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2024-06-10 01:08:57
作者: 奶蓋暴擊
宮中事務繁忙,那太監也不留,只是臨走之前,卻還是似笑非笑地提點。
「老夫人年紀大了,儘管多出門走走。聖上如今膝下就這麼兩個兒子,也早都已經成年了,都搬出去住了。身邊只有一個跟了多少年的貴妃娘娘,能說說貼心話。」
老夫人摸不透他的意思,笑容不變。
那太監也不著急,慢條斯理的解釋。
「這些天來貴妃娘娘心情總是不好,總是念叨著當年還在閨中的時候,有幾個對他特別好的長輩。如今貴妃娘娘思念舊人,思來想去,竟然只有老夫人您這一位長輩。可您的身子又不好,不好總叫您出門兒走動的。」
煙柳在一邊聽著,也聽出這太監是什麼意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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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監恐怕不是替著貴妃走這一趟的,雖然話里話外都是替貴妃考慮,但他這樣做的深意,卻讓人不寒而慄。
現在朝中雖然已經立了太子,但太子根基並不穩固,母族勢力過弱,除了丞相以外,並沒有多少人看好他。
而丞相看好他的緣故,恐怕也並不單純。
自古以來,皇權與朝臣之間的鬥爭都沒有停過,兩者之間的平衡過於難,現在不是皇權壓倒朝臣,就是朝臣壓倒皇權。
現在朝中保皇一黨勢力過大,儘管皇帝並不是十分英明,但朝內上下欣欣向榮,勁往一處使,倒是大的沒有貪官污吏。
雖然說暗地的骯髒事兒不少,但最起碼明面上過得去。
可這樣一來,身為丞相是最難受的。天底下的美名全都是皇帝的,他雖然身為丞相,可既沒有名,也沒有利,只有髒活累活和各式各樣的苦差事。
那些在旁人眼裡無上的權利,落在丞相的眼裡,可能都是無窮無盡的折磨,尤其是當這個丞相還有私心的時候。
因此扶持一個軟弱無能,沒有自己勢力的太子上位,對於丞相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至於三皇子,雖說母家已經沒落,可在軍中仍舊很有聲望,尤其是還剩下裴修白這樣一個未來的中流砥柱。
儘管兩家現在關係並不密切,貴妃娘娘天天把人叫進宮中陪伴反而適得其反,但誰也不敢說,兩家以後會不會為了共同的利益而聯合起來。
因此,這太監說的也確實是為貴妃考慮,為貴妃打算。
但就是因為這樣貼心的考量,才令人懷疑。
來替皇帝宣旨的太監,不說是多麼貼心的人,至少要對皇帝忠心耿耿。貴妃在宮中經營了這麼多年,連留裴修白過夜都要特地提前向皇帝請示,又哪裡能在皇帝身邊安插人,還是這種負責宣旨的太監。
畢竟這種太監可是最好對聖旨動手腳的,對於聖旨中所說的事情,也是最先知道的。掌握了有這樣重要的地位的人,那朝中的大小事、皇帝的想法不就都了如指掌了。
這太監如今明這一個勁兒的幫貴妃娘娘說好話,只怕不是為了貴妃來的。
這事如果傳出去了,落到皇帝耳朵里,可不知道要怎麼猜忌貴妃。
老夫人只是笑笑,沒有接茬,也沒有說什麼,點點頭對這那太監一如既往的和煦。
「多謝您。」
那太監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離開。
等到人走了,老夫人才嘆了一口氣。
「只怕這些日子,朝中的事情十分難辦,我那時還在想,怎麼阿淮會借病推脫留在家裡,現在看來,在家中留著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煙柳也跟著點點頭。
發現了那太監的不對勁,這些日子微生淮躲在家中就有了解釋。
「王爺與小將軍關係好,這事,會不會連累到王爺?」
她比老夫人想的還要多一些。
裴修白有好幾天沒來,雖然說這孩子來時也只會平添聒噪,但人一旦沒來,又怪叫人念叨的。近來總是有各種的事情煩擾,不知不覺竟然有小半個月沒有見到他。
老夫人也跟著皺眉。
「那孩子是個有分寸的,可太有分寸了,也不是好事。我只怕他撐不住,拖到最後才肯說。到那個時候,就算來找我們,恐怕也幫不上他的忙。」
「那太監的事,一會兒你找個機會去跟阿淮說一下,皇帝也不想要自己身邊出現有異心的人,把這事告訴皇帝,自然有人解決。」
如今皇帝雖然中庸,但帝王該有的猜疑不安從來不會少。尤其是當他上了年紀,身邊兩個兒子長大,即使是他試讀情深,兩個孩子都是他一手養大的,他心裡也難免不如意。
當朝臣對他的關注逐漸轉移到對皇子身上時,他也會慌張。
因此,無論這太監身後到底是誰,都只會染了一身髒水。
老夫人心裡想了明白,就不願意讓這些糟心事兒再打擾煙柳,於是臉上又重新帶了笑。
「你剛才可聽見,太監都說了什麼?」
老夫人舉了舉手中的聖旨。
「如今你身份不一樣了,也不再是一個小小的侍妾,該好好大辦一場,告訴親朋好友。」
煙柳的臉一瞬間便紅了起來。
她有些羞怯,尤其是身邊還有個未嫁的白芷,因此小心翼翼的看了白芷一眼,聲音也小了很多。
「這事、這事終究是不好大辦吧。我出身擺在這,就算是做了王爺的側妃,也終究是給王爺抹黑。大辦一場,叫別人聽了知道了,哪裡又願意來呢?到時候空空蕩蕩的,像什麼話。」
話說到這,煙柳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來那天與微生淮的對話,心中原先的悸動與羞澀消散了許多,垂著眼睛,連臉上的紅暈都消散了。
「什麼像什麼話?你可是皇上親自賜婚的,手上可是有聖旨,誰敢瞧不起你?況且不但是為了慶賀你們的喜事,就算是為了表示我們的態度,你們的婚禮,我們也要大辦一場。」
老夫人正了臉色,認真道。
老夫人的考量很多,如今煙柳得了皇上的承認,是正兒八經的側妃,這是一樁事,外面煙雲詭譎的局勢又是另一方面。
前些日子微生淮借病,在家裡閉門不出,不少人懷疑他是失了皇上的心。可如今看來,皇帝只怕對他另有偏愛。
老夫人不知道兩人之間是發生了什麼,但恐怕並非是什麼大事。否則皇帝不會這樣快鬆口,微生淮也不會什麼表示都沒有。
不過借著這個機會,微生淮倒也順利試探出了自己麾下的幾顆異心,將這幾人踢出之後,身邊的人果然都是忠心耿耿。
這些事,微生淮並不瞞著老夫人,老夫人知道也會心安不少。
只是比起自己,老夫人也知道,該明白這些事兒的,她身邊這個才是第一人,畢竟看著如今微生淮對她的態度……
想到這裡老夫人不無可惜的轉頭看了一眼自己另一邊的白芷,只覺得一切都是陰差陽錯。
當初若是芷兒有這份心,她與阿淮之間的事情,恐怕也早就成了。
只是看著白芷無憂無慮,一派天真的模樣,老夫人又鬆了一口氣。
朝中的事情太過黑暗,白芷不知道,也是一件好事,這樣留在自己身邊,自己也能保護她周全,保持著這樣一份天真的心,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煙柳不知道這會兒老夫人的心思已經千迴百轉,只是強忍著心中的難過,對著老夫人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這件事情了。
她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老夫人執意要舉辦宴會,恐怕另有所圖,她當然不會拒絕。只是心中的那點子難堪,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白芷看著老夫人對著煙柳千叮嚀萬囑咐,不由得有些吃味,哼哼唧唧的對著老夫人撒嬌。
「您看您,總是一心只想著姐姐,半點兒都不在意我。」
白芷委委屈屈的開口,話還沒說幾句,就被老夫人笑意滿滿的打斷。
「你年紀也不小了,天天只知道對我撒嬌,這可怎麼是好?」
「我在祖母身邊長大,當然只會對您撒嬌了!我不管,你剛剛一個勁兒的給姐姐操心,我有點兒嫉妒。」
白芷雖然哼哼唧唧,一副委屈的樣子,但心裡並不是在意那些事情,她也是個明事理的,自然知道什麼事情重要,什麼事情不重要。
老夫人這些天雖然嘴上不說,但畢竟跟在老夫人身邊長大,白芷也是知道老夫人的心思,她最近天天思緒沉沉,說著說著話也會走神。
雖然嘴上不說,但白芷也知道,老夫人是在擔心微生淮。
她心裡雖然著急,但的確是對朝中的事情一無所知。她又不敢胡亂開口,生怕要是一句話說不對了,更讓老夫人憂愁。
如今看著老夫人似乎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她心裡也跟著放鬆,鬧起老夫人來,這才沒完。
「好好好,行行行,我的大小姐,你就儘管說你的想法,祖母要是能滿足的儘量滿足你,你看行不?」
老夫人心情好了,說話也鬆快很多,樂呵呵的答應著。
白芷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立刻想到了一個主意。
「我最近愛吃清歡齋的松花酥餅,可是他家的吃食一向是供不應求,早早去都要排隊。不如祖母您請他們來,給我做滿滿一大桌子的松花酥餅,您看怎麼樣?」
白芷這個要求提的既嬌蠻又不難辦,老夫人自然沒有說不的理由,連忙笑呵呵的答應下來。
兩個人正說著鬧著,突然外頭進來一個急匆匆的丫鬟。
那丫鬟面色焦急,見三人都在,連忙跪下磕頭。
「老夫人,老太傅那兒……出事了。」
這丫鬟是跟在老夫人身邊很久的,自然知道老夫人的脾性,因此也不囉嗦,直接重重的磕了個頭。
「出事?出什麼事?」
老夫人臉色微變,臉上笑意散去,皺起了眉頭,忙問道。
「老太傅前些日子荒唐胡鬧……昨日人就不行了,只是拿藥吊著,撐到了現在。太傅家裡嫌這事不光彩,上上下下都瞞著。剛才太傅……人已經走了,老太傅夫人第一個跟著病倒,現在他們上上下下忙成一團,太傅夫人這才叫了人,把這件事情傳了出來。」
那丫鬟說話委婉,但足夠讓老夫人和煙流聽明白她的意思。
「備車,我們得去一趟。」
老夫人嘆了一口氣,不知怎的,一瞬間竟然滄桑了不少。
「老夫人莫要擔心。」
煙柳雖然不知道老夫人與太傅一家之間的關係,但看到老夫人的樣子,也知道兩人之間關係匪淺,連忙寬慰。
老夫人搖了搖頭。
「這事……我雖然早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但當真的發生的時候,我心裏面也實在是有些難受。」
老夫人不願意多說,煙柳也不好再追問,跟咱老夫人身後,一起出了院子。
白芷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等著老夫人先走出去,拉著煙柳落在後面。
「什麼荒唐胡鬧?我之前去過幾次,那老太傅雖說人古板嚴肅了些,但為人據說是很好的,不然也做不了帝師,怎麼他還荒唐胡鬧上了?他胡鬧什麼了?他做了什麼事啊?」
煙柳搖了搖頭,不準備把這「荒唐」的事情細細說給白芷這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聽。
她是丫鬟出身,倒是聽過不少這種後宅里的骯髒事情,因此倒是很快接受了老太傅為老不尊這一事實。但對於太傅府的其他人,她還是不太了解。
現在事出匆匆,現在找人問,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人,老夫人現在心慌著急的很,去問她也不像樣,因此煙柳將目光轉移到了白芷身上。
「你從小在老夫人身邊長大,京中的事情雖說不能全知,但也了解不少,對於太傅府上下應該很知道不少吧?」
見白芷點頭,煙柳這才拜託她將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訴自己。
「這去一趟恐怕要浪費不少時間,況且你還未出閣,以老夫人的性子,恐怕不會帶你去。我怕到了那兒,身邊沒有人提醒著,不知道他們的規矩。」
「你不是方便,不如把你知道他們那兒的情況全都告訴我。」
白芷連忙點頭:「這自然是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只是到底發生了什麼,神神秘秘的,怎麼我也不能去。」
煙柳點了點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