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2024-06-10 01:09:00 作者: 奶蓋暴擊

  煙柳小心翼翼地回過頭去,餘光看著老夫人的表情。

  

  太傅夫人這些話說的,總叫她心中不安穩,這幾句話說的像是在託孤,叫人不得不擔憂。

  煙柳的心像是被秋風吹過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她輕輕地咬了咬下唇,眼中閃過一絲煩躁。

  她不怕多養一個人,王府的繁華足以支撐起更多的開銷,但太傅夫人的話語中似乎隱藏著更深的含義。

  她回過頭,正對上老夫人那雙深邃的眼眸,那裡似乎藏著千言萬語,卻又難以言明。

  煙柳心中一動,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她不敢確定。她輕輕地笑了笑,想要化解這凝重的氣氛,但老夫人的表情卻依舊嚴肅。

  自從太傅夫人開口,老夫人的表情就越來越嚴肅,甚至一點笑意都沒有。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打破了這沉默的氛圍。

  煙柳的心猛地一緊,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她知道,她必須做好準備,迎接一切可能的挑戰。

  竹屋的門砰然被撞開,一陣風裹挾著外面的冷氣撲面而來。煙柳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衣角。

  只見一群人闖了進來,他們身上披著麻布,臉上塗著灰土,披麻戴孝,哭聲震天,哭天搶地的跪倒了一片。

  這群人一進屋,就齊刷刷地跪在了地上,他們的哭號聲聽起來尤為淒涼,可那一雙雙眼睛賊眉鼠眼,左顧右盼,時不時還偷偷摸摸看向站在一邊的老夫人與煙柳,與他們嘴裡的嚎叫反差甚大。

  他們的聲音充滿了悲憤和絕望,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老夫人,您要為我們做主啊!」其中一個年輕人帶頭哭喊道,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無盡的悲痛和懇求。

  煙柳雖然沒見過他,但根據他的年紀不難判斷出,恐怕這位是老太傅的幾個私生子其中之一。

  他哭個不停,可眼睛時不時的瞥著一旁的太傅夫人,生怕被她搶了話。

  「我們都知道您跟我家老夫人關係好,您二位年少情誼,可當年,我家老夫人做了什麼,您難不成忘了嗎?」

  「像我家老夫人這樣之人,無德無禮,即使是生長在她膝下的我們,也深惡痛絕。如今見了老夫人,心中更是十分愧疚。」

  煙柳隱隱約約明白他要說什麼。

  果不其然,緊接著他就朝著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現在我父親亡故,我們家中破落,沒有什麼可以向您表達歉意的,如果您願意,我們願意把這宅子留給您,我們舉家搬回老宅。」

  「這樣一來,既能表達我們的歉意,我們也好早日回家。現在這破宅子之中,雖然沒剩什麼東西,但也得好好收拾收拾,總不好留下我們的雜物。您不如現在回家,等我們收拾好了,再來請您,您覺得怎麼樣?」

  這年輕人倒是聰明,嘴上說的好聽,一口一個表達歉意,可眼珠子卻轉的飛快,一看就不懷好意。

  煙柳微微皺眉,心中對這年輕人的狡猾已經有了幾分認識。他的話語雖然謙卑,但眼中的狡黠卻難以掩飾。

  這明顯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戲碼,雖然不知道他們的目的,但很明顯,如今跪的這一地人,都只怕是不懷好意。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老夫人的反應,只見老夫人眉頭緊鎖,似乎也在思考著這其中的貓膩。

  煙柳微微一笑,決定不再拖延,她走上前去,扶起那個年輕人,輕聲說道:「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這座宅子畢竟是太傅大人的遺產,你們就這樣輕易放棄,難道不怕將來後悔嗎?」

  「自然是不會後悔!」

  那年輕人連忙搖頭,只是看向煙柳的視線,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貪婪。

  他臉上還掛著淚痕,但無論再怎麼掩飾,眼中的貪婪卻如同餓狼盯著獵物一般,從邊緣流露出來。

  他用力地搖頭,仿佛急於撇清與那座宅子的關係,卻又在同時,偷偷打量著煙柳身上的華貴衣裳和珠寶。

  煙柳不動聲色地收回手,任由他跪著。這男人,跟他爹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心裡估計也是一片齷齪,怎麼可能是真心實意地道歉

  她輕輕一笑,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眼中的貪婪,優雅地轉身,走到一旁冷著臉,視線半分沒有分給這一地人的老夫人身邊,輕聲說道:「老夫人,您看這事兒……」

  老夫人微微皺眉,她自然看出了這群人的不懷好意。

  老夫人冷冷地掃了一眼這群人,她一生閱人無數,怎會看不出他們眼中的貪婪和狡詐。她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煙柳不必多說。

  「你們的心意我領了,但這宅子,我是不會要的。」

  老夫人聲音堅定,不容置疑。

  「這宅子、這宅子可是皇帝御賜,不可多得的啊……」

  那年輕人一愣,似乎沒想到老夫人會拒絕得如此乾脆。他急忙抬頭,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被老夫人那冷冽的眼神給生生逼了回去。

  「如果你們真的想要道歉,就把寧兒還給我。」

  老夫人的話語如同寒冰,直刺那年輕人的心臟。

  寧兒?

  在場的人都是一愣,包括煙柳在內。

  人人都知道寧兒是太傅夫人心頭的寶貝,但沒想到老夫人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

  煙柳垂了垂眼眸,暗暗長嘆一口氣心道果然。

  老夫人的話語落下,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死寂。那年輕人的臉色瞬間變了,他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寧……寧兒?」

  他結結巴巴地開口,聲音帶著不可置信的顫抖。

  老夫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寒冰般刺骨。她不再多言,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一時間,房間內充滿了壓抑的氣氛。那年輕人跪在地上,身體顫抖著,額頭上的冷汗如雨下。他抬起頭,看向老夫人的眼神充滿了驚喜和猶豫。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老夫人的呼吸聲在靜靜地迴蕩。那年輕人咬緊了牙關,似乎在做出什麼重大的決定。

  在眾人的注視下,那年輕人突然深吸一口氣,仿佛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

  「好……我答應您,只要您能帶走寧兒,以後她的嫁娶,我們絕不向您伸手要錢。」

  他的話語一出,整個房間再次陷入了寂靜。

  按理說,寧兒是太傅的孫女,她的嫁娶,應該是由太傅府出錢。如今就算是把人接走,只要沒清了族譜上的名字,寧兒也還是太傅家的人。可按照這個男人的說法,若是日後寧兒的嫁娶太傅府一點也不參與,那可就是另外的意思了。

  老夫人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也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爽快。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煙柳站在一旁,心中也是驚訝不已。她原以為這家人會極力反對,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如此輕易地放棄寧兒。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老夫人回過頭去,深深的望了一眼太傅夫人。

  她不知何時,被寧兒攙扶著站了起來,此時迎著老夫人的視線,臉上露出了一絲悽慘的笑容。

  「去吧。」

  太傅夫人輕輕拍了拍寧兒的手,示意她跟著老夫人。寧兒早已經哭成了淚人,搖著頭,聲音細弱蚊蠅。

  「祖母……不、我不要跟祖母分開……」

  「孩子,去吧,別讓我再擔心你了。」

  太傅夫人笑了笑。

  她如今已經瘦成竹竿一樣,臉上的皺紋耷拉著,笑起來顯得有些滲人。

  老夫人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握住了煙柳的手。

  煙柳只覺得老夫人大半的體重壓在了自己身上,可老夫人的頭依舊高高的仰著。她扶著老夫人的胳膊,一步一頓的離開了太傅府。

  剛把老夫人送上了馬車,就聽見後面跟著一陣又一陣細細的哭聲。

  是寧兒。

  她再怎麼不願意,如今太傅府當家的人也有十萬個辦法把她趕出去,況且如今太傅夫人還在太傅府,她為了自己的祖母,也得乖乖聽話。

  煙柳本想把人叫過來,一起坐馬車回去,卻被老夫人拉住了手。

  「讓她在後面走吧。」

  煙柳點了點頭,回頭小心翼的看了一眼那掩面哭泣的寧兒。她與太傅夫人一樣,身子瘦弱,面色慘白,叫人不忍再看。

  春杏不等老夫人與煙柳吩咐,早早就站在了寧兒身邊,攙扶著人,以防她倒下。

  煙柳上了馬車,卻見老夫人低著頭,不知何時,眼角滑落一滴眼淚。

  「你是不是覺得,我實在是心狠?」

  馬車吱悠悠的搖晃著,一點一點的朝著回家的方向前進。

  老夫人突然開口,打斷了這片刻的安靜。

  煙柳乖巧的搖了搖頭。

  「老夫人有自己的衡量,我儘管聽您的指示做事就行。」

  老夫人的聲音低沉而顫抖。

  「這男人,看似忠厚老實,實則心機深沉。這房子是皇帝御賜給太傅的,如今太傅已逝,房子自然是要收回的。他哪裡來的權力私自送人?到時候如果真的接手了這房子,說不定我們也會捲入無休止的麻煩中,撈不著好不說,還可能惹上麻煩。」

  馬車在老夫人的聲音中緩緩行駛,街角日頭的光芒透過車窗灑在老夫人的臉上,映出她眼中深深的憂慮。

  黃昏暮色漸濃,馬車在寂靜的街道上緩緩行駛。車廂內,老夫人和煙柳相對而坐,沉默中似乎瀰漫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沉重。

  「想來那個男人之所以如此輕易答應把寧兒送給老夫人,也不過是想藉此機會擺脫寧兒這個累贅。」

  煙柳輕聲開口,打破了車廂內的沉默。

  老夫人微微側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輕輕嘆了口氣,望向窗外昏黃的夕陽,仿佛看到了太傅府曾經的輝煌。

  「現在的太傅府已經落敗,幾個男丁爭搶家產,怎麼可能還顧得上寧兒這個嫡孫女?把人送出去,還能少分一份錢。」

  煙柳繼續說道,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無奈和悲涼。

  寧兒的存在,對於現在的太傅府,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寧兒畢竟是太傅府留存的唯一嫡親血脈,她的父母雖然說早早就去了,但畢竟都是出身名門正派,日後若真要結親,可以選擇的,可比那幾個私生子私生女要強上不少。

  若是太傅府還想重新回京城,寧兒自然是要好生教養著。

  可如今,太傅府剩下的這些人都是只顧眼前,不顧以後的,只顧得上把太傅府僅剩的那點兒遺產都掌控在手中。

  如今多了一個寧兒,自然是要多給她留一份嫁妝,嫁妝可不是什么小數目,那幾個鐵公雞又怎麼可能樂意拔毛呢?因此,能順利把寧兒脫手,對於他們也是喜聞樂見的。

  「只不過沒了寧兒……她的日子,也不好過了。」

  老夫人長嘆一口氣。

  她說的是太傅夫人。

  老夫人的心緒隨著車輪的滾動而起伏,那些過往的歲月,仿佛一幅幅畫卷在眼前緩緩展開。

  「我們曾經的情誼,如今最後幫她一把,也算是不愧對了。」老夫人輕輕呢喃,聲音中透著一絲無奈和淡淡的哀愁。她閉上眼睛,仿佛在回憶著那段被歲月塵封的往事。

  那時的她們,還是青春年少,風華正茂。曾經的誓言和承諾,如今想來,都已成為過眼雲煙。

  而那段被搶奪的姻緣,如今看來,原來竟是段孽緣。不過是命運弄人,讓兩個本應相攜走過一生的人,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把人帶回去了,就好好安置吧,不管怎麼說,我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她叫我一聲老夫人,我也就把她當做我自己的小輩。以後芷兒有的,也別薄待了她。」

  煙柳點了點頭,思索著府中還有哪裡有合適的住處。

  畢竟是名家之後,也不好隨意安置,那些破落地方,是第一個排除的。可離著老夫人與前院太近也不合適,還是清白人家呢,傳出去了,叫別人知道也不好。

  思來想去,倒有一個地方,位置也不偏,離後門也近。到時候請些自己的朋友來,不用從王府的大門走,也方便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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