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2024-06-10 01:07:31 作者: 奶蓋暴擊

  煙柳跪坐在地上,安靜的等待著對自己的審判。

  老夫人派人來請的時候,她便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處境。因此即使是跪了有小半個時辰,她也半分不慌。

  無論中間有什麼誤會,如今的她身份也不過是一個姨娘,老夫人厭惡自己不過是人之常情。

  只不過再這麼跪下去……

  不著痕跡地揉了揉膝蓋,煙柳估摸著再過不了多久,她的腿疾便又要犯了。

  老夫人不喜歡歸一回事兒,想辦法脫身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輕輕啜了一口茶,老夫人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卻不由高看幾分煙柳。

  

  她知道微生淮與這女子之間有秘密,不過畢竟微生淮是王爺,王府挑選使婢通房的要求極高,說不得之後是不是會誕下子嗣。事關重大,京中人都盯著。這不是私事,她至少得做做樣子。

  況且,老夫人也是真心想晾晾這個姨娘,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脾性。

  若是個眼皮子淺的,這會兒直接鬧開,倒是方便了她直接把人趕走。

  要是沒鬧開,這女子也不可小覷,這種挫磨也能忍耐下來,只怕是另有所圖。

  老夫人揣著答案找線索,原本該是怎麼瞧煙柳怎麼不順眼,不過這會兒倒是高看她一眼。

  時間已經拖的夠久了,既然對方也不是個簡單的,那麼也該好好交鋒了。

  擱下手中的茶碗,老夫人抿了抿唇,面色如常,笑意卻不達眼底。

  「我聽聞,原先你是在林勝家做丫鬟的?」

  煙柳恭敬的點頭。

  「回老夫人的話,沒錯。」

  「哼,林家。我若是沒記錯的話,林勝的後宅可是有夠亂的,連我在京中都有所耳聞,不知道你怎麼看呢?」

  怎麼看?就在跟前看著唄。

  煙柳心中不由吐槽,腦海中浮現過往回憶,只覺得髒了眼睛。

  「妾那時不過是在外院灑掃,做些粗活,對林大人後宅之事了解並不深,哪裡敢妄言。」

  見煙柳如此恭敬,老夫人不由得冷笑。

  「哦?你既然不了解他後宅的事情,怎麼就偏偏爬到了王爺的床上?」

  這句話一語雙關,不但試探了煙柳的來路與目的,還暗示了林府那骯髒不堪的後宅之事。

  煙柳自然聽得出來,不過眼下還不知道老夫人的偏向,裝沒明白才是明智之選。

  「這……說來,妾也並不知曉,那日怎麼就機緣巧合遇見了王爺。」

  不清楚微生淮對老夫人說了多少,煙柳也只是打了個馬虎眼。

  「機緣巧合?」

  老夫人點點頭,不知臉上的笑是真心還是假意。

  「你倒是個老實的,從前在林宅,也不知道受沒受過委屈。他家兒子風流多才,女兒聰穎爭強,若是沒有些倚仗,怕是吃過不少虧呀。」

  林勝的兒子和他一樣好色,是個女人都不放過;女兒又善妒刁蠻,最不喜歡別人容貌打扮強過自己,煙柳的模樣妖艷勾人,怎麼就安然無恙的待到微生淮出現呢?

  煙柳臉上閃過一絲苦楚,聲音悲切,陷入回憶之中。

  「我也是被賣進去的。那時我年紀已經大了,不像那種從小便養在府里的家生子有人脈,一直被安排在外院,連管家的面都見不到,又怎麼談見到主人呢?」

  「哦?是嗎?」

  老夫人挑了挑眉,緩緩起身。她發間的珠釵微微晃動,發出叮叮噹噹的清脆聲響。

  「沒想到你也有這般悲慘的身世,讓老身好好瞧瞧你這可憐孩子。」

  煙柳的視線中突然出現一雙珠圓玉潤的手,朝著自己打開。

  略有些驚訝的抬頭,卻對上老夫人笑眯眯的眼睛。她略作猶豫,還是將手放了上去,微微一借力,便站了起來。

  跪坐時間太久,下半身已經沒了知覺,這會兒站起來,只覺得酥酥麻麻的,好像被彈撥了麻筋一樣。

  強撐著不露出破綻,煙柳正要收回手,動作卻一頓,原來是手被老夫人的大力拽住。

  「你說,怎麼我瞧你這雙手,竟然是一點兒繭子都沒摸出來呢?」

  是了,常年勞作的人手上都有繭子,這繭子即是享受過幾年的榮華富貴,也依然會存在。

  煙柳說自己是被賣進林府的,想來之前的生活不會很美滿,怕是要常做些累人的苦活兒。如此一來,她的手必然十分粗糙。

  可現在的煙柳,手指細如削蔥,白皙修長,看不出半點繭子存在過的痕跡。

  「丫頭啊,老太婆知道你有事沒有說,想來是路途遙遠,時間太久,你已經不記得了。沒關係,你就在這兒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記起來忘記說的,怎麼樣?」

  老夫人慈眉善目的拍著煙柳的手,說出的話卻格外沒有溫度。

  只說是在這裡回憶,卻沒有提到時間。若是一輩子都想不起來,那豈不是要一輩子都待在這裡?

  煙柳沒有說話,只是怯懦地低下頭去,掩蓋眼中的精光。

  看來這個老夫人也不好對付。

  「老太婆年紀大了,肚子也餓的快。才剛剛用過晚膳沒多久,怎麼這會兒就饞酥油茶了呢。」

  嘴裡念念叨叨的,老夫人轉向一旁,對著靈芝招呼。

  「去吩咐廚房給老太婆做些酥油茶來,記得要給芷兒送上一份。」

  「是。」

  靈芝一邊點頭答應,一邊乖巧的攙扶起老夫人,扶著她離開了這間屋子。

  兩人的交談聲逐漸遠去,屋子裡安靜下來,只剩下煙柳一個人。

  好歹是不用再跪了。

  煙柳彎下腰,輕輕的揉了揉膝蓋。環顧一圈,想找個歇腳的地方。

  這裡並非是老夫人的住處葳蕤院,而是旁邊的一棟獨立建築。

  這裡一貫是不允許下人隨便出入的,她從前路過,這兒總是門窗緊閉。今日被老夫人帶進來,她還稀罕的不行,卻沒想到差點兒跪斷了兩條腿。

  不知道小泉在外頭怎麼樣了,她出來的匆忙,也沒叮囑幾句,只希望小泉有點眼力見,保全自身。

  煙柳心裡頭亂糟糟的,一會兒回憶起林府,一會兒念叨著小泉,視線漫無目的的掃來掃去,最後落在了正堂蒙了灰的牌匾上。

  「《梁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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