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沒有人懂你的痛

  顏語諾搖頭，「不，以前明舟是好的。」

  到最後了她都不願意面對現實。

  

  「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就該保護她呵護她，而不是利用她，利用你來做仙人跳詐騙，利用你來幫他剷除障礙，利用你來接近文濤，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讓人。」

  顏語諾眼神看著虛無，「是啊，沒人再愛我了。他說他恨文濤，他本來在明家就活得艱難，可他大哥要和文濤合作，這樣強強聯合他就沒地位了，都是因為文濤，是文濤破壞了他的計劃，文濤是他的仇人。

  他厭惡文先生，因為一次聚會上文濤看都沒看他一眼，他過去打招呼套近乎，文濤連他的手都沒握，他說文濤就是和那些人一樣在瞧不起他蔑視他，所有蔑視他的人都是仇人。我和明舟說文濤也是我的仇人啊，我願意接近文先生復仇，把文濤拖下水，他就能在明家掌權了。是我主動要來復仇的。」

  「你被他洗腦了，這明顯就是在pua你，你復什麼仇，文先生有句話沒說錯，你要復仇也該找明舟，是他一直在利用你，你和文先生有什麼仇？」

  顏語諾卻搖頭，「不，其實沒人知道，我和文濤有仇，大概連文先生自己都不記得了吧，因為他就算對我的過去一清二楚，可他一定不記得那天，是他搶了我的車。」

  「什麼車。」

  「救我母親的車。其實我發現母親燒炭自殺的時候，四處敲門叫車，我們那邊離醫院很遠。要打車過去，救護車來不及，燒炭自殺的人每一秒鐘都是黃金時間。

  那天我赤著腳跑到街口攔住了一輛計程車，可有個男孩突然出現，他一把推開了我，搶了我的車。他看都沒看一眼摔倒的我，聽都沒聽我的哭求，著急的對司機說他要去海城。真是笑話海城那麼多遠，他可以坐客車坐火車飛機，甚至可以包車，為什麼要在那個街口搶了我的車。為什麼？

  因為他搶了我的車，知道我多久才找到另一輛車嗎，到醫院的時候，醫生說來不及了，原本我母親可以醒過來的，有機會醒過來聽我說一句對不起我錯了的，可因文濤搶了我那輛車，之後的人生我活的行屍走肉，是他毀了我的一生。可他都不記得了，他根本沒在乎過，他甚至不知道這些過往。

  要說我最恨的人是誰，不是那些糟蹋過我的男人，甚至不是利用我的明舟，而是那天在街口搶了我計程車的男人。我剛剛攔下的車，回頭去抬人，可他就推開我上車走了。

  前後就那麼兩分鐘，毀了我一輩子。可我呢，我抱著復仇的心，來到他身邊。

  可是，可是我卻在最後時刻心軟了。文濤有一句話沒說錯，我就是這樣沒有原則不可理喻，活該的人。

  哪怕我從頭到尾狠下心來，我都對得起死去的母親，可在最後時刻我心軟了，我留了三個新產品沒給明舟，知道嗎，明舟現在一直以為是我和文濤一起對付的他。我和阿舟從少年彼此依偎到現在，彼此怨恨，走到今天，怨誰呢。只怨我自己。

  而文濤，我該恨之入骨的人，我卻心軟了。夏記者，我更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對仇人心軟。就在剛剛，文先生那眼神，是對我的蔑視，連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

  夏夢震驚的看著顏語諾，但她第一反應是，「你剛才什麼意思，你說在你母親出事那年，在八道街口搶了你計程車的人是文濤，你怎麼知道是他？」

  記得資料上顯示顏語諾母親去世那年她也不過十七八歲，兩年前她母親燒炭自殺，顏語諾十五六歲，而她和文濤年齡相仿。也就是說文濤十五六歲的時候，出現在了八道街口，八道街在哪，在賓縣和安城中間的位置，在城鄉結合部的郊區。

  所以他們之前的推理都是對的？文濤當時在賓縣，只是，「你怎麼知道那個是文濤？那麼匆忙你沒看錯嗎？」

  「我不會看錯的，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張臉，是他文濤，雖然那時他很稚嫩。但當第一次在財經雜誌上看到他，我就認出了他，只這件事我沒有和任何人說，我怕和明舟說後，他會壞事，我的仇要自己報。

  所以當明舟和我說文濤是仇敵，我覺得是時候了，是我該復仇的時候了。只是，人心難測。我也不知我為什麼會對那個人心軟。大概從小缺愛的人活得都卑微，我就是賤。

  現在證明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的幻想，明舟是，文濤也是。從母親死的那一刻，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這一生，都不會再有人，真的愛我了。」

  「不，這世上你只要自己愛自己就夠了，為什麼苛求別人的愛，你還這麼年輕才三十歲，即便你以後不做明星了，你這麼漂亮找一份普通的工作，離開那些讓你不開心利用你的人，讓他們斗得你死我活去，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可以好好生活，好好愛自己，即便以後都遇不到真心的人了，你也是你自己，你母親之所以當年選擇死，就是希望給你一個好的未來，不是嗎。」

  肖城迎著風喊著，他看得出來，顏語諾眼中有了光。她已經站起來，後面警察上來，帶了談判專家，可顏語諾根本不讓那些人靠近。

  她看著肖城，疑惑的，「自己愛自己？」

  「對，你可以自己愛自己，什麼仇恨什麼恩怨，什麼過去，都通通不去管，就算愧疚的活著又怎麼樣，誰人不自私一把？」

  顏語諾搖頭，「我不一樣的，你之所以說出這樣的話，肖老師，是因為你沒見過真正的黑暗。光憑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在黑夜裡掙脫的，只能越陷越深，我曾以為明舟愛我，會把我拉出了深淵。可沒想到他只不過把我帶到了更黑暗的地方，還有文濤，文先生。」

  說到文先生她一頓，夏夢抓住了她眼中稍縱即逝的光，「是的，他對你那麼情真意切，不是嗎，有那麼一瞬間也是愛過你的吧。」

  肖城不解的看向夏夢，可同時明白了，此時的顏語諾已經沒了自我，就算是騙也好，只要她還活著，就有希望。」

  顏語諾回頭，「真的嗎？」

  「對。」

  肖城甚至把手機遞給她，「你下來，你下來我打電話給他，好嗎，你先下來。」

  顏語諾真的朝肖城走了兩步，那邊警察已經準備好撲過來。

  肖城朝她伸出手，遞著自己的手機，需要把顏語諾引下來。

  可就在他以為顏語諾終於要回頭了，她在風中突然一笑，那笑容打在人心裡，是碎裂般的，「不，沒有愛了，什麼都沒有了。」

  說完不等眾人反應，顏語諾突然一個助跑，急速朝著天台另一邊，在眾人沒有反應過來前一躍而下，毫無猶豫。

  肖城心裡震撼，喊著，「顏語諾。」

  可當他過去，趴在她跳下去的樓邊，風極大。肖城伸手抓了個空，看到那女孩落地，仿佛慢鏡頭，耳邊都是呼嘯聲。

  顏語諾死的那麼決絕，原來一個真心想死的人，不會有任何猶豫，她知道那一面消防已經弄好氣墊，所以趁人不備跑到另一側跳下去，她是真心求死，不給自己留一絲餘地。

  肖城還直愣愣的坐在天台，風颳著臉生疼，半晌他才感覺到冰涼，伸手一摸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那是一個不熟悉的人，可活生生在你面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那份震撼在心裡炸裂。

  這世上從沒有人能真的懂你的痛，大概就是如此吧。所以在自己大言不慚的和顏語諾說她可以自己愛自己的時候，她也只是笑了，之後決絕的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