又連忙加了一把火。

  「不過王爺王妃走的匆忙，只怕留了不少東西。要是他們真回不來了，咱們說不定也能偷偷溜進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

  小泉看著煙柳的樣子，終於反應過來，恐怕這一牆之隔有人在偷聽，於是連忙應聲。

  「這倒也是。」

  她乾巴巴的開口，卻不敢多說，生怕多說多錯，反倒耽誤了煙柳的正事。

  「我記得當時，王妃似乎把什麼東西藏在了老夫人那裡，咱們到時候可以偷偷去看看，說不定是什麼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呢。」

  煙柳一邊開口，一邊若無其事的拉著小泉往屋子外走，隨著人的遠去，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

  等說完這句話，煙柳連忙轉身，扭頭回了屋子，又重新趴在窗邊偷聽。

  果不其然，等確定自己這邊沒了動靜之後，牆壁的另一側才緩緩傳過來說話的聲音。

  「怎麼說？你們相信不？」

  「我倒是覺得有點兒可信度，我聽說這些王府都會把下人養在隔壁，說不定隔壁真的是這王府里的雜役奴僕呢。」

  「我也覺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們辛辛苦苦找了半天，咱們擱這兒聽了個牆角，居然什麼都知道了。」

  「這個王妃還真有點兒腦子，居然知道把東西放在別人那兒，是不是打定主意我們不會去搜那老太婆的屋子？」

  「沒想到被我們偷聽到了，他們可就白忙了。」

  聽著傳來的動靜，煙柳終於鬆了一口氣。

  不過此時她也敏銳的反應過來，王府這牆壁這麼厚，居然一點兒都不隔音，這豈不是在牆根兒說點什麼話，都會被別人聽見嗎？

  看來等以後得了空，一定要把王府的各個牆壁加固一番，省的以後再出現這種事情。

  「不過我倒是覺得，咱們暫且先不著急。」

  「你是不是瘋了？咱們現在不去，那等晚上他們一塊兒來了，被他們發現了可怎麼辦？」

  「是啊，是啊，你難道想把這份功勞拱手讓給別人？」

  「那當然不是啦！」

  那人得意洋洋。

  「咱們這麼多年一直都屈居別人之下，一點兒好處都沒撈到，全是他們自己占的。如今偷聽到了這個消息，咱也可以揚眉吐氣一番。」

  那笨賊洋洋得意的開口。

  「咱們現在先去翻找一番，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東西來。要是找著了，咱先別急著拿，等晚上把他們都叫過來，當著他們的面兒再給找出來，不是更顯得我們能力高嗎？」

  笨賊笨一窩，那一群人互相對視，似乎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紛紛點頭認可。

  牆角的陰影中，幾個身影悄悄出現，他們眼神狡黠，手中握著鋒利的匕首，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

  商量好了對策，他們也不多做停留，轉身離開，直奔老夫人的屋子。

  他們可不是蠢蛋，來這麼久，一點兒線索都沒有，如今掌握了線索，那可不是要把它發揮到最大的功用。

  來這一趟，已經足夠他們把這王府都有什麼東西探找清楚，也早就知道老夫人的屋子是在哪裡，因此確定目標之後，直奔而去。

  煙柳確認他們已經離開，這才終於緩緩鬆一口氣。

  對著小泉點點頭，不等對方開口，她就連忙捂住了小泉的嘴。

  開玩笑，萬一對方跟自己一樣，殺了個回馬槍可怎麼辦？

  先把人拉走，一切等著確認安全之後再進行討論。

  雖然剛才時間緊，但已經足夠煙柳清洗完畢，她悄悄的收拾好所有，帶著小泉出了屋子。

  沒想到剛一出門，就撞見了微生淮。

  「你、你怎麼在這？」

  煙柳又被嚇了一跳，短短這麼一會兒時間，就已經被嚇了兩次，再好的心臟也受不住，她連忙捂著心口安撫。

  「我在等你出來，我也要洗。」

  微生淮抬了抬手臂。他身上只比煙柳狼狽，沒有比剛才的她好到哪兒去。

  煙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也是草木皆兵，看著微生淮的模樣，她也是有點兒不好意思。

  她本來以為，微生淮會責問她為何這麼久才出來，卻沒想到對方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隨後從旁邊的架子上，拿起一件乾淨的披風，輕輕披在了煙柳的身上。

  「外面風大，你頭髮也沒有擦乾，趕快披上，別著涼。」

  他的動作輕柔，就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一般，煙柳看著他的側臉，只覺得一陣溫暖湧上心頭。

  這曖昧降臨的太過突然，讓人有些不自在。

  煙柳趕快把自己剛才偷聽到的消息告訴他，並且把自己的對策也一併說了出來，以此來抵消這莫名曖昧的氣氛。

  「……我打算會兒人走了，把那假梳子偷偷放進去，等今晚看看他們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老夫人出來的時候，為了替他們吸引敵人，帶了一把假梳子出來，正好能派到用場。

  微生淮聽著煙柳的敘述，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他輕輕拍了拍煙柳的肩膀，以示鼓勵。

  「你的計策很巧妙，不過今天晚上恐怕一個不好就會正面對上，如果你沒有做好準備，我還是建議，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處理。」

  煙柳反應的及時，成功讓他們暫時避免了暴露的可能。雖然只需要再警惕今天晚上一晚，但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今晚若是防不住，那之前的功夫就都白費了。

  「既然是我想出來的計謀，我要去。」

  煙柳認真的開口道。

  她心中也有懷疑對象，這次前去也是為了確定一些看起來十分微小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那今晚我們一起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