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2024-06-10 01:09:01
作者: 奶蓋暴擊
「老夫人,我記得後院您宅子旁不遠處有片竹林,那地方清淨,也有人灑掃,環境不錯,關上門來也是個獨立的小院子。不如就把寧兒安置過去,您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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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點了點頭,卻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仔細叮囑。
「以後這種事兒,你儘管去做就行,不用特意來指揮我。往後也別叫我老夫人了,聽著實在是生疏,儘管與芷兒阿淮他們一樣,叫我祖母便好。」
煙柳坐在那裡,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她呆愣地望著老夫人,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光。老夫人的話語,像是一股暖流,緩緩流過她的心頭,將她內心深處的不安驅散。
她從未想過,老夫人會如此細心地注意到她的小心和拘謹。在這個陌生的府邸里,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行事,生怕出錯。如今,老夫人主動提及,不僅是為了讓她安心,更是為了給她撐場面,讓她在這個家中有了更多的歸屬感。
寧兒初來乍到,卻與她都稱呼老夫人,她雖然說是側妃,卻還沒有白芷這個養孫女來得親近,心中怎麼會不慌亂?
煙柳不是沒想過與白芷微生淮一樣,稱呼老夫人為祖母,可她麵皮薄,終究是不敢主動改了口。
如今老夫人主動提起,她答應下來,心中竟是格外安穩。
煙柳深深地鞠了一躬,聲音有些顫抖:「祖母,謝謝您。」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寧兒,不辜負您的期望。」
老夫人笑眯眯地拍了拍煙柳的手,那手如同經歷過歲月洗禮的樹皮,粗糙而溫暖。她眼中滿是慈愛,有一句話隱隱約約從她嘴邊流出,煙柳仔細去聽,卻聽不清楚。
自打回府之後,日子又重新悠閒下來。寧兒不知是不是因為初來乍到的緣故,平日裡在屋子裡躲著,也不怎麼出門。
偶爾煙柳與老夫人上門請了再請,才出來一趟。老夫人當面笑著說她是個小悶葫蘆,背地裡卻擔心的不行,總怕她在屋子裡憋壞了,於是隔三差五就帶著人上門做客。
陽光透過竹林間的縫隙,斑駁地灑在寧兒的小院子裡。寧兒靜靜地坐在窗前,手中捏著一支毛筆,在宣紙上輕輕描繪著。她的臉上沒有表情,但眼中卻閃爍著光芒,仿佛在她的筆下,有一個獨特的世界正在慢慢成形。
煙柳輕輕地推開門,走到寧兒的身邊,看到寧兒專注的樣子,心中不禁感到欣慰。
她輕輕地叫了聲。
「寧兒。」
寧兒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是一絲淡淡的笑意。
寧兒本家姓季,單名一個寧,小字寧兒。
世家宗族有些自己的規矩,原本季寧是該按照族裡的規矩,名字叫季安寧。可太傅夫人對這名字冷笑一聲,罵太傅這輩子就不得安寧,把中間的名字拿掉了,這才改名叫季寧。
如今就算來了王府暫住,也沒有要改回去的意思。
因此,煙柳她們還是該叫寧兒就叫寧兒。
陽光下的竹林閃爍著金色的光澤,季寧的房間裡瀰漫著淡淡的墨香。
煙柳看著她安靜地站在窗前,輕聲問道:「寧兒,今日太傅府的人就要離開京城了,你……要不要去送送他們?」
季寧的手頓了頓,毛筆尖在紙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跡。她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太傅府,那個曾經養育她的地方,如今她已經離開了那裡,可養育她長大的祖母,卻被困在了那裡,一輩子。
季寧遲疑了片刻,轉身望向煙柳,眼中滿是迷茫和詢問。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筆桿,仿佛在尋找某種支持。
「煙柳姐姐,我……」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仿佛承載了太多的沉重和不確定,「我不知道該不該去。」
煙柳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季寧與白芷年歲差不了多少,她輕輕握住季寧的手,柔聲道:「寧兒,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決定就好。如果你覺得見他們一面能讓你心安,那就去送送他們。如果你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那就等以後再說。」
她說著,帶著季寧走到窗前,望著外面那片竹林,聲音變得更加輕柔。
「你若是想去,我們現在快馬加鞭,還趕得上去送他們最後一面。你若是不想,我們今日就呆在屋子裡,那也不去。」
季寧站在那裡,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些許晶瑩。
「煙柳姐姐,我想去。」她的聲音雖然有些顫抖,但卻充滿了決心,「我想見見祖母,告訴她我會好好活著,告訴祖母的她教導,我一直記在心裡。」
說著,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安,看向煙柳的眼中帶著些許歉意。
「只是,我不知道這樣會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煙柳看著她,心中一陣感動。她輕輕握住季寧的手,微笑著搖了搖頭。
「寧兒,這怎麼會是麻煩呢?既然你搬過來住,我們就是一家人,你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你想見你祖母,那我們就陪你去見。你不用擔心任何其他的事情,只要你的心裡覺得舒服,那就足夠了。」
況且……自打老夫人回來之後,也不愛出門動彈了。就連往日最喜歡的下地勞作,也不能勾起她的半分興趣。
煙柳來走這一趟,不但是為了寧兒,還是為了老夫人。
不難看出來,老夫人也想送一送自己的舊友,只不過是苦於沒有理由。如今寧兒要去,正好一舉兩得。
煙柳笑眯眯的答應下來,轉身匆匆而去,裙擺輕揚,留下一陣風中的花香。她的步伐輕快而急切,心中充滿了期待和緊張。她知道,這不僅僅是為了寧兒,更是為了老夫人。
如今時間正好,還來得及叫人去馬廄,挑選一輛舒適的馬車,為了防止路程過長,老夫人身子不舒服,還特意叫人換了更加鬆軟一點的車內坐墊和透氣的窗簾,確保一切都不會讓老夫人感到不舒服。
煙柳這才回到老夫人那兒,通知老夫人要出門的消息。
「要出門?去哪兒?」
老夫人還有點兒懵。
她是知道今日太傅府的眾人離京。
自打老太傅頭七過完,京中掌管房屋租賃的,隔三差五就上門打聽消息。嘴裡問的是租不租房子,賣不賣宅子,價格卻壓的一個比一個低,明白,這是上頭有人下了指示。
他們也明白這恐怕是聖上的意思,這些年來,他們在外頭借著老太傅的名義,也幹了不少缺德事,如今沒有人罩著,也紛紛都找上面來。
只不過大都是礙著老太傅的面子,沒鬧得太難看罷了。
只是不過這樣一來,他們不好再找理由繼續在這兒待著,因此沒過幾天,就灰溜溜的提出扶棺回鄉。
皇帝當然不會不應允,還賞了不少金銀,那態度,像是巴不得他們早點離開。
這樣一來,昨日賞賜的旨意才下來,今日便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回老家去了。
這些事情自然瞞不過洛陽王府,微生淮知道自家祖母與他們交好,因此有關於太傅一家的消息,也從來不瞞著。
只是知道歸知道,老夫人心裡卻總是彆扭,明知道這恐怕是最後一面了,卻還不肯放下面子,去見太傅夫人。
「您呀,就別問去哪兒了,總歸是跟我一起,送送你家小輩。您就當是出門散散心了,您看成不成?」
煙柳笑眯眯的。
雖然故意避開了具體的目的地,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是去送小輩。但聰明如老夫人,又怎麼可能不明白煙柳的意思?
她冷哼一聲,彆扭的轉過頭去,一副老大不樂意的樣子。
煙柳看了只想笑,故意吊著她。
「怎麼?難不成祖母不願意去?那不然……就我自己陪妹妹們去了?」
煙柳這麼一說,老夫人果然有些急了,氣呼呼的瞪了她一眼:「你才多大年紀,你哪裡看得住她……她們?我陪你一塊兒去,有我在,你也能去歇歇。」
老夫人差點兒說漏了嘴,連忙臨時改口。看著煙柳憋笑的樣子,她也知道自己暴露了,乾脆冷哼一聲,不再多話。
「老婆子上了年紀,還被你這種小孩兒打趣,你真是該打。」
「今日我暫時放過你,等我回來,有你好果子吃。」
說著就招呼來木耳,一邊一個攙扶著,急急忙忙的出了門。等煙柳出來時,人早就已經上了馬車。
煙柳連忙叫人把季寧請了出來,這才風風火火往郊外趕。
馬車在寬闊的官道上疾馳,車輪滾過,揚起一片塵土。煙柳坐在車廂內,透過半開的窗簾,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心中卻難以平靜。
她知道,無論是對季寧,還是對老夫人來說,今日一別,十分重要。
太傅夫人已經上了年紀,老太傅家鄉遙遠偏僻,回鄉路途顛簸,現在那一群管家的,哪一個不是各懷鬼胎?
太傅夫人無依無靠,只怕會很辛苦。而且這一路上,不少懸崖深林,自然多的是土匪蠻人,一個不好,只怕是會全軍覆沒。
季寧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若是真的遭遇了那些事,可該怎麼活?
這也是為什麼她寧可要讓自己吃苦,也要讓季寧跟著老夫人走的原因。
車廂內,季寧坐在老夫人的身旁,雙手緊緊握著老夫人的手,眼中閃爍著期待和擔憂。
老夫人卻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的反握著她的手,算是在安慰她。
京城郊外,有一處不大不小的涼亭。
有不少往來人家在此歇腳。
進京的在此整頓收拾,離京的在此依依送別。
如今季家已經不能被稱為太傅一家了,現在的季家,勉強由太傅第一個帶回來的那個私生子,就是在老夫人來的時候,與她交涉的那個年輕人掌管。
如今的季家一盤散沙,各懷心思,這個年輕人能掌管現在的季家,也是因為年紀最大,而且勉強算是得了太傅夫人的支持。
此時季家一行人正在涼亭歇腳。
「我說,咱們真的要走嗎?那萬一上門的那些人,不是得了皇上的旨意,不是要趕我們走的,我們就這麼走了,可就回不來了。」
「就是、就是呀,那房子都沒來得及賣出去,咱們可少了一大筆錢。」
「我不管,那老太婆都說了,賣房子的錢從她嫁妝里出,到時候肯定還得平均分,要是都留給老大,那我可不答應。」
「我也不答應,憑什麼都聽她的呀?連下蛋都不行,這老太婆下半輩子還要靠我們養活,現在還裝模作樣,蹬鼻子上臉呢。」
烏壓壓的一群人或坐或躺,一片嘈雜聲中,太傅夫人安靜的站著,目光望向京城的方向,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期待。
「娘,您就別再等了,人都已經走了,怎麼可能還會回來呢?」
管事的年輕人皺著眉,語氣十分沒有耐心。
他本來就不是太傅夫人的親生兒子,如果不是恰好被太傅夫人選中,成了這掌管季家的,估計現在也跟著後面的人一樣摔摔打打,催著人上路了。
只是借了太傅夫人的勢,限制也緊隨其來,如今磨蹭了大半天,卻還在這兒待著,不說別人,他自己心裡也著急。
他心中早已不滿,只是礙著太傅夫人的面子,一直不曾發作罷了。
此時看著太傅夫人還巴巴的望著京城的方向,心中更是不耐。
太傅夫人不理他,只是繼續看著京城的方向。
管家的年輕人終於急了,上前兩步,拖住太傅夫人的胳膊,就往後走。
「娘,您就別再等了,人都已經走了,怎麼可能還會回來送你呢?咱們得趕緊上路了,不然天黑之前,可趕不到下一個鎮子。」
他聲音不小,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有人竊竊私語,有人交頭接耳,也有人幸災樂禍。
太傅夫人皺了皺眉,想要掙脫年輕人的手,卻沒能掙脫開。
她回過頭,冷冷地看了年輕人一眼:「放開。」
即使這麼多年被關在一隅,太傅夫人屬於上位者的氣勢還在,冷冷的這麼一瞪,就讓那年輕人下意識的鬆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