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2024-06-10 01:09:12
作者: 奶蓋暴擊
白芷那邊兒怎樣千迴百轉的小心思終究是憋在肚子裡說不出來。
這邊煙柳好不容易得了空休息,卻怎麼也坐不住。
這些天忙裡忙外的,為了這一次婚宴操持,她好幾個晚上熬著夜,早上又是早起,好不容易才撐到了今天。
這些日子熬下來,她基本睡的都是囫圇覺。宴席開始之前,坐在梳妝檯前,垂著腦袋差點昏睡過去,把玲娘嚇了一跳,差點兒就要去喊人。
要不是提前商量好了,把那些繁瑣複雜的規矩流程簡化,煙柳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現在這樣勉強撐下來。
如今終於能休息了,原本她因為自己會立刻撲倒在床上,閉著眼睛好好睡一覺,直到明天日上三竿,才會被小泉玲娘她們叫起來。
可真到了現在,她卻一個人待在的坐在床榻上發著愣。
煙柳只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準確來說,並非是一片空白,而是一點一點的回憶著今天晏玉說的每一句話。就是很神奇的,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仿佛白紙黑字一樣的出現在了自己的大腦中,無論怎麼擦也擦不掉。
令人煩躁的不僅僅是他說過的話,還有伴隨而來,在耳邊綿綿不絕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是小泉,帶著幾個丫鬟,把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又一遍。
原本這屋子裡的擺放設置並不是很規整,可這麼久的日子過下來,煙柳與一眾丫鬟習慣了不說,反倒還特地添了幾處細節,讓屋子裡變得更別致許多。
小泉進來又出去,忙裡忙外的,吵鬧的不停。她腳步匆匆走得急了,就帶著些許不耐煩的意思。
煙柳沒工夫細想她是嫌小丫鬟手腳不利索不耐煩了,還是跟在身邊看了一整天的熱鬧看累了,還是其他怎樣的心情。
她心裡本就難受,這繁瑣的腳步聲又吵的慌,就更加浮躁。
「你先出去吧,來來回回走的我心煩,要是有什麼事,我再叫你們進來伺候。」
煙柳很少拿出主人的氣勢態度壓人,她也是做過丫鬟的,平日裡對待奴婢僕人,總是輕聲細語,就算是看他們犯了錯,如果不是太過分的,也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搬出這架勢來,還真有些嚇人。
跟在小泉身後的幾個小丫鬟紛紛停了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忙點點頭出去,給煙柳留了空間。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側妃怎麼還不高興呢?」
小泉眼珠子一轉,只覺得這是自己表現的好時機。好不容易碰上側妃心情不好的時候,這不幫她排解排解,陪在身邊說說心裡話?
這要是表現的好了,說不定身邊這管實權大丫鬟的位置,還是自己的。
「都出去吧,我現在不需要你伺候。」
抬眼掃了她一眼,煙柳的語氣冷淡而堅定,她揮了揮手,示意小泉離開。
小泉卻還有些不甘心,張張嘴想說什麼,卻被一旁的玲娘拉住。
「那側妃就先好好休息,我和小泉就在門口候著。」
說著,不顧旁邊小泉的掙扎,就將人拉了出去。
好不容易把門關上了,小泉卻還不消停,就在門口壓著聲音吵起架來。
「你拉我做什麼,你都不懂側妃娘娘的心意,我在旁邊再陪一會兒,說不定娘娘就願意說了。」
「既然娘娘有心事不願意跟我們說,我們何苦在旁邊打擾她?給娘娘留點兒清淨,讓娘娘好好自己想想吧。」
玲娘嘆了口氣,看小泉聲音越說越大,連忙示意她小聲。等小泉氣呼呼地說完,側頭聽了聽屋裡的動靜,這才壓低了聲音,小聲解釋。
小泉聽著玲娘振振有詞,更生氣了:「你懂什麼?你跟了娘娘多久,我又跟了娘娘多久?我都不敢說自己懂得娘娘的心思,怎麼還顯示出你來了?你這人就是急功好義,又還愛偷懶,自己不想在前頭伺候,拉著我一塊兒出來,還這麼多藉口說辭,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人!」
「你想偷懶,自己在這兒待著吧,我進去伺候娘娘。」
說著就要推門而入。
玲娘嚇了一跳,好在眼疾手快,伸手就把小泉給拉回來,又好聲好氣的小聲勸著,讓她消停會兒。
聽著她們在門口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準確來說,應該是小泉單方面的輸出,煙柳心裡煩躁的情緒更甚。
她原本想靜靜地獨坐片刻,讓混亂的思緒得以整理,但這兩人卻在門口爭執不休,仿佛把她的安寧當成了談資。
終於,她忍不住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耐和疲憊:「夠了,你們兩個都給我離遠點兒,我現在不需要你們伺候。」
「娘娘,讓我進去陪您坐會,我不伺候您,我就聽您發發牢騷,說說心裡話。」
還是小泉。
煙柳猛地坐起身來,雙手撐在床邊,眼神中透出一絲不耐。
「我說了,你們丟離我遠點,我現在不需要你們!」
她提高了聲音,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怒意。小泉和靈娘被嚇了一跳,立刻噤聲,面面相覷。
門外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微風拂過樹梢的輕響。煙柳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心緒。
然而,那些關於婚宴的回憶卻如同潮水般湧來,讓她無法迴避。
前些日子,煙柳忙碌於婚宴的籌備,每日腳不沾地,卻覺得心中踏實。那時,她總想著,只要忙完了這場婚宴,一切就會好起來的。婚宴的熱鬧和喜慶,仿佛給了她一個盼頭,讓她覺得生活有了方向。
然而,如今一切塵埃落定,閒下來的煙柳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她坐在床榻上,雙手緊緊抱住自己,仿佛這樣才能抵擋住內心深處的寒冷。
這些日子以來的辛辛苦苦,如今卻只落下一肚子的不安。白天的那些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讓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說來還真是可笑,如今最叫她回憶的,反而是前些天那些忙碌的日子,那時的她雖然疲憊,但內心卻是充實和滿足的。
煙柳抬頭望向窗外,夜幕已經降臨,星星點點的燈火在夜空中閃爍。她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哀傷,她知道自己這是因為失去了那份踏實感。她不敢去想自己的未來,更不敢接受這種空虛和寂寞。
屋子裡很悶,悶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煙柳想要長舒一口氣,但呼出來的全是愁緒。
她緩緩的下了床,慢慢走到床邊,伸手一推。
推開了窗,一陣涼爽的夜風立刻湧入屋內,帶走了室內的些許沉悶。站在窗邊,感受著微風拂過面頰的輕柔,仿佛能暫時吹散她心中的煩惱。
窗外,明月高懸,灑下一片柔和的銀光,將庭院點綴得如同仙境一般。
遠處,細碎的說話聲此起彼伏,像是丫鬟婆子們在忙碌著夜間的瑣事。這聲音在寂靜的夜晚中顯得格外清晰,卻又帶著一絲朦朧的模糊,讓人聽不清楚。
月光如水,靜靜灑在煙柳的身上,她的影子在窗欞上拉得長長的,顯得格外孤單。
也許註定了,即使是住在王府,即使是已經認識了許多朋友,但自己終究是不屬於這裡。
煙柳無比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
突然,一道黑影自夜空中掠過,直直地飛向她的窗台。煙柳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隻鴿子,一隻信鴿。它撲扇著翅膀,穩穩地落在窗台上,小眼睛警惕地環顧四周。
不知道過了多久,煙柳苦笑著長嘆一口氣。她輕輕伸出手,鴿子似乎明白她的意圖,順從地低下頭一動不動,任由她將腿上的小竹筒解開。
小心翼翼地取下竹筒里的密信,展開紙張,借著月光閱讀起來。信上的字跡緊湊而有力,每一個字都透露出緊迫和重要性。
她的眉頭緊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焦慮。信中所說之事,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壓力,仿佛有一座大山壓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來。
夜色漸深,月光灑在煙柳的臉上,映出她緊鎖的眉頭和深邃的眼眸。
燭火在旁邊跳躍,手一抬,密信便緩緩的落在燭火上。
不過是片刻,密信已被燒得乾乾淨淨,只留下一縷淡淡的青煙在空氣中飄散。信上的內容,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她的心頭,讓她無法釋懷。
總是這樣,來了指示,然後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事,已經不知道幫了他多少次了,可解脫之日卻還是遙遙無期。
煙柳煩躁不安,這份不安讓她對這鴿子都沒有什麼好氣,正要抬手將這隻鴿子放飛,卻看見鴿子的另一條腿上綁著一塊熟悉的布。
是一條棉布,細細長長的,洗的有些發白了,已經看不出來原來的顏色。
那棉布,那熟悉的棉布,讓她想起了許多往事,那些被深埋在心底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讓她無法逃避。
突然,一陣微風吹過,吹散了空氣中的青煙,也吹散了煙柳心頭的部分迷茫。
似乎突然間明白了什麼,煙柳輕笑一聲,自己不能就這樣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她需要面對現實,需要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她就這麼在床榻之上安靜的坐了一整夜。
夜色漸退,天邊泛起一抹淡淡的魚肚白。煙柳依舊坐在床榻上,身姿筆直,仿佛一座雕塑般靜謐。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穿越了時間,凝視著某個遙遠的地方。
窗外的鳥兒開始鳴唱,清脆的鳥鳴聲打破了夜的寂靜。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灑在煙柳的臉上,為她那略顯疲憊的容顏增添了一抹柔和的光暈。然而,她的眉頭依舊緊鎖,心中的憂慮並未因清晨的到來而消散。
她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
窗戶一夜未關,可白天的情形卻與晚上完全不同。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夾雜著泥土和花草的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明明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色。
然而,這絲絲清新卻無法驅散她心頭的陰霾。
玲娘輕輕推門而入,她的腳步輕盈,如同怕打擾了這寧靜的清晨。
輕輕放下手中的洗臉盆,一轉身卻看到煙柳已經安靜地坐在床上,她不由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在她的印象中,煙柳總是那個晚起的人,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已經醒了?
「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娘娘前些日子忙碌,我還以為娘娘會休息,要到日上三桿才會醒呢。」
煙柳沒有解釋,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中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疲憊。
她輕聲吩咐玲娘:「替我簡單收拾一下吧。」
玲娘點點頭,看出她似乎並沒有什麼說話的欲望,迅速地開始整理床鋪,動作輕柔而麻利。
等到玲娘替自己收拾完畢,煙柳又特意叮囑道:「去小廚房囑咐一聲,讓他們燉上一鍋暖胃的粥。」
她的聲音低沉而柔和,仿佛怕打破了這清晨的寧靜。玲娘沒有多問,應聲而去,她的身影在門外消失,留下煙柳獨自坐在床上,眼神麻木呆滯地望著窗外。
小廚房很快就按照吩咐燉好粥,玲娘端過來時還熱氣騰騰的直燙手。
「娘娘要看他燉的怎麼樣嗎?」
煙柳輕輕地接過玲娘手中的熱粥,那溫暖的感覺透過瓷碗傳到她的手心,仿佛能驅散她心頭的寒冷。
「算了,他們燉的絕對沒什麼問題。」
煙柳也不多看,讓玲娘帶著一起,轉身就去了微生淮的書房。
書房的門緊閉著,仿佛守護著主人的秘密世界。
煙柳輕輕敲了敲門,門內傳來微生淮沉穩的聲音:「進來。」她推開門,與玲娘一同走了進去。書房內瀰漫著淡淡的墨香和書香,讓人感受到一種沉靜與雅致。
微生淮正坐在書桌前,專心致志地審閱著手中的卷宗。他的眉宇間透露出嚴肅與專注,讓人不敢打擾。然而,當他看到煙柳時,眼中閃過一絲柔和與溫暖。
「你怎麼來了?是找我有什麼事嗎?」
「王爺……」
煙柳原本心裡憋著一股子勁兒,憑著一股子衝勁就這麼來了,直到進門前都並不覺得有什麼。
可真到了屋子裡,與微生淮面對面時,聽著他的聲音,卻突然失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