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這事兒既然過去就過去吧，這樣執念著，終究是舊人不知，又誤了身邊人。」

  老夫人長嘆一口氣。

  她今天不知道嘆了多少口氣，竟然有些頭昏眼花。招招手把煙柳喚過來，她感慨不已。

  「你說若是當年，我知道會有這麼一日，還會把榮娘趕出去嗎？」

  老夫人似乎放下了重擔，也不避諱了，竟當著煙柳的面說起了舊人的名字。

  當年、當年，無數個當年也說不清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老夫人只是恍然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她已經不再是那個雷厲風行的當家主母，也不再能憑著一股子氣，隨著心意做事了。

  「榮娘……其實也是個好孩子，如果當年沒有我，說不定……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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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提起了名字，卻並沒有細說的想法。老夫人從回憶里抽身，轉頭看向煙柳。

  「如今看著你，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時候我心高氣傲，一肚子的世家規矩，恨不得自己手底下……也幸好你沒有碰見當年的我，要不然我還不知道該怎麼折騰你這丫頭呢。」

  老夫人笑了笑，放開了握著煙柳的手。

  「只是我瞧著那小子，如今可不像是清醒過來的樣子。我人老了說不了什麼話，能勸得住他。丫頭，老婆子勸不了什麼，只是有朝一日如果你實在是受不住了，要走，儘管來找我，我會幫你的。」

  煙柳有些茫然的看著老夫人，不知道她怎麼把話題突然繞到了這件事情上，忙不迭的否認老夫人的想法。

  「我沒有要走，我在這兒生活的這樣好，做什麼要離開呢？」

  老夫人只是笑笑，半是打趣，半是憂鬱：「你摸著你的心想想，然後再告訴我，你真的不想走嗎？真的不想離開這裡，離開那個什麼臭王爺嗎？」

  不等煙柳回答，老夫人又自顧自的哈哈笑了起來。

  「你瞧瞧我，果然是老糊塗了，竟然問你這個問題。」

  老夫人笑完，又微微垂下眼眸，聲音裡帶著幾分失落。

  「哎呦，早知道這樣老了，就不應該從老家回來，還給你們白白舔堵。」

  「老夫人……」

  煙柳有心想要說幾句話安慰，可下一瞬，老夫人又重新振作起來，叫她的話說不出口。

  「算了，既然如此，我再回去也是白白折騰。還不如老老實實在這兒住著，也能給你們省心。」

  說到這，老夫人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趕忙開口問。

  「說起來，我聽說禮部尚書的嫡女要辦什麼及笄宴會，邀請函已經送上門兒來了，你要去嗎？」

  煙柳自然點頭：「是，昨天王爺已經告訴我了，我……自然得去。」

  她微妙的遲疑自然躲不過老夫人的眼睛，老夫人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是該去。這家原先與我們交好，明里暗裡不知得了多少便宜。前段時間因著林家的原因，阿淮在朝上被陛下打趣，又趕上最近種種事端，這家人現在生了異心，是該去瞧瞧。」

  老夫人一邊說著，一邊叫木耳從旁邊端出來一個匣子。

  這匣子精雕細琢，雕龍畫鳳，看起來精緻十足，隱隱有暗香傳來，一看便是價值不菲。

  木耳打開匣子，拉開抽屜，端給老夫人看。

  「這些日子雖說給了你不少好東西，但出門在外，自然是越多越好。這些首飾都是過年前到現在，我陸陸續續收到的。他們送上來，我也不好不要。」

  一邊說著，老夫人一邊拿起一支釵子，比劃著名帶到煙柳的頭上。

  「只是樣式都太過年輕，小姑娘戴著好看，我這一大把年紀戴上去，有點兒不太像樣子。」

  「我收不起，老夫人，您不如送給……」

  煙柳正要推託，老夫人卻正了臉色。

  「不是什麼珍貴的首飾，府上年年都有。你若是擔心芷兒，她不喜歡這種款式，再說了，她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沒有過，我早就叫她挑選過了。況且，你代表的是洛陽王府，出門在外，不能落了面。」

  聽老夫人這麼一說，煙柳也不好再推脫，只能點頭答應。

  老夫人這還沒完，又上上下下打量著煙柳，突然眉頭一皺，眼神里流露出幾分不滿。她看著煙柳身上的衣裳，那是一件素淨的青色緞裙，雖然洗的乾淨，但料子顯然不是什麼貴重之物，看起來有些寒酸。

  老夫人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只覺得這孩子穿的這麼寒酸可憐，真是讓人心疼。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輕聲道：「你這孩子，出門在外，怎麼穿得這樣寒酸？你跟我來，我那兒還有些衣裳，雖然比不上宮裡的料子，但穿出去見人還是可以的。」

  煙柳有些訕訕。她這一身衣服說不上多好，但也是前幾日上好綢緞新做的，卻沒想到在老夫人嘴裡沒撈到好。

  不過她也知道，這是老夫人關心自己，因此沒有反駁。

  老夫人拉著煙柳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走一邊輕聲囑咐：「我那兒有些布料，雖然不是什麼貴重之物，但花樣質地還算過得去。你挑幾件做了衣服，再戴上這些首飾，出去也不會讓人笑話。」

  老夫人嘴上說著就幾匹布，卻足足叫人搬了幾個箱子進來。煙柳看得目瞪口呆，連忙攔住老夫人，說：「即使是將這些都拿去做了衣服，也穿不完。」

  老夫人卻不這麼認為，她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你還年輕，做了春夏秋冬的衣服，那還會有剩？再說，這些都是我精挑細選的料子，都是能放得住的，就算做多了，也不怕穿不了。」

  煙柳哭笑不得，她無奈地看著這一堆料子，心想這哪裡是幾匹布，明明就是一座小山。她心中有些感動，知道老夫人這是在為自己著想，只怕自己在外面受委屈。

  老夫人拉著她絮絮叨叨，只覺得還不夠。她打開一個又一個箱子，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件拿給煙柳看，說這些都是好料子，一定得給她帶上回去做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