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賤民在乎的事兒

  一身白衣的蘇錚如同大夢初醒般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幾乎沒有聽到龍教習提問了些什麼。

  「額，血域青蓮…血域青蓮…」蘇錚雙眼一片迷茫，腦海中對這個所謂的血域青蓮一點印象都沒有。

  「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官宦子弟來雲深別院幹什麼，整日做白日夢就能修成絕世強者麼？伸出手來！」龍含羞向來極為嚴厲，一聲呵斥之後，蘇錚顫顫巍巍的伸出自己的左手。

  啪！啪！啪！

  接連三尺，蘇錚面色頓時慘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滲出來。

  龍教習的黑色竹尺不知是什麼做的，打手心產生的疼痛直接作用在人神識上，劇痛無比，短短几日已經成為不少弟子的噩夢了。

  

  龍含羞轉身回到講台上，慢條斯理的說道：「我不管你們是名門之後，還是將門虎子，還是什麼皇親國戚，進了雲深別院，最好把那些鑽營的小心思收起來，你們是來學習的，將全部努力都放在學習上，尚且力有不逮，更何況還要分心忙於勾心鬥角蠅營狗苟！倘若誰再背地后里搞花樣打壓排擠同學，無中生有栽贓陷害，我就用這煉魂笏，打爛她的手心！」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最近一個多星期以來一直提心弔膽的蘇錚面色慘白，心中完全失了方寸。教習說的這番話，不就是在暗指自己麼。

  自從軒轅破被殺之後，蘇錚一直活在恐懼當中，因為他自己很清楚，謠言是他散布的，牧雲跟軒轅破的爭鬥，也是他間接挑起來的。倘若牧雲在爭鬥中死掉，以軒轅家的權勢自然可以擺平不會產生什麼太嚴重的影響。可是沒想到牧雲如此生猛，竟然在決鬥當中將軒轅家破給殺了。

  這樣一來，就留下了隱患。倘若軒轅家派人來查，很容易就順藤摸瓜找到他身上，他只是蘇家的一個遠方子侄，家族肯定不會為其出頭，到時萬萬沒有好果子吃。

  「我知道你們當中的某些人，挨了打或者受了欺負其實並不服氣，同樣，心中很多各種各樣的考量跟情緒想法打算。或許很多事情你們以為自己做的很隱蔽，其實在有心人眼裡，完全是自作聰明！」

  「秦牧雲，蘇錚不知，你來說一說！」龍含羞側過身去，不再理會蘇錚。

  牧雲同樣兩眼一抹黑，機械的站起來，沉聲道：「弟子缺課，答不上來！」

  「能夠進別院學習，是所有人的機緣，權貴子弟不該驕縱，寒門子弟更應該珍惜，因為瑣事爭鬥而讓自己陷入麻煩影響學業浪費來之不易的機會，是很蠢的行為！伸出手來！」

  龍含羞幾步上前，並沒有因為牧雲缺課答不上來而通融絲毫，手中黑尺輕揮，同樣也是三板子。

  小小的黑尺子看起來毫不起眼，可是打下來之後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輕飄飄的板子落在手上，牧雲只覺得眼前一黑，如同當初定星時神識觸角遇到命星火焰炙烤氣化時產生的痛楚一般，接連三板子，更是成倍的疊加了痛苦的程度，最後一板子落下來讓他感覺自己的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弟子受教！」牧雲忍著疼痛答道。

  就在這時，牧雲重新站了起來。

  「報告教習，弟子不同意您的一個觀點！」

  「嗯？」龍教習一聲驚詫如同看著一個奇葩似的盯著牧雲，這小子跟人爭鬥被打傻了，老娘明明是在幫你出頭好吧！

  「說說你的看法，倘若教習說錯了，可以給你道歉！」龍含羞眉頭皺了皺，右手不自覺的將手中板子攥的更緊了。

  這少年從第一堂課開始給龍含羞的感覺就不太一樣，剛才龍含羞只是藉機開導提點一下，順便給重權貴弟子劃個底線間接保護他少受排擠針對而已，沒想到這少年並不領情。

  牧雲隨意瞟了一眼面無血色的蘇錚：「這次跟軒轅破的爭鬥，很多人覺得我是主次不分，浪費大好前途。跪在周伯墳前時我也一直在想這件事，想了七天，可是牧雲始終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在乎的東西，朋友，親人，這是安身立命的基礎，也是為人處事的底線。牧雲在很多人眼裡只是鄉下來的賤民，可是賤民也有自己在乎的人，在賤民眼中親人朋友受到欺辱也是天大的事兒。」

  說完這段話，整個教室安靜下來，但是牧雲並沒有就此停下。

  他繼續開口道：「牧雲沒有答上教習的提問，挨了板子理所應當。但是教習眼中毫無價值的瑣事，可能在賤民眼裡就是那些天大的事兒，而為了這些事兒，賤民同樣可以匹夫之怒，流血五步！」

  說到這裡，蘇錚已經瑟瑟發抖面無血色了，殺過人的人單單在氣勢上給人的感覺都有所不同，牧雲剛才說出匹夫之怒流血五步的時候，蘇錚很清晰的感覺到了言語當中存在的殺氣。

  「怎麼辦？要不要告訴家裡人！」蘇錚側過身不敢看牧雲的眼睛，心中已經開始思考接下來的打算了。

  聽完牧雲的話，龍含羞微微失神，原來少年反對的是她輕看了周伯在牧雲心中的地位，情緒中的不滿頓時緩和開來。

  「是教習說話欠考慮了，這裡給你正式道歉！」龍含羞一雙明亮的眼睛平視著牧雲，很鄭重的道了一個歉。

  轟的一聲，隨著龍教習道歉話說出口，整個教室都嘈雜了起來，教習竟然給學生道歉，在天玄宗，這也算是史無前例了。

  這堂課上的跌宕起伏，等到鐘聲響起，總算下課了，龍含羞側臉看了一眼正在專心看筆記的牧雲，手裡原本替他準備的講義不動聲色的攥在手裡，轉身走出了教室。

  老師剛剛走出教室，薇薇就從自己座位上跑了過來，歪著頭看著牧雲說道：「牧雲哥哥，今天的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牧雲面色平靜的翻過一頁筆記，微微笑了笑：「哥哥永遠都是那個哥哥！薇薇你想多了！」

  說話間，牧雲眼角的餘光，則穩穩地盯著蘇錚的背影。

  蘇錚？我不對付你，有人會對付你的，所有沾了周伯血的人，必須都要付出代價！

  等到眾同學打打鬧鬧下了課，牧雲轉身出了教室。

  牧雲從別院出來之後沒有往山下住處走，而是轉身沿著山道往上爬去，轉了幾個彎又問了幾個路人之後，終於來到了目的地，監察司。

  監察司的孫執事現在有些惱火，因為王長老的關係，孫執事跟軒轅家交好，軒轅破還活著的時候，受了孫執事不少照顧，因此，孫執事沒少從軒轅家得到孝敬。

  平常小打小鬧的無關緊要，關鍵時候一次沒照看到，三少爺竟然把自己的小命都給搞丟了，這讓孫執事有些火大。

  沒有軒轅破這個權貴子弟，每年的孝敬少的可不是一星半點。本想捎帶著爬上軒轅二公子的線，但是這次去找牧雲的麻煩一點忙都沒幫上，反倒是弄巧成拙被掌教給警告了。

  此刻，孫執事正在盤算怎麼才能轉變思路解決自己孝敬上的損失，想的正入神呢，外門口啪啪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門沒關，進來！」孫執事皺了皺眉，從思緒當中回過神來。

  「牧雲見過孫執事！」牧雲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晚輩禮。

  「咦？你來所為何事？決鬥的事不是掌教已經親斷了嗎？」孫執事皺起了眉頭。

  牧雲微微側身，道：「牧雲魯莽，給孫執事添了麻煩，近些時日一直憂心忡忡，今日得到機會，特地前來賠罪！」

  「賠罪就免了，我很忙，沒什麼別的事情的話，你可以出去了！」孫執事端起一杯已經冷掉的茶水，有些不耐煩的輕抿了一口。一個賤民而已，又沒有油水撈，也沒有世俗權勢蹭，孫執事根本就不想搭理。

  牧雲也不生氣，而是話鋒一轉，道：「弟子還要順便來揭發檢舉一件事情，希望孫執事能替牧雲做主！」

  「哦？說來聽聽！」孫執事放下手中茶碗，來了幾分興致。

  「牧雲跟軒轅破的爭鬥起源與周伯之死，而周伯之死是軒轅破受人背地裡挑撥離間才造成的，牧雲已經查到了散布謠言的那個人，求孫執事做主！」

  聽到這裡，孫執事頓時來了精神，右手一揮，指著旁邊的椅子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坐下來說！」

  真是想要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孫執事正在考慮怎麼破局挽回自己的損失，這下就有了新的切入點。

  「牧雲初來雲深別院，曾受到蘇錚等人的欺負，牧雲就打了他一頓，這廝挨打之後懷恨在心，所以在暗中煽風點火挑撥是非口舌，軒轅破正是聽了挑撥，這才出現後面的事情。雖然爭鬥已經有了公斷，可是背地裡使壞的人還沒有受到懲罰，弟子這才來找孫執事您做主！」牧雲將其中的原委一一道來。

  「真有此事？」孫執事聽完之後，猛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看孫執事這一副注意力集中的神態，牧雲心底暗暗鬆了口氣，這借刀殺人之計，十有八九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