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三途彼岸花

  不曉得我在冥界究竟睡了多久，只知道，我這一睡睡的很沉，夢中似有一人極為拼命的在我耳旁說些什麼。最後竟是一聲「阿綾」將我從夢中喚醒。

  阿綾，阿綾，除卻他，沒有人會叫我阿綾……

  一股強大的靈力從冥殿外溢了出來，我雖暫時失去了法力，可是身為冥界的王，我對這股靈力再為熟悉不過，這是混沌鏡……

  我惶然的起了身，只見牛頭馬面慌慌張張的同牛頭馬面駕雲落在冥殿，齊齊跪地拜道：「王上，不好了。」

  我皺了皺眉頭，問道：「黑白無常，本座讓你在人間，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黑白無常握著兵刃，肅聲道：「天尊大人與妖君在蒼梧山交手，子梨上神說天帝大人舊傷未愈，這些事便未來得及同天帝大人說，只是那天尊大人進入蒼梧山時灑下來的結界，上神沒辦法闖進去，我等見情況不對，便私自回了冥界。」

  旁側的牛頭亦是道：「回王上，我等剛剛遇見一股強大的靈力，經過核實，才知曉那靈力是從混沌鏡中溢出來的。」

  

  果真是出事了，連混沌鏡都會感應到震動，極有可能是八荒鏡那邊出了什麼差錯。

  我焦急的丟下手中握著的書，快步的走去陰陽殿，彼時那裡已然是一片頹然，我站在鏡前，如今沒了法力，無法看清鏡中的一切。惶然的想了許久，才猛然間回想到當年祖神曾說，混沌鏡與冥界血脈相連，亦是與我命脈相連。

  抽出牛頭腰間佩劍，餘下的人皆是瞪大了眼睛。我伸出自己的手掌，毫不猶豫的割破掌心的血肉。殷紅剎那間從掌心溢出，我探手將手心的殷紅貼進混沌鏡。

  登然間，四下一片光芒，混沌鏡中煙霧繚繞，透進去的鮮血仿若開在冥界三生途中的彼岸花。

  紅色的光芒撥開雲煙，那鏡中緩緩升起一層又一層的水浪，片刻後又皆數褪盡，只顯現出一幕九重天的宮闕，宮闕中八荒鏡裂紋猛然加深，再轉眼卻是人間，鏡中的兩抹身影交手時分不清究竟是誰和誰，我抬起袖子遮住眼睛，須臾才垂下袖子，睜眼想要將那身影看的清楚。

  然看清身影之後，卻是令我心尖上恍若落下一根銀針，白衣人腰間多出了幾抹殷紅，俊逸的容貌上亦是添了不少疲倦。

  明珏天尊，妖君，為何是他們倆？

  「八荒鏡，於言……」我痴痴的念出這兩個名字，轉身問黑白無常：「於言呢？」

  黑白無常相視一眼，惶惶然道：「明珏天尊與妖君交手，便是因為，妖君竟然敢對八荒鏡的碎片下手，被天尊大人逮了個正著，原本以妖君的法術對天尊是微不足道，八荒鏡的碎片如今在他的手中，即便是天帝，也要忌憚著。」

  我垂下袖子，雙手暗暗握成拳，八荒鏡，五重天，不，我不能讓八荒鏡真正有什麼事。轉過身涼聲同黑白無常道：「帶本王去人間。」

  小黑小白聽聞這話後，竟然齊齊的驚了驚，隨後又是極快的跪下身來：「王上如今情勢，不可離開冥界，顏玉大人說過，王上不可離開冥界一步。」

  混沌鏡中的場面還在渲然，我淺聲道：「本王乃是上古尊神，如若真的有什麼岔子，也會逢凶化吉，天尊與妖君大戰，混沌鏡震動，便是八荒鏡出了什麼錯。若是八荒鏡毀了，整個八荒都要受其牽連，本王身為上古尊神，自然是不能坐視不管。」

  小黑艱難的抬起頭，訝然道：「王上乃是冥界之主，若是因為我等的過失，有個什麼好歹，我等無法同冥界眾神交待。」

  我握緊了手掌，蹙眉看著混沌鏡中的一切，凝聲道：「我竟然不知道，黑白無常如今連冥王的話都不肯聽了。」

  黑白無常渾身顫了顫，連同著身旁的牛頭馬面都滿臉惶恐，我重複了一句：「本王不過是靈力受損罷了，還不至於讓旁人給傷著。」

  索性黑白無常不是同顏玉一樣曉得我沒有靈力，聽到我說這番話之後，才恐慌的抬起頭，慢吞吞的道：「那我等便尾隨著王上，誓死護著王上周全。」

  我閉了閉眼睛，如今，也只能有這一個辦法了。「好。」

  大約是子梨並沒有想到我會回人間，只記得在蒼梧山見到他的時候，他滿是震驚的問我：「你身上的……」見我身旁的小黑小白，只好低了聲道：「誰允許你來人間的，顏玉司命沒有同你說過，你現在來人間，不但幫不了忙，還有可能出事麼？」

  我昂起頭，看著蒼梧山中的結界，輕聲道：「我不過是失去了靈力罷了，不代表，我體中的仙元也一併失去了。如今你們天尊隻身一人在裡面，難道，你都不擔心麼？」

  子梨愣了愣，驚問道：「你還能看見蒼梧山的封印？」

  我道：「你當我這幾十萬年是白活的麼？好歹是修煉了這樣久的神仙，即便失去了仙力，也大可自保。你且不必擔心，如今也只有我能進去那層仙障，至於能不能救出你們的天尊，全看造化，若是我倆有一個沒出來，你便立刻去天界和冥界搬救兵。」隨手祭出了那把久不經手的綠翹劍，索性如今還有這把劍在手，揚袖便將手中的令牌扔給了他：「這是冥界的兵符，若是我們倆都出不來，你便拿著兵符，將妖界給踏平了」

  他接過兵符，皺了皺眉頭，正欲說些什麼，我卻運氣體內的真氣，飛身進入那結界。

  因著上古尊神的身份，他灑下來的結界與我卻是絲毫作用都沒有，況且明珏天尊與我本就不相識，若不是因為害怕這事到了最後會弄到一發不可收的結局，我大可落得個清閒。顏玉說，八荒鏡碎，影淵誓必會以身補天，我不信，也不能讓八荒鏡出什麼差錯。

  那瀰漫著硝煙的結界強大的靈力掀起一陣又一陣的冷風，或許是因為我手中這把劍的緣故，這妖風竟不能傷我分豪。我提著劍一步步走近那駭人的靈境中，淺淺的聲音竟隨風傳入耳廓：「明珏，這些年來，你對我，可有一點愧疚之心，當年若不是你，我怎會淪為這般地步，哈，如今你是神，堂堂的天尊，而我卻是妖，一個讓九重天人人恥笑的妖！」

  「你還要執迷不悟多久，以你犯下的過錯，打入畜生道也不足為惜，天君將你貶為妖君，你有何不滿。你難道不明白，八荒鏡碎，天下大亂麼！」

  「明珏天尊你如今說這些，恰恰是我想要的，天下大亂又如何。眾神都知道，若是九重天真正塌了，九重天不復存在，你們這些神仙，都得死！」銀髮妖君手提著一把嗜血的寶劍，直逼明珏天尊而去：「明珏，你我曾經，是回不去了。我不再是神，我是妖，是你們眼中十惡不赦的妖！」

  聽了這樣久，我唯一清楚的便是明珏天尊一定同著妖君頗有淵源。向來只曉得妖君掌管妖界，卻沒有想到，他是從九重天貶下來的。

  那劍刃直逼明珏天尊的身影而去，我恍然的回過神，提劍飛身上去，扯住那白衣男子的身軀揚袖一揮，剎那間，妖君被劍刃的靈氣掀後退了幾步，死血般的眸子似乎在看見我的那一刻，冰涼幾分：「是你，竟然是你？」

  明珏天尊想來也是天族赫赫有名的人物，如今這樣狼狽，的確丟人了些。彼時我扶住明珏天尊后退的腳步，他亦是回過神，凝聲問了句：「你是何人？」

  未等我答話，便聽那妖君猛然間哈哈大笑：「她是誰，是啊，這便要問她自己了。冥界的女司命，今日竟然天界冥界兩族的人物都來了，也好，也好，本君今日便讓你們看一看，本君是如何毀了這四海八荒的！」

  我收回劍，肅聲道：「你想毀了四海八荒，若是我不答應呢？」

  「你不過是冥界一個小小的司命，竟然還敢同本君斗。」他揚袖嘶吼：「如今，八荒鏡的碎片在我的手中，你們能奈我何？十多年了，我被貶下妖族十萬多年了，你們天族，可有正眼瞧過本君一次？嗯？明珏天尊，你可知道，本君的心中，如今恨透你了！」

  明珏天尊唇角顫了顫，低聲道：「本尊……」

  我微微昂頭看著他，問道：「他是你的弟弟？」

  明珏天尊依舊是擰著眉頭，眸中雖有許多不解，但還是默認了這個事實。妖君驀然間狂妄的笑出聲：「弟弟？如今你可還記得，曾經有個弟弟，你們這些做神仙的，都是冷血無情，這十萬多年，本君無時無刻不在想，要讓你們有一日臣服在本君的腳下！」

  「冤冤相報，你既然這樣想報仇，大可放了八荒鏡，我們痛痛快快的比一場。」我凝重聲音，見他玄色衣衫中裡層裹著淡淡的紫光，「妖君，回頭是岸，天帝也許會看在你回頭的份上，讓你少受些苦難。」

  「哦？」他笑出了聲，心中不甘道：「本君不需要任何人的施捨，你們不是要八荒鏡麼？本君就毀給你們看！」言罷，凝起妖氣將袖子中的八荒鏡碎片攜了出來。

  我驚了心，看著他手掌心懸著的那枚碎片，心中壓抑的厲害。

  八荒鏡碎，天下大亂，這一切，都是他想要的，可卻不是我想要的。

  「五重天塌，只有一個法子，若是有人願意將自己的元神送去補天，九重天便可逃過這一劫，可是，這九重天上，唯一能以身補天的人，卻只有天帝。」

  想到如此，我不由得握緊了劍柄，不，不能讓他毀了八荒鏡，不能讓影淵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