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身先士卒

  距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姚天戮的心底也逐漸繃緊，皇庭之所以現在依然敢放心讓自己領兵南下，並非不是對之前的大量損耗兵卒沒有怨言，只不過人族這邊付出的代價同樣不菲，又險些成功奪下嘉峪關，再加上這些年來在國內積攢下來的威望，眾多因素加到一起這才將議會之上的眾多非議壓下來。

  這次的獻城之戰，跟上一次既有不同，又有相似之處，想要達到目的，少不得要派遣大量魔族士兵強行攻城，這個過程當中至少又會有幾萬人的傷亡損耗，哪怕是用兵如泥的姚天戮想到這裡，還是不動聲色的揉了揉眉心。魔族生育能力遠遠低於人族，每一名士兵都無比珍貴，不少剛剛應徵入伍的新兵臉上還掛著未曾經歷鐵與火的青澀稚氣，要將其當做炮灰哪怕是鐵石心腸的姚天戮心底依然有些不忍。

  時間依然在不緊不慢的往前走，許久之後原力鍾叮的一聲，將姚天戮從沉思當中驚醒。

  約定的進攻時間到了！

  姚天戮猛的從座椅上站起來，披上白羽大麾，大步走出了帥帳。

  嘉峪關城內，依然如往常一般平靜，在城牆上巡邏的守衛們有些無精打采，而固守在屯兵點當中的普通士兵們則打起了哈欠，幾日前衛將軍就下了令，為了提防魔族捲土重來突襲嘉峪關，城內的守軍除了日常巡邏守衛之外，沒有駐防任務的士兵也要分成三班輪流在屯兵點裡待命，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攻城。

  屯兵點裡雖然空間不小，但是因為擠在裡面的兵卒太多，跟軍帳相比還是有些逼仄，好在血鷹軍團的士兵們訓練有素，也聽不到怨言，幾天下了，眾人也都習慣了到了時間就到屯兵點睡覺。

  嘉峪關城牆箭樓之上，一名三十歲左右的長弓手正斜倚著牆假寐，突然耳朵微微一動，猛地睜開眼睛。

  原本靜悄悄的午夜時分，極遠處突然傳來了隱約的聲響，聞聲望去，在目力極佳的長弓手視野邊緣，極遠處的那條黑線上，無數黑影如同螞蟻似的朝著嘉峪關襲來。

  

  「敵襲！」守衛大喝一聲，瞬間站直身子，敲響了用來示警的銅鐘。

  這時候，血鷹軍團訓練有素的優勢體現出來，城牆上下，在聽到示警聲音的瞬間，各級軍官按照自己的所轄範圍發號施令，整個嘉峪關內急而不亂的動了起來。

  此時的牧雲，也像一名普通士兵一樣，縮在屯兵點中，虎賁營已經打散了，倖存者只有虎牙大隊幾十名骨幹，還個個帶傷，所以牧雲沒有指揮任務，而是跟普通守城士兵一樣，爬上牆頭戰鬥。

  聽到鐘聲之後，牧雲從窄小的瞭望口看了看夜空當中的星辰，凌晨時分，情報果然是真的！

  黑潮距離嘉峪關城牆越來越近，距離牆根還有不足五百米，城牆之上已經站滿了血鷹軍團的守軍。

  魔族軍隊依然還是老套路，大量戰爭奴隸充當炮灰打前陣，後方的魔族士兵們分散在炮灰的掩護當中夾帶著雲梯巨盾等攻城器械，伺機而動。

  有了之前的周密準備，守軍們並無慌亂，放箭，投石，潑灑桐油，守城的慣用伎倆毫無保留。

  魔族攻城的勢頭極為兇猛，無數士兵瘋狂的衝擊城牆，雲梯架上又被推倒，推倒又被架上，無數士兵在宛若絞肉機一般的戰鬥當中倒下，又有更多的士兵悍不畏死的衝上來。

  戰鬥從凌晨一直戰到了黎明，整整一晚上的高強度攻城讓城牆下積攢了厚厚一層屍體，人族守軍占據絕對的地利，鏖戰一晚上，魔族依然沒有被突破防線。

  姚天戮站在中軍後方搭建的瞭望台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的戰鬥，每分每秒，都會有魔族士兵倒下。先鋒隊打光了，主力上，主力折損近半，預備隊補上，等到天色將明未明之時，十多萬的魔族士兵已經折損近半。

  預定的戰損臨近，姚天戮嘆了口氣，沖身旁傳令兵做了個退兵的手勢，片刻功夫後戰場上傳來了鳴金收兵的聲音。

  按照預定的計劃，在魔族退兵之後，城內的朱文宇就會力排眾議命令城內守軍出城追擊殘敵，姚天戮以兵敗的殘軍做餌，引誘追兵深入到早已經布置的埋伏圈當中，到時便可將出城的守軍一網打盡。

  可是鳴金許久，城下的殘兵已經退出大半，嘉峪關依然沒有開門追擊的意思。姚天戮眉頭深深皺起，眼睛漸漸紅了。

  二十分鐘之後，柏寒楓從後方的埋伏圈當中趕到了前戰場。

  「姚兄，可是出了變故？」柏寒楓問道。

  姚天戮雙目赤紅，道：「咱們恐怕被那個小人騙了！」

  「什麼？」柏寒楓眉頭大皺。

  「攻城的士兵至少損失過半，可是城內依然沒有絲毫出城迎敵的跡象！咱們被人坑了！我這就下令將朱文宇的一家老小帶到嘉峪關來，不將其千刀萬剮，難消我心頭之恨！」

  「莫要焦躁，等等城內探子的消息再說！說不定生了什麼變故呢！」

  「變故？哪怕是變故，這個虧咱們也已經生生吞下了，對方就是龜縮城內，難道你我還有什麼好辦法不成？」姚天戮面容上浮現一抹苦笑，終日玩鷹，如今卻被家雀啄了眼，因為自己的判斷決策失誤導致損失了這麼多的兵卒，休說上報皇庭，他自己的這一關都有些過不了。

  「事已至此，將軍可還有迴環之法？」柏寒楓道。

  姚天戮聞言微微閉目沉思，許久之後，猛地張開眼睛，眼中一抹濃郁戾氣瀰漫不去。

  「姚某如今已是罪人，想要力挽狂瀾只得奮力一搏了，不知柏將軍敢不敢陪我賭一把！」

  「將軍有何想法？你我相交幾十年，並肩作戰無數次，若有勝機，柏某人定然不會推脫！」柏寒楓正色道。

  「據我所知，血鷹軍團的主力在西線駐防，這嘉峪關當中的守軍乃是預備隊臨時徵調而來，雖然戰鬥力不俗，但是數量並不多，號稱十萬守軍，據探子回報，大概只有七萬到八萬人而已！如今我手下軍卒折損四成有餘，加上柏將軍手中的十二萬人，兩軍匯集少說也有十七八萬。」姚天戮說道這裡，略微停頓了一下，而柏寒楓微微皺眉。

  「然後呢？」

  「經過一夜的戰鬥，雖然看似城內沒有人員損傷，但是實則城內的城防儲備耗費極大，若是一鼓作氣正面強攻也不是沒有機會！被騙耗費了這麼多兵卒，若是拿不下這嘉峪關，老夫無法面對議會跟皇庭！若是柏將軍同意出手，姚某人帥親衛願意身先士卒！」

  提到身先士卒這四個字的時候，姚天戮的表情堅定，顯然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聽到這四個字，柏寒楓的臉上也有些驚詫，要知道用兵之道，除了硬體實力之外，還有一條極重要的因素，那便是士氣。主帥貪生怕死，士兵自然也就留有自保的心思不肯效死，若是軍團將帥身先士卒，無疑對普通士兵的激勵極為巨大，本來會有所畏懼的情況，因為統帥跟自己同在，可能就會意志堅定，可能出現的頹勢因此而被逆轉。歷史上有過不少次絕地反擊的經典戰爭

  但是身先士卒同樣有極大的弊端，那就是主帥的危險極大，對方只要不是傻子，定然會集中大量強者進行圍攻，若是不等戰局結束主帥陣亡，則軍心不穩，後續戰鬥不用打基本就輸了。

  「元帥不必如此，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兵卒沒了再行招募便是！若是元帥有什麼三長兩短，可就是整個神裔一族的損失了！」柏寒楓勸說道。

  「思量再三，這是我等唯一翻盤的機會，若是遲疑幾日，今晚的士兵就白死了！我意已決，還望柏將軍成全！」姚天戮道。

  柏寒楓看著姚天戮堅定不容置疑的面容沉默不語，猶豫片刻之後微微嘆了口氣。

  「唉！既然如此，那柏某人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眼看柏寒楓鬆口，姚天戮繃緊的麵皮微微鬆了一瞬，道：「若是能破這嘉峪關，柏將軍當居首功！」

  柏寒楓搖了搖頭，說：「我這就回去準備！」

  ……

  目送柏寒楓離開，姚天戮招來傳令兵，道：「傳令下去，整軍，列隊！我要訓話！」

  剛剛從火線上退下來，姚天戮的軍隊當中一片狼藉，除了被編在後備隊不曾切入戰場的軍士之外，從前線上下來的士兵幾乎沒有不掛傷的，元帥一聲令下，除了失去戰力只得休養的傷兵之外，所有人都在劃定的臨時校場聚集，十萬軍士如今只剩下不足六萬人。

  傳令兵傳達訓話的指令，讓眾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姚元帥這是怎麼了，命令部隊沒頭沒腦的攻了一晚上城，絲毫戰果沒有不說，如今退兵不率先安排傷兵治療休養，反倒是集中到一起訓話，哪怕再姚天戮手下當兵許久的眾多中層軍官，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一時間肅靜的隊列當中，傳來了隱隱的交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