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惡鬼之靈

  三人細細聆聽著楊老伯的故事，雖然他年事已高，但是聲音中卻總是透著一股纏綿的深情，然而就在這時候，楊老伯的聲音開始漸漸沙啞，變得呢喃，比起之前的激動和溫馨，多了一些悲切和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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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的油燈似乎受了這種情緒的感染，火苗開始顫抖搖曳，仿佛說話人的情緒化進了燈油中，燃起難言的苦楚。

  楊老伯繼續回憶著，經過了那日之後，他決心鼓起勇氣，去找楊玥的養父說明來意，準備提親。雖然他家徒四壁、孤苦伶仃，但是每每想到楊玥的堅持，他便獲得了極大的鼓舞，甚至有了一種敢冒天下之大不違的決心和勇氣。

  然而現實就是現實，楊家的長輩對他知根知底，自己的養女生得如花似玉、嬌俏迷人、賢惠淑德，垂青於她的人數不勝數，楊家從所有的提親者里選擇了一個臨近小鎮上的殷實人家為楊玥許配的婚事，這事已經拍板釘釘，無論楊典如何苦苦哀求都無濟於事。

  除了各種奚落，楊家人更是惡語相向，當著楊典的面直接叱責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楊玥都聽不下去，連連為著楊典說好話，可是仍然於事無補，反而被家中人反鎖在閣樓之內。

  小鎮地處偏遠，鎮上的人們思想落後、民風迂腐，還在因循守舊地奉行著舊時的那種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對於楊玥和楊典這樣敢於突破傳統尋求幸福的年輕人簡直是打壓到了極點。

  楊典在楊家的百般刁難和惡語相向中一連求了幾個月，仍然沒有令對方有所感動，他們無動於衷也就罷了，還攛掇臨鎮的人毆打楊典。

  事情的發展完全脫離了兩個年輕人的想像，就在楊典重傷期間，楊家提前了婚約，讓楊玥早點過門，以絕楊典的妄想。

  楊玥出嫁的那天，楊典拖著傷重的身體想去看她最後一眼，然而就連這個小小的願望都變成了奢侈，在娘家人的阻攔之下，他甚至連迎親隊伍的尾巴都沒能看見。

  楊典一氣之下大病一場，直到有一天，小鎮上傳得沸沸揚揚，說是嫁到臨鎮的楊玥不守婦道，被夫家趕了回來。

  楊典得到這個消息後又急又喜，急的是他擔心楊玥受不了眾人惡毒的指指點點，喜的是自己又可以看見她的身影。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這僅僅是自己噩夢的開始，楊玥的事情傳導了家族長的耳朵里，按照小鎮的規矩，像楊玥這樣不守婦道的女人是要趕出小鎮的，不能留下任何不乾不淨的一絲劣跡。

  常言道，最惡毒的還是人心，若是大家只想趕走楊玥，楊典求之不得，這樣一來不管她去哪裡，自己也將追隨到哪裡。似乎楊家的人也知道這一點，於是，他們夥同鎮上的一些頭面人物一商量，定下了一條惡計。

  那時候秋收剛剛結束，到處都堆著高高的麥稈，鎮上的人把楊玥推搡到了一個山坳里，以私行威脅她，讓她承認自己的不潔是被楊典所強迫，誰料到楊玥死活不承認，一口咬定是自己勾引的楊典。

  養父和族長完全怒了，他們本想把一切罪責嫁禍給楊典，這樣一來至少能挽回一些顏面，然而他們低估了兩個年輕人之間的那種情誼，看似簡單輕薄，實則如鋼筋鐵骨，養父家一狠心，決定把這個養女推上絕路，全鎮上下，不少主戶都到場了，有的勸說，有的威脅，有的咒罵，楊玥就是不提楊典，只說自己自作自受罷了，最後，全鎮人就跟瘋了一樣，開始咒罵起來，他們覺得自己固有的威信收到了一個小姑娘的挑戰。

  最終，楊玥受不了這些惡毒的咒罵，她看了看麥稈燃燒沖天的火焰，一步步走向其間，當她最終即將撲入火堆的那一刻，她抬眼看向了楊典家的方向，透著不舍透著依戀。

  再善良的人到了絕望之時，總會失去理智，楊玥不甘心，為什麼她那麼一絲絲小小的追求都難以如願，為什麼一切罪孽都要平白無故地強加到自己身上，楊玥沒有流淚，只是恨恨地留下了一句話：是你們把我逼上了絕路，沒有一點人情，沒有一點良心，既然你們能夠狠心到這種地步，就不要怪我無情！若是入了地府，定要控訴全鎮不仁，若是——化為厲鬼，定要讓全鎮陪葬。

  說完，楊玥便在眾目睽睽下一躍跳入了火焰之中，冷眼旁觀的人們似乎覺得這是楊玥在咎由自取，有的人甚至覺得這是理所當然，或許就在他們產生這樣想法的那一刻，便註定了之後的悲劇。

  道法中常說，命終，若有心結耿耿於胸，恍若繩之疙、線之瘩，緊緊而難平，猶善心者，憤恨一起則難抑胸中久怨，更為盛。

  這句話說的是人死的時候心裡會有想不通的地方，就像繩子結了疙瘩一樣，尤其是常常行善之人，他們一旦怨恨起來，則會釋放之前被壓抑了許久的怨怒，所以更為強烈。

  於是，楊玥的魂魄便結成了惡鬼，終日繚繞在那個山坳之間。得知此事的楊典悲慟欲絕，很多次他都想隨楊玥而去，就在他下定決心了絕自己的生命時，他來到了那個山坳之處，到處是被火焚燒過的痕跡，看在他的眼裡，那些都是楊玥的斑斑血跡啊。

  然而，就在那時候，楊典竟然感覺到了一絲異樣，就好像楊玥還在那個地方，雖然陰冷瘮人，可是在楊典看來，卻又一種難以說明的熟悉感，不管再怎麼陰寒，總會勾起人心裡頭的一種懷念。

  楊典從那時起才開始相信有魂魄立於天地間，他並沒有多想，只是按照自己聽到的一些傳聞，隔三差五地帶一些香火來紀念楊玥，他並沒有什麼章法，只是單純地想通過這樣的方式感懷自己的戀人。

  他殊不知，這樣的紀念弄巧成拙，本來楊玥的陰魂怨氣就大，加上楊典不合時宜的祭拜，反而勾起了她留戀紅塵思念戀人的心思，只不過這一切只會加深她的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