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但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林家的事情愈演愈惡劣，最後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牽連出來了新的禍事。

  「派去查探詳情的官員回稟，林家大大小小几十個人，身上都被人下了毒。幾個孩子身上到不嚴重，可那幾個大人，尤其是林大人本人，本就是命不久矣的身子，只是這樣死了，反倒不遭罪。」

  裴修白一邊感慨，一邊順手從微生淮桌子上掏來個軟糯香甜的糕點。

  「你膽子倒是大，這都敢打聽。」

  微生淮翻閱著這段時間以來各地呈報上來的政務，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話。

  「我倒是不想聽，可貴妃娘娘非叫我過去，誰知道正巧了，趕上皇上到貴妃宮裡，我這一被逮著，不就聽了一耳朵嘛。」

  裴修白撇撇嘴，自己心裡也覺得不太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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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是微生淮一派的人，貴妃還這樣使勁拉攏，就算是姑姑與外甥的關係，那也有些過火了。

  要是沒得著好處就算了，這那次進宮，不大包小包的回來？被賞賜東西都算是小事了，他隔三差五就能見著皇上，聽來一嘴朝中與各地的小道消息，要都推說是運氣，那也實在是太好了點吧。

  怎麼，就你貴妃特殊，後宮不理朝政，你天天把你外甥叫進去，偏偏還得皇帝恩寵，隔三差五把外甥往皇帝跟前推一推，手是不是有點伸的太長了？

  朝中不是沒人說過這些事，可每每上書，皇帝卻都把那些奏章留中不發，叫人看不明白他的意思。

  要是說寵愛貴妃，連帶到裴修白身上，怎麼這麼多年以來裴修白也只有一個虛掛的威遠小將軍的名號？

  要是說不喜……不喜能容忍這種事情隔三差五就來一遭嗎？

  皇帝是中庸，可那也是皇帝，哪有人冒犯他的份。

  微生淮想了想，到也不急，勸裴修白看開一點。

  「橫豎你年紀還小，跟在我身邊做事，總歸也是有事兒乾的。等你成家了，我去幫你奏請聖上，讓你去邊疆歷練。」

  裴修白子承父業，終究是要在外闖蕩的。況且他從小練習武術，這一身功夫也不落於人後，這些年來不是沒有當年裴將軍的下屬念著往日的舊情，開口提這件事。只是大部分都被貴妃擋了下來，說是他年紀還小。

  不過，要是成家了，這個理由就用不上了。

  一想到這兒，裴修白更氣的直瞪眼。

  「你祖母怎麼想的，怎麼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我對你妹妹可沒興趣，那天來套我的話，差點兒把我嚇個半死，我還以為是你幹了什麼缺德事呢。」

  也難怪裴修白急眼。

  老夫人上了年紀，亂點鴛鴦譜的機率增大了不少。

  要說微生淮和白芷，好歹還有點兒青梅竹馬的情分在，硬要掰扯，說不定還能掰扯出來點子可能性。

  可裴修白跟白芷，那可真的算是八桿子打不著。倆人雖說都跟微生淮關係親密，但一個養在家裡，一個陪在府外，連面都見不著，又哪來那些心思呢？

  白芷自從知道老夫人有這個想法，氣的連門都不出。往常是她去找煙柳與季寧，如今掉了一個個兒，變成那兩個人來找她了。

  裴修白比不上白芷敢在老夫人面前拿喬，只能自己一個人偷偷生悶氣，連帶著看微生淮也沒什麼好臉色。

  他心裡的想法只有自己知道，怎麼可能說出來，因此就算氣的睡不著覺，也沒什麼人知道。

  微生淮只是笑笑不說話。

  不管這個渾小子是怎麼想的，既然開了這個口，他便是有把握做到。要不然，他隨便開口，失信於人，在這朝中也就難做了。

  況且……林家既然出了事，原先他們家填補的那幾個位置，自然就該騰出來了。如今朝中一個兩個對著那劍州虎視眈眈的，恐怕為了劍州，要好生斗上一斗。

  原本微生淮還想著漁翁得利，穩坐釣魚台，等他們打的差不多了，再出手幫裴修白一把，把他送去劍州。

  劍州離京城不遠不近，又恰好是在兵家險要之地，到了劍州，離著邊境的泉州就不遠了。

  裴修白雖然名義上是個將軍，但畢竟從未上過戰場，先到劍州磨練一番，以後無論是上陣殺敵，還是回到京城幫助自己，都是遊刃有餘的。

  可惜看這孩子的情況，恐怕是不樂意去了。

  想到這裡，他挑了挑眉，也沒有心思看那些政務了，轉頭問裴修白：「我想起來，前些日子有人說太后娘娘身子又不好了，又是怎麼一回事？」

  「倒也不是不好，這麼多年來一直這麼養著，好也是不好，不好也是好，哪又要分的那麼清楚。」

  裴修白不屑一顧。

  說來這個太后立場也是十分微妙，先帝皇后早早就故去，當年太后膝下無子，又趕上當今皇帝母妃犯錯，機緣巧合之下，當今皇帝就在太后膝下養了幾年，因此得了幾分母子之情。

  可硬要說，只能說是皇帝正兒八經的母親沒趕上好時候，剩下這個贗品作威作福。

  好在她身子不好，有那個威風的心，卻沒那個身體，隔三差五就得在床上躺躺，一躺就是幾個月。偏偏還幾次三番死裡逃生，又活了十好幾年。

  這太后跟皇帝隔三差五就演上這麼一出母子情深，背地裡怎麼想的，可就只有這兩個人才知道。

  裴修白年紀小的時候，雖然不怎麼往宮裡去，但不知道哪裡得了這太后的心，頻頻拋來橄欖枝，還問過皇帝，能不能把裴修白養在身邊。

  雖然最後不了了之，但足以可見，裴修白還真是莫名其妙得了不少人的眼緣。

  裴修白心裡頭煩惱，可當著別人的面，卻總是一副紈絝子弟的樣子，還不被人抓小辮子，這其中也是有不少向太后與貴妃借勢的原因。

  「總歸太后對你是真心實意的，這段時間又不好了，你也該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微生淮話還沒說完，裴修白就哼了一聲，滿臉的不樂意。

  「還有便是……順便去打探探，皇上對於二公主的事情，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等裴修白開口，微生淮又補了一句，這才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聽微生淮又提起這舊事來，不由得有些驚訝。

  「怎麼？難不成皇帝還沒有放過指你為駙馬爺的想法？非要逼你做我姐夫不成？」

  微生淮嘆了一口氣，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皇帝的心誰能知道？

  之前因為各種事情，在皇帝那兒落了點不好，雖說已經吃了苦頭，但要是皇帝存心膈應人，那還有的是法子。

  皇帝要是解氣了還好，要是沒解氣……

  「這幾天我聽著禮部戶部那幾個人的消息，總覺得皇上還沒有放棄這件事情。他們傳過來的話，就算是有真有假，也多少要分心去注意的。」

  裴修白氣的直哼哼，嘴裡念念叨叨的，不知在埋怨什麼，可聲音卻不是很大，也是有自己的分寸。

  「我明天就去宮裡問問，這叫什麼事兒啊？你這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家裡也不是沒有人能幫忙……還真討厭，非要伸手到別人家裡，跟個跳蚤似的，打都打不掉。」

  越念叨越生氣，裴修白一拍桌子，就定下了這個主意，反倒是讓微生淮有些哭笑不得。

  「你也不用著急，你就打聽一下，要是有章程，再回來跟我說。要是沒有，那自然是最好的。」

  這孩子，也不知道在急什麼。

  「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林家的事情。」

  傳過來的消息不大好，只怕有一大幫人跟著一塊兒下馬。這是機會，也可能是陷阱。幾個想法盤桓下來，微生淮並不打算在其中插手，畢竟目前皇帝的心思沒有明確，隨意出手，反倒失了先機。

  兩人正閒聊著，外頭卻傳來動靜，吵吵鬧鬧的，一點王府的規矩都沒有。

  微生淮皺了皺眉。

  自打煙柳接手管家，家中下人進退有度，從未有這種失禮的情況發生，今天這是怎麼了？

  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蹊蹺。裴修白到底年紀輕，耐不住氣，立刻起身查看。

  這一出門，正正好跟一個丫鬟撞了個滿懷。

  真，撞了個滿懷。

  這一下可結結實實，半分旖旎都不帶，差點給裴修白撞到在地，那丫鬟也沒好到哪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還是微生淮看不過去，起身準備看看情況。

  這湊近一看卻是一愣，這丫鬟也不是別人，正是那與陳二狗有些過往的玲娘。

  因為陳二狗的原因，微生淮對這個丫鬟也有些眼熟，知道她跟在煙柳身邊，一貫是穩重成熟的，因此不免有些驚訝。

  「這是怎麼了？」

  怎麼連側妃身邊人也跟著這樣毛毛躁躁。

  玲娘呲牙咧嘴地爬起來，顧不上渾身酸痛，快速跟微生淮解釋發生了什麼。

  「外頭突然來了個人，跟管家說太陽發黑了，得去看看了。管家一聽，就趕快叫人來找您。」

  微生淮點了點頭。

  既然是煙柳身邊的人在，說明這會兒煙柳也在前院。

  回頭叫上裴修白，兩個人快速趕去前院。

  遠遠就看見，煙柳與管家一左一右地站著，中間夾著個女子，年紀不大，卻是很狼狽的樣子。

  煙柳此刻心中滿是異樣。

  眼前的女子說熟悉也不熟悉，說陌生也不陌生，正是當初跟在老夫人身邊的另一個大丫鬟，靈芝。

  那時不知她遇到了什麼事，又或許是遭到什麼困難了，總之那夜突然來訪，里里外外交代了不少事情。

  那個時候，煙柳還不覺察出什麼意思，後來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那些話像是託付。

  可靈芝所有的話，都是關心老夫人，也不像是做錯了事情被趕出去，怎麼就再也沒有了消息，連她家裡也只當是沒了這個人呢？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找了這麼久，她也早就已經放棄了，這靈芝就像是從石頭裡蹦了出來一樣，又突然出現了。

  要說心裡有些不舒服，那倒是不至於，只是多多少少有些覺得荒唐，好似之前那段時間的擔心都白擔心了一樣。

  低頭看著靈芝如今狼狽的模樣，又想起初見時的水靈，煙柳終究沒說什麼，只是暗暗嘆了一口氣。

  今日靈芝回來，說來也蹊蹺。

  早上剛一清醒，煙柳就覺得右眼皮直跳。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這話雖說迷信，但她到底是有些不安，因此，玲娘這才提議叫她出門散個步，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就這，還氣的小泉扯手帕。

  煙柳索性沒帶別人，就跟了玲娘兩個人，走著走著就到了王府後門的小門口。

  走了這麼一會，煙柳也有些累，可誰能想到剛一坐下，就聽見有人拍門聲，急促地呼喚著人來開門。

  聽著聲音有點耳熟，可煙柳乍一聽，卻沒聽出來究竟是誰，叫來幾個壯實的小廝，才敢開門。

  靈芝就這麼撲進來，渾身骯髒，像是不知道從哪裡爬出來的一樣，連頭髮都亂七八糟的。

  等看清是靈芝，煙柳還嚇了一跳。

  誰知靈芝顧不得看清楚來者是誰，急急忙忙地求人幫忙傳信，就說「太陽發黑了，求王爺去看看」。

  煙柳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又正巧去找管家的人帶著管家一起也回來了，一合計，煙柳立即叫人去把微生淮請了過來。

  「靈芝？」

  微生淮看見人也有些驚訝，只是這驚訝之中帶著濃濃不安。

  「你傳的話？」

  靈芝點點頭，她的嗓子嘶啞，已經有些聽不清楚了。這麼久撐下來，全憑著一口氣，如今話說完了，整個人累的恨不得立即昏過去。

  「王爺……快去。」

  微生淮直起身子，面色難看。

  「恐怕……要出事了。」

  他回頭看向煙柳與裴修白，思索片刻，很快便做出了決定。

  「修白，你跟我一起進宮。煙柳，你……」

  微生淮猶豫片刻。

  「你留在家裡，可能有些危險，我身邊的小廝護衛都留給你，他們從小在軍營長大，都是很有本事的人。你跟祖母，還有其他女眷一起，儘量別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