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2024-06-10 01:09:16 作者: 奶蓋暴擊

  他的目光在玲娘身上游移,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找到答案,玲娘的臉上帶著一絲痛苦和無奈,別過頭去,不肯看他。

  突然,陳二狗像是想起了什麼,他猛地抬起頭,看向玲娘:「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不是一直在瞞著我?」

  玲娘悽慘一笑。

  「你是不是忘了?自從當年你家沒落,你娘病重,我就再也沒見過你。我壓根不知道你來到了京城,你也壓根不知道我來了京城,我們兩個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能未卜先知呢?」

  陳二狗頹廢的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這一切。

  他嘴裡呢喃個不停。

  「我明明、我明明什麼都告訴了老陳,我甚至給他看了你的畫像……我還跟他說過我對不起你,他怎麼……」

  

  煙柳回頭看向微生淮,見對方也是滿臉凝重,互相對視交換視線,又重新看向面前的陳二狗。

  陳二狗和玲娘恐怕都是被老陳算計的。

  這件事情毋庸置疑,可是,他們兩個有什麼值得老陳算計的呢?甚至這中間還夾著陳二狗的母親,這三個人之間又有什麼關係呢?

  煙柳想不明白,但她明白,現在只是還缺乏一個關鍵的節點,一旦找到了這個節點,一切真相就會全部水落石出。

  微生淮知道的卻比煙柳要多的多,因此快走兩步上前,挑起陳二狗的下巴,目光直視著他。

  「既然如此,你還要替別人隱瞞嗎?你應該知道如果沒有老陳參與這件事情,你們之間是可以長相廝守的。」

  無論是這都還是整件事情,都不是陳二狗一個人能設計的出來的,他背後一定有人指點。

  陳二狗恍惚抬起頭,嘴角卻沁出一絲血跡。

  煙柳立刻皺起眉,聯想到他剛才咳嗽,猛的反應過來。

  「他服毒了!」

  微生淮皺了皺眉,伸手猛的扼住他的下頜,但早已為時已晚。

  「我、我不知道……他們跟我說……可以幫我替老陳報仇,但是要我幫他們……我那個時候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早知道……」

  陳二狗咳嗽個不停,嘴角紅暈暈的血一點一點溢出,隨著他的咳嗽漸漸布滿整個衣襟,他用祈求的目光看向玲娘。

  玲娘略做猶豫,終究是狠不下心,上前一步,握住了陳二狗的手。

  「我對不起你……我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我娘病入膏肓的時候,我不在身邊,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

  陳二狗的聲音斷斷續續的,玲娘輕輕點了點頭,把臉別開,不忍再看。

  「那個人他、他是晚上來找的我,我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那天晚上他來去匆匆……我只記得他讓我找、找……」

  陳二狗的聲音越來越小,玲娘幾乎要聽不見,連忙湊近,只隱隱約約聽見他最後兩個字,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陳二狗的手一松,幾乎要從她的手裡滑落。

  陳二狗死了。

  屋子裡一片沉默。

  過了很久,微生淮才打破了這沉重的寂靜。

  「人既然走了,就把他帶下去,好好安葬吧。」

  小廝領了命,抬著陳二狗的屍體離開了這裡。

  陳二狗死的並不安穩,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似乎很是不甘。

  微生淮靜靜的看著他遠去的身體,過了很久才揮了揮手,示意周圍的人退下,甚至連那個剛請來的醫生也被他派人送了回去。

  屋子裡,只剩下煙柳、玲娘和微生淮三人。

  微生淮坐在桌邊,雙手交疊在桌面上,目光深邃。煙柳站在他身旁,眉頭緊鎖,顯然還在為陳二狗吐露出來的那幾句話感到困惑和不解。

  玲娘則站在窗戶邊,她的目光空洞,仿佛已經失去了焦距,整個人像是失了魂兒一樣。

  窗外的風輕輕吹拂著窗簾,帶來一絲涼意。微生淮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他臨死之前跟你說了什麼?」

  玲娘的聲音微弱而顫抖,每一個字都似乎承載著沉重的過去。她緩緩轉過身,那雙曾經充滿靈氣的眼睛此刻已變得空洞而深邃,仿佛藏著無盡的秘密和痛苦。

  「是一把梳子,」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他們在找一把梳子。」

  煙柳的心猛地一跳,她幾乎可以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加速。難道說,咱們要找的那把梳子,正是她之前在老陳的藏物中發現的那一把?

  那個與翌陽郡主息息相關的梳子?

  可如果這樣一來,那麼這件事情的指向就非常清楚了,指使陳二狗的,那不就是丞相府的人了嗎?

  這樣淺薄的,沒有絲毫遮掩的動手方式,真的符合晏玉嗎?

  她忍不住看向微生淮,只見他的眉頭也緊鎖起來,顯然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可是……」

  玲娘猶豫了片刻,又開口,聲音裡帶著局促不安。

  「我當初並不知道……的事情,」很顯然,玲娘有些難以啟齒,「我不知道他家裡面是什麼情況,但是很機緣巧合的是,我有一把梳子,是我娘給我的陪嫁,我猜……那把梳子應該是價值不斐。」

  「我不知道他們要找的,是不是我曾經屬於的那一把梳子。那是我娘留給我的,當初我娘去世,我就一直貼身保管。可自從帶來京城後不久,我便再也沒有見過。」

  玲娘沒有多說什麼,但指向性卻很明確。

  煙柳點了點頭,沒有出聲。他們想找的這把梳子,恐怕就是老陳從玲娘那裡偷來的那一把。雖然不知道那背後之人為什麼要找這把梳子,但恐怕,這才是老陳招來殺身之禍的根本原因。

  微生淮的目光在玲娘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試圖讀懂她眼中的複雜情緒。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眺望著遠方的天空。

  「是不是因為我……」

  玲娘聲音低落。

  「不是因為你,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透露著詭異。讓我們好好想想,恐怕事情沒這麼簡單。」

  煙柳嘆了口氣,輕輕握了握玲娘的手,感覺到一陣冰涼,不由得心生憐惜。

  「今天的事情恐怕也嚇到你了,這幾天就好好回去休息。多陪陪你兒子,等你休息好了你再回來。我這兒永遠等著你,你看如何?」

  玲娘感激的對著煙柳一笑,這笑容有些勉強,但不難看出是真心實意的。

  等玲娘出去,屋子裡又安靜下來。

  煙柳站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微生淮的反應。她能夠感受到他內心的波動,但他卻始終沒有開口說話。她知道,微生淮知道事情的遠遠比自己多,若是想要找到事情的真相,恐怕僅靠自己是不行的。

  看著微生淮深沉的側臉,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她感覺到這件事情似乎並不簡單,而微生淮似乎一直在隱瞞著什麼。

  可這樣一直什麼都不知道,一直被蒙在鼓裡,也的確讓人痛苦。

  煙柳忍不住開口問道:「王爺,這件事情的真相,或許能告訴我嗎?」

  微生淮轉過頭,目光與煙柳相交。他的眼神深邃而複雜,讓煙柳不禁有些心慌。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訴你,但我一直不確定該不該說。」

  「什麼事情?」煙柳的聲音有些緊張。

  微生淮深吸一口氣,仿佛在組織語言。他的目光變得凝重起來,聲音也低沉了許多:「這把梳子,它可能關係到一件非常大的事情。甚至可能……涉及到皇室。」

  煙柳先是一愣,隨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她早就有知道,這件事情恐怕與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當初管家提醒她慎重考慮時,她就已經明白了,這件事情的真相不是那麼好知道的。甚至……可能需要拿命來換。

  微生淮嘆了口氣。

  他走到煙柳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其實這件事情你沒有必要知道的,它與我們無關。」

  「可我已經深陷其中,在別人看來,我已經知道整個事情的真相了。就算我現在去告訴他們,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會有人相信了。所以王爺,哪怕我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好歹讓我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吧?」

  煙柳無奈地笑道。

  如果一切能重來,她怎麼會願意牽扯到這種皇室舊聞中去?可一切都太巧了,巧的讓她躲都沒有辦法躲開。

  從老夫人開始,到老陳,再到那把梳子,最後再到玲娘與陳二狗,甚至讓她懷疑,這是一環套一環,專為自己設計的圈套,讓自己躲無可躲。

  「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我就從頭告訴你。」

  微生淮思索片刻,點頭答應下來。

  該讓煙柳知道的事情,也沒有必要瞞著她,不該讓她知道的事情,她永遠也不會知道。

  現在把這把梳子背後的故事全部托盤而出,也能幫她意識到潛在的危險,以後再遇到莫名其妙的針對,也能夠辨別這危險的來源。

  「我猜你應該知道這把梳子是屬於誰的,當年翌陽郡主可是名震全國的美人,如果不是丞相大人演技高超,哪裡能抱得美人歸呢?」

  微生淮冷笑一聲。

  「只是翌陽郡主自打娘胎里身體就不好,子嗣艱難。本來以為郡主命中無子,可最後機緣巧合之下,經過一番靜養,郡主還是有了自己的孩子。」

  說到這裡,微生淮皺了皺眉。

  「說來也巧,當年翌陽郡主靜養身體的地方,正是城外的十里莊。」

  他沉默了片刻。

  當年一直沒有孩子,丞相又漸漸掌握大權,逐漸對翌陽郡主不管不顧,甚至到最後當著她的面,公然寵幸了翌陽郡主的奴婢。

  因此躲出去修養身體,不難讓人懷疑,是不是翌陽郡主在那丞相府里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翌陽郡主從懷上孩子到生下孩子,都是在這莊裡,為了好好養護孩子,連丞相都沒怎麼見過。本來以為這就沒事了,可沒想到臨生產的那一晚上,隔壁突然燃起了大火。」

  微生淮突然沉默下來,他的眼神變得深邃,仿佛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那個血腥的夜晚。過了很久,他才重新開口,聲音低沉而顫抖。

  「那場大火,燒毀了兩個相鄰的莊子,火勢兇猛,無人能擋。整個天空都被火光映得通紅,哭聲、喊聲、求救聲此起彼伏,如同人間煉獄。我……我曾親眼見過那樣的場景,所以我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絕望。」

  微生淮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他抬起手,試圖握住什麼東西,但終究是無力的垂了下來。

  煙柳垂眸,輕輕攏住了他的手,卻感覺到他的反握。

  微生淮緊緊握住煙柳的手,仿佛想從她的手中尋找一絲安慰。

  「萬幸的是,翌陽郡主所居住的地方離著火點很遠,只是受到了驚嚇,並未受傷。可是,也因為那場大火,翌陽郡主早產了。」

  微生淮的聲音逐漸低落。

  當年他有幸也見過翌陽郡主幾面,那是一個十分善良溫柔的女子。

  「翌陽郡主自從生了孩子後,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她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氣。那個曾經名震全國的美人,如今只剩下皮包骨和無盡的病痛。她纏綿病榻,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後來丞相府來了人,把她接走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翌陽郡主了。」

  只是隔三差五聽說,翌陽郡主還活著的消息。

  至於郡主本人,再也沒有人見過。

  微生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中徘徊。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說來也巧,那個給郡主接生的接生婆,在孩子滿月之後,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也沒有人能找到她。」

  「這火災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當時死了很多人,大家那時候還在猜測,是不是那接生婆在其中有所作用。但很快就被人遺忘在角落。畢竟,在那個權力中心,死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煙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所以你是說,玲娘的母親,是那個接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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