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回馬槍

  姚將軍平素里御兵極嚴，正常情況下，校場列隊訓話隊列當中本該一絲雜音都不發才對，可是現在的情況實在有些詭異，跟隨姚天戮征戰多時的中層軍官們均從細枝末節當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老林，可知發生了什麼事？」一名普通校尉問道。

  「具體情形我也不知曉，不過此刻不收攏殘兵而是訓話，定然是發生了極為不尋常的事情，按照元帥的性子，恐怕要變天了！」另外一名跟隨姚天戮多年的將領面色憂鬱的說道。

  就在眾人竊竊私語的時候，已經換好全身披掛的姚天戮邁著大步走到臨時校場正中。

  姚天戮剛剛站定，整個校場之上鴉雀無聲。

  就在這時，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姚天戮微微一扯戰甲下擺，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台下眾多兵卒將領想過無數情形，但是沒有一人料想到如此狀況，肅靜的隊列頓時嘈雜起來，身旁跟隨姚天戮時間最久的幾名將軍頓時大驚失色，距離校場最近的一名更是兩步竄上校場，作勢就要將其扶起來。

  「元帥，使不得啊！您貴為全軍統帥，給我等兵卒下跪是何道理？快起來！」

  姚天戮看了一眼身旁的老部下，搖頭說道：「姚某人愧對諸位的信任！受那小人誆騙，一時求勝心切中了他們的計策，白白損失了眾多部下，姚某人在此給所有兵卒賠罪了！」

  

  話音剛落，姚天戮就不顧部下的阻攔作勢就要磕頭。

  魔族階層森嚴，下跪已然算是折損顏面了，磕頭這種禮儀很少被用到，平日裡見君議政也只是躬身禮而已，只有重大場合面對父母親族跟帝王祭司才會偶爾使用。

  眼見如此，偏將死死抱住了姚天戮的脖頸，面容激切的說道：「元帥如此做派，讓我等如何自處？」

  姚天戮根本不為所動，仰仗著修為高深，依然不顧一切的磕了下去。

  頓時，校場上的所有兵卒嘩啦一聲全部跪倒，幾萬人同時下跪的聲音猶如平地響了一聲悶雷，同時揚起大片的煙塵。

  「姚某人決策失誤，白白耗費了幾萬魔族兵卒的性命，如今已為罪人，幸得柏將軍幫扶，這才於黑暗中見到一絲獲勝契機，從現在開始，姚某自願將軍隊指揮權轉交柏將軍，自己身先士卒親自去一線拼殺以求贖罪！如今嘉峪關內看似嚴密，實則空虛，諸位隨我一鼓作氣，率先衝上城牆而不死的，官擢三級，享萬戶供奉！」

  此話一出，整個校場之上頓時炸開了鍋，統軍元帥身先士卒，本來打了敗仗士氣有些低迷的殘兵們如同打了雞血似的瞬間亢奮起來。

  姚天戮緩緩起身，右手一伸，身旁的侍從就遞上一柄無鞘的血色長刀。姚天戮接過長刀之後舉刀向天，大喝一聲！

  「戰！」

  「戰！戰！戰！戰！」如雷的口號聲響徹雲霄，無數長兵短戈不停揮舞，魔族士兵的士氣從戰敗的沮喪很快提升到了巔峰。

  柏寒楓從頭到尾一直在校場的一側看著面前的情形，起初時候他雖然答應了姚天戮出兵攻城，可是對剛剛兵敗的士氣並沒有太高期望值，當看到台下哪怕帶傷的兵卒都揮舞起武器求戰的時候，緊緊皺起的眉頭總算鬆開。

  就在這時，姚天戮往前一步，轉頭看向柏寒楓，大聲道：「請柏將軍下令，姚某跟諸位同袍一同攻克嘉峪關！」

  柏寒楓眼看士氣可用，抬手虛指嘉峪關的方向大喝一聲：「全軍整軍列隊，出擊！」

  軍令一下，校場戰陣頓時開始緩緩移動，尚未得到完全修整的兵卒再度亢奮上前，列隊朝著嘉峪關方向衝去。

  嘉峪關下，剛剛結束一場戰鬥不久，守軍們正在打掃清理戰場，魔族士兵瘋狂的衝擊城牆，造成了大量的損失，城牆下積攢了厚厚的屍體。

  牧雲斜倚在箭樓的牆邊休息，之前的戰鬥當中牧雲一刻也沒閒著，充當救火隊員一般哪裡出現缺漏就沖向哪裡，一刻不停歇的折騰了一晚上，如此高強度的負荷，哪怕龍血浴體過後的身軀也有些吃不消。

  就在眾守軍按部就班清理屍體打掃戰場的時候，遠處再度響起沉悶的步伐聲。牧雲聽到聲響之後猛地睜開眼，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過去。

  入眼之處，剛剛如潮水般退去的魔族士兵，此刻竟然又回返回來了！

  看到這情形，牧雲揉了揉眼睛，腦中有些迷糊。

  這些魔族都瘋了嗎，要知道剛剛退兵也才幾個時辰而已，按照時間推算，逃回去的士兵根本就沒有得到修整，勉強也就留出了歸攏殘兵重新編隊的時間。

  貿貿然的殺個回馬槍，有意義嗎？

  可是看清魔族士兵隊列最前面的一名男子之後，牧雲頓時愣在了當場。

  那沖在最前面的男子一身黑衣黑甲，手持血色長刀，堅毅的面容搭配滿臉豪放的絡腮鬍，不是姚天戮還是誰！

  領軍元帥竟然率隊發起了衝鋒？這……

  一時間思緒本無比清明的牧雲徹底迷糊了，這特麼算咋回事？腦袋讓驢踢了？

  姚天戮腦袋到底讓沒讓驢踢牧雲不知道，不過牧雲卻知道，魔族來勢洶洶，若是應對不當，嘉峪關可就危險了。

  其實姚天戮之前分析的情況一點都不錯，嘉峪關其實真實情況遠沒有看起來那麼堅不可摧，之所以維持不敗，八成以上仰仗的是牆高城厚，城防儲備相對充分，城內的守軍，滿打滿算只有不到八萬人而已，求援的加急書信已經發了好幾遍，但是帝國軍團要麼駐守要地暫時不得脫困前來，要麼間隔太遠鞭長莫及，想要恢復二十萬的常備守城軍隊恐怕還要等些時日。

  這樣的情況衛將軍知曉，牧雲也是知曉的，只有普通兵卒蒙在鼓裡而已。

  情勢危急，牧雲也顧不上例行通告逐級上報了了，毫不猶豫的推開箭樓的小門，縱身一躍，凌空朝著遠處的鐘樓掠去。

  片刻過後，值守鐘樓的守衛只覺得眼前一花，牧雲已經衝到巨鐘面前，體內原力催動鍾錘，狠狠的撞了下去。

  嗡！

  不甚響亮但是極為沉重的鐘聲響起，城內各自忙碌的守軍聽到聲音的瞬間，不約而同的抬起頭來。

  就在猶豫的空檔，嗡的又是一聲。

  接連九聲鐘鳴，整個嘉峪關內頓時熱鬧起來。

  這是朱文宇被抓之後，牧雲跟衛將軍等守城將領重新制定的示警規則，九為極，意味著最高級的戒備，跟之前張伯謙將軍在時的一級戒備同一級別。

  聽到示警鐘聲，城外打掃戰場的兵卒們頓時放下手頭沒幹完的活，扭頭拔腿就跑。

  城門沒有開，兵卒們上下城牆靠的皆是牆頭垂下的軟梯，等到姚天戮一馬當先衝到距離城牆一箭之地的位置重新整軍列隊的時候，守軍兵卒們早已經爬上牆頭了。

  戰鬥，就在下一刻毫無徵兆的再度爆發了。

  只見渾身黑衣黑甲的姚天戮手持血色大刀一馬當先，朝著城牆沖了過來，等到臨近城牆，腳尖猛地借力，整個人拔地而起，直衝城牆。

  跟隨姚天戮一同衝出戰陣的，還有十多名渾身身穿血色長衫的奇異男子，這些男子身上只穿著輕便的皮甲，每個人都修為不俗，竟然皆是度過神府境門檻的高階魔族戰士。這個十二人的小隊是姚天戮的貼身近衛隊，元帥身先士卒，近衛隊自然跟隨一起衝鋒陷陣。

  攻城戰自古至今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可是強者打頭陣強行登牆這種事兒並不經常發生，一來，軍中擁有高階修為的強者數量稀少，每一個都是軍中中層軍官骨幹極為珍貴。二來，城內守軍數量極多，除非是擁有無視普通兵卒的超級強者，要不然少量人員率先衝上城牆根本討不到好，落到牆頭的瞬間就會被眾人圍攻，守城方同樣擁有高階強者，很快就可以穩住衝擊，哪怕能製造些騷亂，普通兵卒無法跟進登上城牆，遲早就會被守軍跟強者給圍攻至死。

  可是現在，看似愚蠢的行為，一代帥才姚天戮竟然做了，還是帶著自己的全部血衣親衛。

  偏偏這時候，城內的中高層軍官急缺，遠遠達不到正常配備的水平。

  十多名突破神府境的高手衝上城牆，瞬間就讓牆頭產生了巨大騷亂，勇猛無比的姚天戮催動體內原力大殺四方，所到之處如入無人之境，只幾息的功夫，牆頭的守軍就被砍殺出一段不小的缺口。

  從鐘樓回返的途中，牧雲已經發現了登牆的姚天戮，看到普通兵卒被其砍瓜切菜般屠殺牧雲心中一緊，長劍出鞘催動體內原力沖了過去。

  「給我死！！」牧雲貓著腰宛若一條出擊偷襲的獵豹一般朝著姚天戮衝去，等到沖至身前，手中長劍毫不客氣就揮了過去，劍鋒直奔後腰要害。

  說來也怪，直到牧雲距離姚天戮不足一丈，姚天戮依然頭都沒有回過來，可是等到牧雲偷襲的一劍刺出之後，姚天戮仿佛後腦生了眼睛似的，反手血色長刀一橫，一擋，將牧雲志在必得的一劍格擋出去。

  「哼！不知死活！」姚天戮腳尖一捻，迅速轉身，血色長刀鋒刃之上血色原力一閃，朝著牧雲籠罩過去。

  看到血色刀芒的瞬間牧雲心中警兆驟起，幾乎不假思索的快步後退。

  撲哧一聲，前胸的軍服裂開一道口子，露出了貼身的中衣。

  牧雲感受著衣服上劃開的口子，頓時心頭一驚。

  好險！

  「咦？」姚天戮對自己剛才的一刀極為自信，自從修成血影刀以來，不知道多少人死在這招拔刀斬之下，很多對手到死都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就在剛才，從不落空的一招，竟然被對方躲開了？

  更讓姚天戮吃驚的還在後面，當姚天戮轉過頭來看清牧雲的面容之後，整個人頓時有些不好了。

  「秦……秦牧雲！」

  牧雲在軍中化名秦楓，牧雲二字很少有人提及，被姚天戮叫破本名，牧雲頓時心頭一凜。

  「你不是被聖巫抓走了嗎？」姚天戮不假思索的將自己的疑問脫口而出。

  牧雲聽到聖巫兩個字之後，頓時皺起眉頭，媽蛋自己認識姚天戮，乃是因為姚天戮乃是魔族南下的領軍統領，牧雲從軍部下發的情報當中見過畫像跟基本資料，也在之前的戰鬥當中遠遠的觀望過模糊面容。

  可是哪怕在之前，牧雲也只是一個區區虎賁營的營長而已，從未跟姚天戮正面對決過，對方如何認識自己的？不僅叫出自己的名字，還知道自己之前被抓走了。

  心中疑問叢生，可是牧雲臉上並未顯露，而是冷冷一笑，說：「在巫師塔玩了幾天，玩夠了自然就回來了！姚將軍可是得了失心瘋，竟然敢帥眾強攻嘉峪關！不怕將所有魔族的崽子都留在城下？」

  「哼！魔族兒郎何時懼怕過死亡！反倒是你小子讓我有些好奇，伊莎大人手段如此之多，竟然還是讓你逃回來了！不知道大人再次得到你的消息之後，會不會重臨一次嘉峪關！」姚天戮沉聲道。

  「上次是你將我的消息告訴那個老巫婆的？」牧雲心思何等聰慧，通過隻言片語已經推測到了事情的真相。

  姚天戮抿嘴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說：「果然才思敏捷異於常人，怪不得向來眼高於頂的妖星兒會收你當做衣缽傳人，今日既然碰見了，留你不得！」

  話音剛落，姚天戮腳下飛速墊步上前，半拖著長刀朝著牧雲沖了過來。

  粗看起來姚天戮的步伐極為簡單直接，可是在牧雲的眼中，姚天戮的步伐卻充滿了危險的氣息，這不知名的步伐跟流雲渡有異曲同工之妙，看似不快，可是眨眼間已經沖至跟前。等到姚天戮持刀的身形出現在牧雲的面前，身後的殘影依然存在，如同將所有動作全都逐步分解定格了一般。

  牧雲此刻只有定星境七重的修為，距離突破第八重尚有一小段距離，面對至少有神府境中階修為的姚天戮，壓力極大，之所以敢於沖至跟前偷襲，仰仗的無非就是流雲渡身法上的速度優勢，看事不好撒腿便跑就是，可是現在看，在身法上，並沒有決定性的優勢。

  這下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