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從老夫人屋子裡出來的時候，白芷心頭一陣發涼。

  老夫人的話一字一句都印在她的心上，仿佛是在說明，自己從前相信的一切，不過都是虛無縹緲的。

  視為長輩的老夫人並不了解自己，甚至還……

  手被輕輕的握住。

  白芷抬頭，卻是煙柳。

  兩人一前一後出門，本以為出了這種事，往後兩人只能各走一邊，卻沒想到煙柳似乎並未放在心上。

  「怎麼了這是，怎麼這麼低落？」煙柳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我……對不起。」

  一肚子的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洩點，白芷很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只悶悶的擠出了三個字。

  「你若是有什麼想說的，隨時可以來找我。這事不怪你，我知道的。」

  煙柳看出她此時此刻不想多說，也不強求。

  「我知道了。」

  白芷聲音小小的，低著頭，像是落荒而逃一般的沖了出去。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煙柳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姨娘？」

  小泉探出頭來，滿心滿腹的疑問。

  剛才木耳來請的時候，她差點嚇壞了，還以為是自己請人去王爺那兒演戲的事情暴露了。

  若不是姨娘一味的安撫阻攔，她險些衝進去給老夫人磕頭請罪了。

  「沒什麼。」

  煙柳搖了搖頭，不準備多說什麼。

  「只不過是明白了個事情。」

  小泉還想再追問，卻被捂住了嘴。

  「好了好了，你怎麼什麼事兒都想知道？知道的太多，小心被我滅口。」

  見煙柳語氣輕鬆，小泉也鬆了口氣。

  「我這不是擔心姨娘嘛。」

  「說起來，再過幾日王爺便會回來。姨娘到時候可要前去迎接？」

  話音一轉，小泉卻又繞了回來。

  「我可聽說了，她們芳華園的人這次摩拳擦掌，都說要把王爺留在她們那兒。」

  「你怎麼總是……」

  煙柳嘆了一口氣。

  「算了，這事說了你也不明白。」

  沒走幾步，煙柳卻停住腳步。

  「你說過不了幾日，王爺就會回來，此事當真？」

  小泉本來有些挫敗，聽她這樣一問，又連忙點點頭。

  「當然是千真萬確！自打那日您二位分別時，王爺對您仔細叮囑過後，府里的人都另眼相看。」

  聽小泉說的眉飛色舞，煙柳長嘆一口氣，心中只覺得萬分焦慮。

  她當然不是想的如何獲取王爺喜歡，而是另有其事。

  「小心你身邊的人。」

  那日收到微生淮的來信，通篇讀下來，都是對於自己處理家中瑣事疑問的回答。

  可只有這句來的突兀又莫名其妙，筆記粗糙，像是臨時添加上的。孤零零的落在結尾，讓人摸不著頭腦。

  可自己身邊真正貼心的人也就只有小泉一個，如果微生淮說的是她，那自己手頭將會一個可用之人都無。

  如果說的不是她，那又有什麼事情值得微生淮單獨來提醒自己這一次呢？

  暫時將這件事情放在一邊。

  煙柳壓下心頭紛亂的思緒，轉頭拍了拍小泉的手。

  「明日我再來拜會老夫人，你替我準備些食材，我做個甜棗糕，一塊兒帶過來。」

  小泉點點頭，答應下來。

  待兩人身影遠去，站在屋外送客的靈芝才進了屋。

  「怎麼樣？」

  老夫人雙眸未閉，聲音低沉，靈芝卻能聽出來那一絲淡淡的失落。

  「奴婢瞧著……兩人都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呵，能笑得出來才奇怪呢。」

  老夫人微微睜開了眼睛，「我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能讓她們兩個受點兒委屈了。」

  「煙柳那丫頭倒是好說話，我只怕芷兒心裡有芥蒂，往後跟我……怕是沒那麼親近了。」

  「這確實也是……只是府中如今魚龍混雜，只要一天不清除乾淨，我就一天不敢讓她們跟我太親近。否則到時候真出了事，我怕我保全不了她們。」

  老夫人越是這樣說，木耳與靈芝就越難受。

  她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能從老夫人的態度能看出來，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做聲。但從老夫人屋子出來時，互相點點頭，各自朝著一個方向去了。

  煙柳次日來時，靈芝還沒回來。

  木耳忙的腳不沾地的，見她來，反倒鬆了一口氣。

  「快來幫幫我，現在就我一個人，又是要忙著伺候老夫人，廚房那兒又傳來消息讓我過去一趟，哪能顧得上呢！」

  她急得臉都有點紅了。

  「姨娘幫我照顧會兒老夫人，我先出去一趟，你看成不？」

  煙柳自然點頭，目送著木耳遠去的身影，心下有些疑惑，卻沒多說什麼。

  進了屋，老夫人斜倚在榻上，並不是很有精神的樣子。見了煙柳，也只是點了點頭。

  「來了？」

  「嗯，老夫人身子不舒服嗎？」

  「還好。」

  老夫人搖了搖頭。

  「今日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為這幾天你都不會來見我了。」

  「老夫人為何這麼說？」

  煙柳只當是不明白，將手中的食盒放下。

  食盒透出淡淡香氣，裊裊飄入老夫人鼻子裡，勾起她的好奇心。

  「這是什麼？」

  「老夫人為了我們好，我們都是知道的，自然是不會怪您的。」

  煙柳卻並不回答老夫人的疑問，只是自顧自的說著上一個問題。

  她手上的動作沒停過，小碟子一字擺開，上面是紅褐色的糕點。模樣並不是很精緻，但聞著很香。

  「老夫人要嘗嘗嗎？」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這件事情畢竟不是……」

  老夫人還想再說，卻又一次被煙柳打斷。

  「老夫人嘗嘗吧，沒有吃過之前，誰知道它好不好吃呢？」

  聞言，老夫人猛的抬起頭來。

  她的視線如鷹，緊緊的鎖定著煙柳，卻看不出絲毫的破綻。

  「不如相信我一次，您嘗嘗它的味道，就明白了。」

  煙柳兩隻手捧著獻給老夫人，看著對方輕輕張口咬下，才露出笑臉。

  「怎麼樣，老夫人？這還合你的口味嗎？」

  見她遲疑著，最後還是點了頭，煙柳才終於笑出了聲。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