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畢竟是洛陽王府，就算是車馬廄也收拾的十分乾淨整潔。

  一個同樣負責出行的老奴迎了上來，沒來得及行禮，就被管家使了個眼色，跟在一行人身後，亦步亦趨。

  管家指了指不遠處的幾根立起來的木樁子：「那就是老陳原先在府里住的地方，如今已經拆了，打了新的地基。」

  煙柳點點頭，目光只是粗略掃過，卻並不多停留。

  管家有些疑惑，他原本以為煙柳來這，是要重新翻找老陳住的地方，心裡還有些不耐煩。當初知道了這件事情，他就找的十分仔細，就差挖地三尺了。因此煙柳要來的時候，他還當是煙柳不相信自己，非要親眼見證，因此心裏面滿是不悅。

  只是他原以為煙柳是要查看老陳的舊居，可現在看來，她似乎對那些並不感興趣。

  煙柳目光如炬，步履輕盈，徑直走向那些閒置的馬車車架。

  他趕緊跟上，心中滿是困惑。

  

  「這些馬車車架，哪個是老陳最常駕駛使用的？」

  煙柳開口詢問道。

  「這個，這個是老夫人的。平日裡家中除了王爺，也就老夫人出行多些。王爺會騎馬，因此不常坐馬車，但老夫人上了年紀，平時去什麼地方都是坐馬車的。」

  管家連忙回答，他已然發覺煙柳有了主意，因此不敢拖她後腿，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煙柳又問道：「那微生淮的馬車在哪裡？」

  管家一愣，他沒想到煙柳會問這個。

  在王府里，微生淮出行都是騎馬，鮮少坐馬車。他掃視一圈，面露遲疑，示意身邊跟著一起過來的老奴開口。

  「這個……其實除了老夫人和白姑娘的馬車車架單獨標識以外，其他車架大都一樣，老奴也不太清楚具體是哪一輛。」

  老奴低著頭，聲音訥訥。

  煙柳皺起眉，不相信那老奴的話。

  她心下思忖，腳下的步伐不由自主地移向那些看似相似的馬車車架。她的指尖輕輕滑過冰冷的木質，似乎能從中尋找到微生淮留下的痕跡。

  「你說不知道，我怎麼會相信？」

  煙柳低聲自語，她的目光如炬，似乎要將這空曠的場地看穿。她不信，以微生淮的地位，就算平日騎馬，也必然有自己的馬車車架。

  老僕支支吾吾了半天，在煙柳銳利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老僕咬了咬牙，終究是跪在了煙柳面前：「姨娘，那車架確實是老陳帶出去過的。」

  他哆嗦著嘴唇，偷偷抬眼瞥向煙柳，又垂下頭去，「府里車架雖然是公家的，但平日裡除了老陳以外，別人都無權隨意調動使用。老陳把它們管理的很好，我們也都十分放心，平時也不過問。」

  他咽了口唾沫，仿佛十分艱難才說出了接下來的話：「直到有一天，我們偶然發現那些車架突然少了幾輛，細細觀察過才發現，每隔幾天就會不見幾個車架。只不過這車架有出有進，常用的又一直都在，所以從沒發現。」

  「後來我們一合計，老陳這中間怕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旁敲側擊了幾句，才知道原來老陳一直在偷偷租借出去。甚至連王爺的車架，都租了出去給別人用過。」

  煙柳皺了皺眉。

  微生淮地位高貴，他的車架就算能出租，恐怕也沒有人敢租貿，有這個資本租的，家裡也早就有了車架，又怎麼會來租他們的？

  她抬眼看向老僕，老僕低著頭，她掃視一圈，發現這老僕雖然跪著，但似乎並不十分慌張。

  心中一動，她冷冷開口：「你說的可當真？」

  老僕猛然抬起頭來，目光與煙柳對上，仿佛下定了決心：「不瞞姨娘，其實這件事我們原本也並不確定，還是因為後來有人來催債，我們才知道的。」

  「催債？」

  老僕點點頭，臉上露出幾分苦澀：「老陳在府里的時候，就愛賭兩把，只不過那時候賭的都不大。而且他這個人鬼精鬼精的，每次贏一點就收手，輸了也不上頭，因此大家都沒當回事。」

  「可誰成想，後來他上了癮，賭上頭了，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有一回債主都鬧到了王府後門附近，我們離得近，也就知道了這件事。」

  煙柳微微眯起眼睛，她似乎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後來呢？」

  老僕嘆了口氣：「後來沒幾天，有天晚上我正好撞見他駕著馬車回來，車架是王爺的。可那幾天王爺甚至都不在京中，因此……我打聽過，老陳這次口風出奇的緊，什麼也沒問出來。」

  老僕的話讓煙柳陷入了沉思。

  她暫時拋開了老陳假公濟私的事情，目光轉向那些相似的馬車車架。

  煙柳知道，老陳恐怕並沒有租出去微生淮的車架，而是另有所圖。

  她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對老僕道：「帶我去找微生淮的車架。」

  老僕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惶恐，卻不敢反駁，哆嗦著站起身來，帶著煙柳來到一處看似與其他車架無異的馬車旁。

  煙柳目光如炬。

  「你說……這是王爺的車架？」

  王爺有了品級，所使用的車架也與普通人不同。規格明令，宗室異姓王所用車架四角綴金鈴，綢緞為披簾，錦玉珠串，檀木框架，紋飾祥雲蝙蝠葫蘆，怎麼會變成眼前這樣子？

  老僕笑容苦澀，卻也沒辦法解釋。

  他看著眼前的馬車，目光有些閃爍：「這……就是王爺的車架。」

  煙柳略略掃過，卻沒看出來這車架與其他的有什麼別的不同。

  若是裝飾被扒去，那木框架也是用的上好檀木，亦能看出區別只是眼前這車架，怎麼看都不是檀木，於是又轉頭問道。

  「你說這是王爺的車架，可有何憑證？」

  老僕啞口無言。

  他也是有苦說不出，只能無奈地擺擺手：「姨娘，其實這也是老陳自己說的。他說這是王爺的車架，讓我們不要隨意靠近。我們雖然疑惑，但也不敢多問。」

  煙柳思索片刻，環顧一圈，眼前一亮。

  「去取工具來，我要打開這車架看看。」

  老僕面色一變：「姨娘，這可使不得啊！」

  他心中大急，若是不是也就算了，若是這車架真是王爺的，那姨娘擅自打開，叫皇上知道了，豈不是要掉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