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我……」

  「這是早飯？你特意做的？」

  見煙柳有些猶豫，微生淮緩緩起身，走到她身旁，就看見她身後的玲娘手裡拎著一個食盒，不由得有些驚訝。

  驚訝過後，眼中流露些許暖意。

  

  「難為你這些天忙碌，今日還特意因為我準備吃的。」

  煙柳突然就不想讓他吃了。

  即使微生淮並沒有多說什麼，但煙柳卻能感覺到他的絲絲期待。這一刻，她突然就後悔，不應該這樣隨便的叫玲娘去廚房讓人做了點粥就帶來。

  就算不特意打聽他的喜好，自己動手下個廚房也不是什麼難事，怎麼就這樣敷衍呢？

  「這粥看著倒是不錯，清香撲鼻。」

  注意到煙柳的些許不自在，微生淮伸手接過玲娘手裡的飯盒打開，大度的笑了笑，並不在意。

  儘管這粥瞧著有些眼熟，想來是問過家裡的廚娘，找人一起幫忙的。但不管怎麼說，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煙柳有這份心就已經可以了，要是自己動手，萬一傷著了反倒不合適。

  而且，就算真的不合胃口，他也會吃完。

  只是，當他低頭看向粥里時，整個人瞬間愣住。

  粥里……竟然有蛋殼？！

  見他愣住，煙柳有些茫然，湊過去一看，也跟著一起愣住。

  王府里的廚子廚娘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那蛋殼已經碎開，混在粥里，原本乳白的粥液也變成了灰色，看起來讓人有些倒胃口。

  「這粥……」

  她有些尷尬，想解釋，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微生淮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無事，這蛋殼也有營養，我剛好想補補鈣。」

  說著，他拿起勺子，準備吃粥。

  煙柳心中湧起一股愧疚之情她連忙伸出手，攔住了微生淮的動作。

  迎著對方有些詫異的視線，她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些許的歉意：「王爺，這粥……其實不是我親手做的。」

  微生淮的手微微一頓，他看著煙柳，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他看著她低垂的頭，還有她緊緊絞在一起的手指，心中明白了幾分。

  他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溫和地說：「原來如此，你不必如此介懷。我明白你的心意，你記得早上來為我送粥，已經做得很好了。下次，如果你有時間，親自動手為我煮一碗粥，那我會更加期待。」

  煙柳點了點頭，昨天與昨夜受的那些刁難在此刻又回憶起來，可心中的委屈在微生淮的寬慰下瞬間化為烏有。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她迅速抹去，不想讓微生淮看到她的軟弱。然而，微生淮卻注意到了她眼角的濕潤，心中一陣心疼。

  他猶豫了片刻，然後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煙柳的頭，就像對待一個受傷的小動物一般溫柔。

  他的手指輕輕划過她的髮絲，帶來一陣溫暖的觸感，讓煙柳的心瞬間被填滿。

  「正好我不餓，既然你來了，就陪我一會。」

  微生淮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讓煙柳的心情瞬間平復下來。

  她點點頭，沉默著坐到他的身邊。

  微生淮坐下後，便開始批改桌上的文書。

  一沓一沓的文書摞在他的面前，每一本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煙柳只是瞥了眼，就覺得頭大。可微生淮的動作去流暢而迅速，每一筆都認真而果斷。

  煙柳靜靜地坐在他身旁，看著他的側臉，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緩緩流逝。

  突然，微生淮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眉頭微皺，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片刻後，他抬起頭，看向煙柳，聲音低沉而嚴肅：「這粥，是誰做的？」

  煙柳微微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她猶豫了片刻，然後低聲回答：「是……是小廚房的廚娘。」

  微生淮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眼中閃過一絲寒意，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他揮了揮手，叫來了一名僕人，低聲吩咐道：「去，拿銀針來，驗一驗這粥里是否有毒。」

  微生淮的命令讓煙柳的心猛地一緊。

  她從未想過，這看似平常的一碗粥，竟然會牽扯到如此嚴重的事情。

  她下意識地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微生淮的表情嚴肅而深沉，並未往自己身上停留，讓她不禁感到一陣慌亂。

  就在這時，微生淮親近的小廝拿著銀針走了進來。微生淮接過銀針，毫不猶豫地刺入粥中。片刻後，他取出銀針，只見針尖微微發黑。

  煙柳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粥里，竟然真的有毒！

  微生淮放下銀針，目光如炬地看向煙柳。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看來小廚房裡，有人想要害你。」

  煙柳卻恍若未聞，她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慌亂地擺手，急切地解釋道：「王爺，我真的不知道這粥里會有毒。我……我只是讓廚娘熬了一碗粥送來，我真的沒有……」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了。

  微生淮看著她慌亂的樣子，心中一陣無奈。他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低沉而溫柔：「煙柳，你不必如此驚慌。我並未懷疑你，我知道你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但是，小廚房裡的人，未必都是忠心的。你日後要更加小心才是。」

  煙柳的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她緊緊地咬著下唇，試圖抑制住自己的慌亂和委屈。即使微生淮說了這麼多，她其中還是一陣慌亂。

  這慌亂不僅僅是因為這粥是自己親手帶來的，還有便是如果剛才沒有開口阻攔，沒有說出實情，微生淮恐怕此刻早已服下這毒粥。

  微生淮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他站起身，走到她的身邊，輕輕地攬住她的肩膀。

  「煙柳，別怕。」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像是一股清泉，緩緩流入煙柳的心田。

  他伸出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眼中滿是關切和溫柔。

  「不管這毒是誰下的，針對的人，卻都是你。既然是你吩咐的人去廚房，那他們自然是知道，這粥應該是做給你吃的。」

  「也……也未必。」

  煙柳哭腔還在，但整個人卻已經冷靜下來，思考著這件事情可能發生的原因。

  「如今小廚房早就知道了我的用餐習慣，我早上並不愛喝粥。如果是我吩咐，一定不會讓他們做粥。但這整個王府里愛喝粥之人並不多，一個是您，一個便是老夫人。之前……我甚少來此，早上多是去拜見老夫人。如果想借我的手，害老夫人……」

  煙柳臉色白了白。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早已經把老夫人當做自己的親祖母，如今發生這樣子的事，即使這人投毒未遂，她也還是一陣後怕。

  不管這粥是給了老夫人還是給了微生淮，都足以讓王府元氣大傷。

  這下毒之人，居心叵測。

  微生淮靜靜地聽著煙柳的分析，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他鬆開攬住她的手，走到書桌旁，拿起紙筆，快速寫下什麼。

  等待墨乾的時候，微生淮卻眯了眯眼。

  「煙柳，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

  微生淮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微微側頭，輕聲道。

  「以後遇到這種事，不要擔心，有我在。」

  簡簡單單幾句話，仿佛在告訴煙柳，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站在她這一邊。

  煙柳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淚花，她知道微生淮是在安慰自己。她抿了抿嘴唇，努力不讓淚水滑落。

  「王爺，我會更加小心的。」煙柳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但更多的是堅定與決心。

  煙柳此刻的心情是五味雜陳，既有對未知的恐懼，也有對王府安全的擔憂。

  等到墨干，微生淮的眼神變得冷厲起來，他揮了揮手，命令道：「去，把小廚房的人全都叫到這裡來。」

  外頭的下人立刻行動起來，不一會兒，小廚房的廚娘和幾個幫忙打下手的就被帶到了書房。他們一個個臉色惶恐，顯然是知道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微生淮坐在書桌旁，目光如炬地掃視著這些人。他的聲音低沉而威嚴：「今日早上側妃的粥，是誰負責熬製的？」

  其中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廚娘顫抖著聲音回答道：「回王爺，是……是我熬製的。」

  微生淮眉頭微皺，他揮了揮手，讓僕人把剛才用銀針驗毒的粥碗拿了過來。他冷冷地看著廚娘，聲音低沉而嚴肅：「這粥里，為何會有毒？」

  廚娘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聲音帶著哭腔：「王爺明鑑，我真的不知道這粥里為何會有毒。我……我一直都是盡心盡力地為王府準備膳食，自從進府到現在，足有十五年了，從未有過任何不軌之心啊！」

  微生淮的眼神冷厲如冰，他並不輕易相信任何人的說辭。他揮了揮手，讓僕人把銀針和粥碗放在廚娘面前。

  「你自己看看，這銀針在粥里一試，便立刻發黑，這分明是有毒的跡象。你若真的不知情，那又是何人能在你的粥里下毒？」

  廚娘顫抖著雙手拿起銀針，看著針尖上的黑色，她的臉色更加蒼白。她連連搖頭，淚水滑落臉頰，聲音帶著無盡的恐慌：「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煙柳看著廚娘驚恐無助的樣子，隱隱覺得不像是她，卻也明白此刻不是自己隨便開口的時候。

  這小廚房的廚娘並不多，有時候要準備的飯菜多了，常叫那些學徒與打下手的一起幫忙。這廚娘若沒有異心，那就是其他人出了問題。

  微生淮顯然也想到了這點，站起身，走到窗邊，目光遠眺，心中思緒萬千。這毒粥事件顯然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背後必然有著更深層次的陰謀。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微生淮轉過身，只見一個僕人匆匆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張紙條。

  「王爺，醫師已經請來了，此刻正在門外等候。」僕人已然是滿頭大汗，聲音中帶著些許呼吸急促，卻仍舉止有度。

  微生淮微微點頭，示意僕人帶醫師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打扮普通的大夫走進了書房。他看起來年紀並不大，模樣並不出眾，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他恭恭敬敬地向微生淮問好，然後轉向煙柳，微微頷首。

  「見過王爺，側妃娘娘。」

  「你看看這粥里究竟是什麼毒。」

  煙柳在一旁仔細觀察著大夫的一舉一動，這大夫聲音一出，不由得心頭一動。這大夫的聲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

  可現在叫她想，卻是回憶不出來了。

  微生淮點點頭，示意他仔細檢查。

  下人連忙奉上那碗粥，那大夫的動作熟練而專注，用勺子挑起來細細嗅聞，又仔細觀察，果然有所收穫。

  大夫抬起頭，看向微生淮和煙柳，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凝重。

  「王爺，側妃娘娘，這粥中確實有毒。依我看來，恐怕是五脂毒。」

  大夫的話讓書房內的氣氛瞬間緊繃起來。

  五脂毒，煙柳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突然靈光一閃，她想起來了。這種毒物確實不溶於水，極易附著在油脂上，因此常被用來下在飯菜中，讓人在不知不覺中中毒。

  煙柳的目光在書房內眾人臉上掃過，心中有了計較。

  她轉向微生淮，輕聲解釋了這毒的種種特點，又補充道：「王爺，只不過這種油脂輕易洗不掉，得用特製的粉末仔細揉搓才能消除。他們發現的早，又一股腦把人全都集中起來，下毒的人還沒來得及清洗。」

  微生淮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他點了點頭，目光掃視一圈，沉聲道：「取水來。」

  立刻有僕人端了水盆上來，水盆中盛著清澈的井水，水面上映出微微晃動的光影。書房內的氣氛愈發凝重，每個人都心知肚明，接下來的一幕將決定他們的命運。

  還不等排在第一個的廚娘將手放入水中，突然，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呼。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材瘦小的幫廚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臉色瞬間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