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2024-06-10 01:09:17
作者: 奶蓋暴擊
「八九不離十。」
微生淮並沒有打包票。畢竟當時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中間要是發生了什麼差錯,也未必沒有可能。現在的人,也不一定就是那個時候的當事人。
但如今又何苦苦苦糾結呢?
知道了當時大概的情況,對於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就有了很好的推斷。
「所以我猜……後面大概玲娘的母親說漏了嘴,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也好,總之,這件事情並沒有瞞天過海。」
還留下了信物。
微生淮繼續分析,他有自己的私心,當年發生的事,不但牽扯到丞相府,還有他自己。
因此比起別人,他更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
只是可惜慢了一步。
煙柳點了點頭,如果這件事情徹底爛在玲娘母親肚子裡,或者這件事情沒有被別人發現,那麼現在兩人也不會坐在這裡,探討這些往事了。
「所以陳二狗的母親也知道了,可她知道這件事情後,卻沒有辦法及時告訴她的兒子,甚至又因為命不久矣,而不得已……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前來照顧她的老陳。」
煙柳接下去說道,還是之前說的,不管陳二狗的母親有意還是無意,總之,這件事情被老陳發現了。
老陳知道了這件事,無論當時他是怎樣的境況,後面都走向了墮落,而那個信物,也就是那把梳子,也許幫了他,也許沒有。
但至少,讓當年策劃這件事情的幕後之人知道了他的存在。
因此為他招來了殺身之禍。
「可是不對……」
煙柳沉吟半晌,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沒想明白。
「就算玲娘的母親勾結惡人放了火燒了莊子,害得翌陽郡主纏綿病榻,可不說晏玉都已經平安長大成人,就只說哪怕當年才剛剛成親,丞相都對翌陽郡主不管不顧,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不把這件事情擺在明面上,反而私底下偷著窮追不捨?」
微生淮點點頭,他的眉宇間也掠過一絲困惑。
「是的,我早就想到,其中必有隱情。」
他輕聲說道,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仿佛在尋找著某種節奏,或是試圖敲打出隱藏在事件背後的真相。
「只是這更深層隱秘的東西,一時半會兒也挖不出來。」
「那個大夫……」
煙柳突然想起了什麼,她的眼睛一亮,仿佛捕捉到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對,那個大夫。」微生淮接口說道,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你想起來了什麼,對嗎?」
思緒突然回到不久之前,煙柳突然覺得有些彆扭,於是悄悄把頭扭開,也沒吱聲。
微生淮見她不搭話,還有些納悶,一抬頭看見煙柳把頭扭開,似乎是在生悶氣的樣子,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來那天的情況,不由得一陣頭疼。
「那天……」
微生淮嘆了一口氣。
「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見這大夫的情景?」
即使心裡還是有些彆扭,可看他似乎有想要解釋的意思,煙柳卻還是忍不住一邊豎起耳朵,一邊小聲的「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他叫廖明,原先勉強算是我的幕僚,你應該還記得吧。你第一次見他,應該是我約他在花園裡的涼亭那兒閒聊。如果你還記得當時的情形,應該不難想起來他,話里話外都是說我那時的情況有多艱難。」
「後來發覺你和芷兒來了,我就把他先打發走了。可惜你未曾注意到,你我閒聊之時,他並未走遠,甚至在繞過幾個彎之後,他的位置可以輕而易舉的聽到我們兩個的談話。」
微生淮頓了頓。
「我不知道他都聽到了多少,況且他雖然向我投誠,但他心術不正,我也難保他日後若知道我的把柄,會不會反過來投靠太子。所以後來我……」
煙柳反應過來。
「所以後來你對我冷言冷語,是因為怕我被他誤以為……」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尷尬。
那是那樣緊張匆忙的局面,也沒有辦法完全解釋說明。
微生淮急於保護,又怕告訴了煙柳,被廖明看出問題來,因此才沒有說實話。後來又趕上出門,特意在廖明面前演了一齣戲。
只是這齣戲,除了他自己和那個趕車的人,別的都不知道。
因此那日在煙柳心裡留下的那個不小的疙瘩,如果今日沒有說明,說不定日後這疙瘩會不會越長越大,長成一個瘤子,然後讓兩個人就這麼離了心。
畢竟,那幾句話到現在還結結實實的印在煙柳腦海之中,時不時回想起來,就一陣難過。
說什麼出身卑微,說什麼低賤,說什麼配不上……
哪句話都狠狠地傷了煙柳的心。
微生淮有些愧疚:「我後來想我跟你解釋,可錯過了機會再開口總是有些……不合時宜。我就想著,莫用此事打擾你,讓你分心再想些有的沒的,你也能好好休息。」
雖然很顯然,煙柳也沒有體會到他的心意,不但憋了一肚子的火,把自己氣悶的夠嗆,連帶著對他也很久沒有好臉色。
如今舊事重提,化解了往日的誤會,兩個人一時間都有點兒尷尬。
微生淮輕咳一聲,打破了這詭異的安靜。
「當初梳子既然交給你保管,你就收好,說不定以後還會派上用場。至於這裡面的其他事情,我會調查清楚,保護你們的。」
他輕描淡寫地提起往事,仿佛那些誤會和傷害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煙柳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心裡亂糟糟的。
她知道,微生淮是在盡力彌補,可那些話,那些痛,又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忘記呢?
煙柳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抬起頭,迎上微生淮的目光。她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知道了。」
她輕聲說道,語氣中透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和信任,只是眸子裡蘊含的深意,卻未展露許多。
微生淮微微一笑,心中鬆了一口氣。他知道,煙柳是個聰明的女子,她一定能夠明白他的苦衷和用意。
廖明的事情,微生淮已經查出來了許多蹊蹺,恐怕這人的確如他所料,是晏玉的人。既然如此,今日叫他來,說不定還能借他的嘴,給丞相府那兒一個措手不及。
兩人之間的誤會解開,氣氛卻並未因此變得輕鬆。相反,煙柳的眉宇間多了幾分凝重,她想起了另一樁未解的謎團。
「對了,你還記得老陳當初養在外面的那個神秘人嗎?」煙柳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微生淮愣了一下,隨即點頭,「自然記得,怎麼了?」
煙柳抿了抿唇,神色複雜,「當初你說會照顧好他,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他背後的秘密,那他養的那個神秘人……」
她的話還沒說完,微生淮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權衡什麼,然後緩緩開口:「是時候告訴你了。」
微生淮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他停頓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著如何開口。他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這件事情,關乎我的母親。」
煙柳瞪大了眼睛,她從未聽說過微生淮母親的消息。在她的認知里,微生淮就像是憑空出現在京城中的一般,沒有母親,沒有母家支持。
只有他一個人。
她想起當初給自己情報的人,就連對方都沒有提及微生淮的母親,仿佛這是一個被刻意隱瞞的秘密。
可蹊蹺的是,微生淮是突然出現在洛陽王府的,他出現的時候,老洛陽王正在征戰沙場,甚至在得勝回來的途中,離奇身亡,可以說老洛陽王完全沒有見過這個兒子。
至於他身份的確認,可以說完全是祖母老夫人一手包辦的。
那時,老夫人抱著一個襁褓之中的嬰兒說是下一任洛陽王時,所有人都以為是老夫人忽然瘋了。
就連那個時候剛剛繼位的皇帝也是如此,洛陽王府世代征戰沙場,保衛疆土,因此家裡人丁稀薄,到了老夫人這一代,更是只有一個老洛陽王孩子。
因此眾人紛紛猜測,是不是老夫人心急之下……瘋癲了。
可後來不知道老夫人去與皇帝說了什麼,微生淮的身份就被確認下來。如果不是後來的微生淮越長越像老洛陽王,這才打消了不少人的猜測。恐怕如今京中沸沸揚揚的「狸貓換太子」論,或者「瘋癲」論可能還不在少數。
這些年也有不少關於微生淮身世的小道消息,可隨著他的長大,都逐漸煙消雲散。眾人這才發覺這一位新洛陽王是個有手段的,對他都頗有忌憚。
不過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老夫人。
按理說依照當年的封號,該稱呼老夫人為太王妃,可不知那時候發生了什麼,在皇帝確認微生淮身份的同時,也接受了老夫人退還的正一品品階封賞。
並非是褫奪,而是退還。
退還品階,這是從古至今的第一次。所有人都在猜測老夫人是不是瘋了,也有人在懷疑,是不是皇帝要對洛陽王府動手,老夫人主動退還保全自己。
可這麼多年過去,只見得皇帝對洛陽王府越來越信任,越來越依賴。
日光透過窗欞,斑駁地灑在書房的地面上,微生淮站在窗前,望著遠處朦朧的雲,心中卻是波濤洶湧。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面對煙柳,眼中閃爍著光芒。
書房內,微生淮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個字都仿佛承載著沉重的過去。
「那個人,可能是我母親當年的朋友,可能是我母親當年的僕人,也可能是我母親當年的仇人。」微生淮緩緩開口,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時空,回到了遙遠的過去,「當年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場火災,是我們府上的一場噩夢。他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也是我尋找多年的線索。」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著那段痛苦的記憶。書房內的氣氛變得壓抑起來,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我沒有親自經歷過,但我知道那場火有多大,死的人有多慘。」
「我找了這麼多年,本來已經沒有希望了,可沒想到……他在老陳手裡。」
微生淮的話語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激動,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明。
煙柳皺眉,心中充滿了疑惑。
老陳一個普普通通的下人,就算機緣巧合下知道了一些丞相府的陰私,又哪裡來的本事,找到這個人的?
書房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風輕輕吹拂著窗簾,帶來一絲涼爽。
微生淮輕輕摩挲著書房內一張古老的檀木桌,桌上擺放著一本泛黃的書籍,書頁間似乎還散發著淡淡的墨香。
「老陳……」他低聲喃喃,眉宇間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他的背後,或許還隱藏著更多的秘密。」
煙柳靜靜地站在一旁,感受到書房內瀰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她不禁想起了自己與老陳的唯一一次次交談,那個看似普通,卻背負了如此多秘密的下人。
煙柳忍不住開口:「那……那個人現在可還好?你有沒有從他嘴裡知道什麼關於你母親的消息?」
微生淮的目光突然變冷,他閉了閉眼睛,長嘆一口氣:「他已經死了。」
煙柳的心跳突然加速,她似乎感受到了微生淮話語中的深意。
「什麼、什麼意思?」
「那個人已經死了,在廖明來找過我的第二天。」
不難猜出來,廖明那天究竟聽到了什麼。
微生淮靜靜地站在書房中,外頭似乎陰天了,窗外的光線漸漸暗淡下來,書房內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陰影。
他緩緩地轉過身來,面對著煙柳,眉宇間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愁緒。
「只可惜我沒有完整的證據,畢竟廖明如今明面上的身份是醫館的坐館大夫,若是無緣無故失蹤,不好交代。」
微生淮的聲音低沉,很顯然,他已經掌控了不少證據,只可惜,差了最關鍵的那一條。
煙柳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知道微生淮心中的失望和憋屈,但是她也知道,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多的惋惜也無法改變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