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欲空圓寂

  「哥哥，我可能要死了，不要難過，因為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我不害怕的。」秦瑤最後笑了笑，一絲絲淚光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姐姐，不要哭……你還有小燕呢。」就在這個時候，稚嫩的聲音響起，小鬼伸出自己瘦弱的小手，艱難的擦拭著秦瑤眼角的淚水。

  我忍不住悲從心起，覺得心裡堵得慌，蹲在地上，把頭埋在腿上，淚水肆無忌憚的流淌出來。

  「哥哥，你也不要哭，姐姐不會死的。」冰冷的小手觸摸著我的皮膚，讓我覺得有些冰冷，但是卻沒有了畏懼，聽著小鬼稚嫩的聲音，我心裡更加難受。

  

  「小燕……」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看著剛剛還猙獰恐怖，嘴裡喊著殺的小鬼，此刻卻是一臉可憐兮兮的為我擦拭眼淚，我的心裡百感交集。

  剛剛還怨氣滔天的小鬼，此刻卻像是一個懂事的小孩子，讓人怎麼能不心酸？這一切怪誰？難道小燕有錯嗎？她還只是一個孩子而已，這一切錯誤，都是那個把她變成小鬼的人！

  一百多個無辜的孩子，他們本來應該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卻被人無情的烙印上了嗜血殺戮的印記。

  「哥哥不要哭，姐姐不會死的。」小鬼冰冷的手觸摸著我的臉龐，幫我擦乾了臉上的眼淚。

  說話的時候，小鬼卻是飛到了秦瑤的面前，身上的鬼氣一點點的散發出來，沒入到了秦瑤身體之中，讓秦瑤原本有些虛幻的身體，漸漸的變得凝實。

  我早已泣不成聲，這樣的場面我同樣不願意看見，她只是一個孩子啊，為什麼要承受這麼多！

  「阿彌陀佛，一切皆是因果輪迴，善有善報，這小女孩雖然化成小鬼，但是最終能夠恢復理智，就說明她有希望踏入輪迴，我們能做的就是為她祈禱。」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有些蒼老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認真而凝重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先是一驚，隨後看著老乞丐：「欲空大師，你是說，小燕並不是真的魂飛魄散嗎？」

  「自然不會，上天有好生之德，又怎麼會趕盡殺絕？放心吧。」老乞丐認真的點點頭，沒有絲毫的猶豫。

  秦瑤的眼睛睜開，似乎是要掙扎，阻止小鬼的舉動，可是小鬼比秦瑤厲害何止十幾倍？身上的鬼氣瀰漫之間，把秦瑤的身體牢牢禁錮在原地，根本動彈不得。

  我看著這一幕，心裡也是兩難，如果阻止小鬼，秦瑤必死無疑，而如果救秦瑤……小鬼鬼氣耗盡，也就離消散不遠了。

  我唯一的選擇，就是相信老乞丐說的話，畢竟如果他說的是真的，現在這樣的結果，或許才是最完美的結局。

  隨著一點點的鬼氣漸漸流淌進入秦瑤的身體，秦瑤的身體更加凝實，到了最後，秦瑤已經和活著的人沒有任何區別了。

  而小燕則恰恰相反，她的身體已經搖搖欲墜，幾乎是快要消失。

  我看到秦瑤滿臉著急，不停的掙扎著，終於衝破了小燕的束縛，她把小燕輕輕的抱在懷裡，低聲的哭泣著。

  「聞如是。一時，佛游維耶離音樹下，與八千比丘眾、菩薩三萬六千人俱，國王、大臣、人民及諸天龍八部、鬼神，共會說法。

  ……

  阿難從座而起前白佛言：演說此法當何名之？佛言：此經凡有三名，一名藥師琉璃光佛本願功德，二名灌頂章句十二神王結願神咒，三名拔除過罪生死得度……」老乞丐盤膝坐在地上，慈悲的聲音響徹，可謂是字字珠璣，每一個經文都清楚的浮現在我腦海之中。

  原本煩躁的情緒頓時蕩然無存，老乞丐身上蕩漾著一圈圈的聖光，這些神聖的佛光並沒有消散，反而是全部匯聚到了小鬼的身上，頓時原本猩紅色的猙獰小鬼，居然開始變得聖潔起來，她的魂體變得穩定起來，身上的傷疤開始消失，到了最後，竟然是變成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可愛小姑娘。

  小姑娘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安靜的躺在秦瑤的懷裡，發出均勻的喘息聲，我心裡驚嘆，莫非這老乞丐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可以把已經化成小鬼的小燕復活？

  可是等我回頭看向老乞丐的時候，卻是忍不住心裡一抽，趕緊來到老乞丐面前，可是我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心裡慌張，手忙腳亂，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恨不得拿腦袋撞牆。

  「大師，大師！你不要繼續了！」只是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老乞丐的身體居然就消瘦了一大圈，整個人變成了皮包骨頭，黑色的鮮血從他的眼睛鼻子裡流淌出來，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微弱起來。

  「阿彌陀佛，我以畢生念力，勉強穩固住你們的魂體，現在不投胎，還等什麼時候？」老乞丐眼睛睜開，微弱的金色光芒從其中透射而出，讓我忍不住後退幾步。

  「多謝大師超度。」秦瑤抱著小燕站了起來，對著老乞丐施了一禮。

  「不用多說，快去投胎，這裡不是屬於你們的地方。」老乞丐聲音震喝，秦瑤看了我一眼，似乎還想要說什麼，可是最終還是搖搖頭，轉身化成一點點晶瑩的光芒，徹底消失不見。

  「小傢伙，你過來。」老乞丐對著我喊了一聲，我心裡正是失落，突然聽到老乞丐的聲音，連忙答應，走到他的身旁。

  「你不用害怕，我已經是垂死之人了，我讓你來這裡，只是要讓你帶給浮生一句話，讓他切記，無論如何，不可引發佛道衝突，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老乞丐聲音低沉，雖然不大，但是卻深深的印在我腦海之中，根本無法忘卻。

  「我一定謹記。」我點點頭，恭敬的說道。

  「如此，我便也放心了。」老乞丐笑了笑，閉上眼睛：「彼時，世尊於彼岸說法，言世間有千般困苦，萬種磨難……」

  老乞丐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都瞬間變得沒有了生氣，繚繞的金光盡數散去，只剩下一具乾枯的屍體！

  「大師，一路走好，南無阿彌陀佛！」我忍住眼中的淚水，心中的悲痛，口中說道，對著老乞丐恭敬的拜了拜。

  隨著老乞丐圓寂，空蕩蕩的地下深洞之中，就只剩下了我和閻浮生兩個人，閻浮生始終沒有變化，似乎在用儘自己全身的力量壓制身體之中的黑氣。

  這也讓我心驚，如果不是最後秦瑤的出現讓小燕沒有了殺機，恐怕這裡早就一個人不剩了。

  我在這裡待著，覺得有些悶得慌，可是卻又不能離開，我不可能把閻浮生一個人留在這裡。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我心裡更加煩悶，索性打算把挖了個坑，把中年人、宮裝美婦和青年人的屍體都埋了起來，無論他們生前做過什麼事情，死了之後就可以一筆勾銷了，畢竟他們已經付出了最沉重的代價。

  叮，就在我拖動中年人屍體的，中年人身上突然跌落下來一個東西，我好奇之下撿了起來，卻發現居然是一個青銅八卦，只有巴掌大小，正面畫的是八卦，背面卻是一座山。

  我把八卦放進中年人懷裡：「你有你的堅持，我不懂，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讓你入土為安。」

  「阿彌陀佛，那可是崑崙的崑崙八相鎮魔盤，比懸陽鏡都厲害，你居然可以不起貪心。」就在這時，閻浮生的聲音突兀的響徹，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心裡百感交集，就好像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突然找到了依靠一樣。

  「大師！」我忍住心中瀰漫的情緒，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

  「不用多說了，我之前雖然在運功鎮壓黑氣，但是外面的事情也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師叔圓寂，崑崙高手死亡，小鬼被度化，這一切的事情，我都知道。」閻浮生嘆息一聲，我看到在他的眼角，似乎也有一滴晶瑩的淚珠。

  他長嘆一聲，繼續開口道：「一切都是因果，無論是師叔，還是崑崙泬龍道長，他們兩個其實都是一心求死，因為他們活在門派和友誼之間，早就已經不堪重負。」

  原來，泬龍老道和欲空在年輕的時候就認識了，兩個人都是年輕氣盛，所以很快就成為了朋友，並且一起結伴降妖除魔，可是後來佛家和道家發生了衝突，作為兩個不同門派的傳人，他們兩個只能夠回歸各自的門派之中，最終，欲空選擇離開，在世俗之中漂泊，而泬龍老道則是成為了官方的人。

  這一次，他們因為小鬼而遇，在友情和門派之間，他們無疑是已經做出了選擇，但是在選擇之後，卻同樣選擇用生命來道歉。

  我也只能是嘆息一聲，看起來只是一次簡單的事情，其中卻隱藏著這麼多的往事。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輝煌的故事，能夠化身成為厲鬼的，才是真正的可憐人，執念不散，方才為鬼，陸楓，如果你以後擁有了足夠的力量，希望你可以心懷一份慈悲，不可度化，方才選擇滅殺。」閻浮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