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天帝大人的情話

  水君老人家乍一聽天帝到了，登時兩眼冒著金花險些吐出一口白沫來，顧不得宴席上還有七八十位小仙談笑風生，硬是自個兒親自指揮著蝦兵蟹將把宴席上的草蓆子換成了水玉席位，還有心的擇了不少樂姬搭了一重又一重的淺色帘子於內彈著琵琶，吹笛子。

  大約是裡面的仙臣們有些不解，便添言問了一句：「水君為何這般大動干戈，大宴前幾日便已經結束。」

  水君拉長了苦瓜臉，抹了一把老淚：「大宴確實前幾日便已經結束，只是今日子梨上神忽同小神道，九重天上的帝座要親自來看一眼東海，小神這措手不及，只有能補救便補救些吧。」

  一神君道：「九重天上的帝座？難不成是暮南帝君？他向來是不愛這種場面的。東華帝君居於蓬萊仙境，這些日子也是閉關修煉，若非是明珏天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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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神君搖扇道：「非也，非也，小仙今日出了南天門時，還聽小宮女們道，明珏天尊出了上清境，與四聖蓮花境中的上神們去了太上老君出專研煉丹的法子。」

  兩者又是如出一轍的搖頭，等著水君給二人解惑。然水君鐵青著臉，額上溢滿了汗珠子：「你們說的這些帝座，自然是尊貴無比，可九重天上，四海八荒唯一的正主，豈不是更為尊貴？」

  「九重天上，四海八荒的唯一正主？」二者驚呼出口，隨後又同時的驚悚道：「難不成，是天帝大人！」

  傳說中的天帝大人一直居於九重天玄浮宮中，眾神也只能在凌霄殿萬年一次的朝拜中親眼見一見這位威儀的人物，可甚少有神仙敢抬頭瞧清楚天帝的容顏，也唯有九重天的子梨上神，同玉清境的那些老神仙，真神們才能一睹真容。

  八荒盡知天帝是個風華正茂的俊俏郎君，更是無數女仙心中的尊神，常日著墨色龍袍，一貫的愛好便是批摺子，曾有一年八荒戰事要緊，一日間送去了玄浮殿中奏摺上萬，本以為要耽擱個一兩日，可那天帝大人不出半日的功夫便掃的乾乾淨淨，摺子上硃筆批註字字珠璣，八荒眾仙不得不肅然起敬。

  自天帝大人要親臨東海的消息傳了出去，宮中的婢女們便是慌慌張張的張羅著，我看著大殿外魚貫而出的婢女們，同影淵道：「她們若是知曉天帝大人便在自己眼前，會不會嚇暈過去。」

  縱然是我格外親民了些，冥界的那些小鬼們見到我也只需是拜一拜，最多心慌幾分。未曾想天族的人這般看重這位天帝，不過是來赴宴，便生生將水晶宮裡里外外給整頓一番。

  他遞了杯摻了糖心的茶水給我，面色不見風云：「算一算朕已經八萬年沒有離開九重天了，前一次去木族赴宴的時候，倒是嚇死兩個。」

  乖乖，直接將人給嚇死了。我掰著手指頭問他：「難不成是因為你長的太過俊美，她們一個心跳加快，便猝死了？」

  對於影淵這幅容顏，我曉得在旁人的眼中，還是極有殺傷力的。

  他輕笑道：「倒不是，她們不曾看過朕的樣貌。許是朕離她們近了些，朕只是想自己去端茶喝罷了。」

  我吸了一口冷氣，大約已經能夠勾勒出當日的模樣，奉茶的侍女端著茶不敢靠近，影淵便想著自己去取茶水喝，那侍女許是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天帝大人要怪罪，於是便自己了斷，也免了皮肉之苦。

  看來，影淵整治三界的手法，倒是實在厲害了些。

  我灌了一大口糖心茶水，他伸手接過了空杯，清然道：「等子梨回來，你便同我去前殿赴宴。」

  我有些驚訝：「你，不該去換身衣服麼？誠然你是天帝，可是穿的這樣簡單，委實有些低調了些。譬如你去換一身龍袍，看著尊貴些的，也不至於那些仙臣們小覷了你。」

  他唇角揚起，「不必了，你應是不喜歡我莊重的模樣。」

  我昂著頭，趴在桌案上看他：「為何？」他抿了抿薄唇，笑道：「太過慎重，老氣了些。」

  提及到老氣，我倏然有些臉紅，直起身子，悠悠哉的點頭：「著實老氣了些，不過，我好似比你還要大上幾萬歲……」

  「嗯。」他挑唇淺笑，溫潤如玉。

  過了幾刻，子梨上神從九重天上挑了不少寶貝領著仙人送了過來，一派莊重的道：「帝座吩咐的事，小神已然準備妥當，不知帝座何時準備赴宴。」

  聽聞子梨上神又回來了，水君老人家八成會以為子梨會帶了個天帝回來，一路風塵僕僕的趕來，適逢一縱仙人正對著影淵躬身駝背的請示，有些迷糊：「小神見過上神，敢問帝座？」

  子梨玉骨扇子搭在手心，挑了挑眉頭笑意凝重，抬扇一指：「正座的那位，便是八荒正主，天帝陛下。」

  水君透過淅淅零零的仙人廣袖長袍的遮攔後，見正位上的青年威儀冰涼，劍目星眸，登時青了臉，說話也變得不大利索：「他、他、他、」幾個他未說出口，反應過來才驚呼：「帝座，帝座他，他方才……」

  子梨笑意更深：「便是方才隨本神過來的那兩位，帝座今日原本是打算親自來八荒看一看，逢上了水君廣下的帖子，便來探望一番。」

  水君老人家哆嗦著嘴角，約莫心中在想著什麼事探視，明明就是突擊檢查罷了，然而卻是抖著袖子愣了半刻，許久之後聽子梨上神道了句：「還不去拜見帝座。」於是才惶惶然的恨不得即刻爬過去。

  我彼時正坐在一旁吃果子，見水君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抖著袖子哆嗦道：「小神，叩見帝座。」

  影淵淡然道：「平身吧。」

  水君這方抬起了頭，便見子梨上神笑吟吟的跟了過來：「帝座今日駕臨西海水宮，水君你這小曾孫可是給你爭了光。」

  「自然自然，帝座駕臨，小神這水晶宮蓬蓽生輝，四下的仙臣也早已恭候在正殿，請帝座移駕正殿。」一連串的話順著一口氣吐了出來，我竟有些欽佩水君嘴皮子的功夫竟然這樣好。

  旁側站著的幾排仙人廣袖雲衣，個個眉眼清秀，看起來仙品倒是不高，但也不低，從他們的談話中也可知曉，子梨帶過來的這些仙官們，以往都是侍奉在天帝身側的仙臣。

  譬如領頭的那個仙官叫雪月，原本是個俊俏的小郎君，偏偏要做出板板正正的模樣，起先的時候我竟想到了人間的一個次，風花雪月，著實花哨的很。

  雪月扣袖禮道：「帝座駕臨西海，四海朝臣理應參拜，但不知帝座準備何時動身。」

  這樣大的陣仗約莫是西海水君頭一次見到，於是附和道：「小神已經準備了瓊漿玉露，宴席上的吃食已經準備妥當。」

  彼時威儀的天帝大人抬眸掃了一眼水君，輕描淡寫道：「水君竟然這樣心急，也罷，朕即刻便去，雪月你先領著他們下去，朕還有幾句話，要同子梨說。」

  水君明白了自己老大的意思，於是歡喜中摻著驚慌，同一縱仙官們道：「臣等先行告退。」言畢，卻行退出了大殿。

  片刻之後，整個水宮殿中便只餘下了我與他，還有子梨三人。我恍恍然的站起身，長袖拂過案上的瓜果，溢出清香：「你這一來，便要驚動整個天族神界，我乃冥界之人，隨在你身後，略有不妥。」

  他凝眸輕啟薄唇：「既然是朕要帶你來的，便沒有什麼不妥。」

  「按著規矩，我冥界的子民見了你，需行大禮參拜之禮，我縱然是個遠古尊神的身份，也要同你這天帝低頭叩拜，你不同於別人，況且，冥界與水族的淵源有些深，你這番，不免會讓東海水君顏面上有些難看。」

  子梨坐在一旁聽了此話道：「女司命恐是擔憂了，你家的這位，可是八荒正主，論是誰看了，也要叩拜的。小小水君，不足掛齒。」

  我曉得他親自帶我出席，一半的原因，便是因為看見了天啟，而當年的那檔子事，我顏面全無。

  「影淵，我，竟有一時間，覺得自己欠了你許多。」我低著頭，輕輕的說出這句話。

  他轉過身來，一隻手握在我的手腕上，力度溫和：「不必說這些，你只需曉得，你這輩子，是我的人，沒有人能覬覦你，也沒有人能同我搶了你。」

  影淵是個好夫君，無論是從身世上，還是從神品上，他都無疑能做我心尖上的那個人。

  我含了一絲淺笑：「堂堂天帝大人，說起情話來，倒是毫不遜色我冥界的那個風流才子。」

  他握著我的手，將我往懷中攬了幾分。吃茶正得意的子梨忽然聽到了後面幾個字眼，忍著一口茶吐出來的衝動道：「可是你那顏玉司命？」遲緩了一會兒又擰了眉頭道：「能讓你都如此說的人，也便只有顏玉了。」

  明明是後幾日的小宴，今日卻忽然多了許多仙人，有些面生的小仙都是駕著雲一路爬過來的，還有不少子落在了半道上，雖是不能入了席，但也都是打著拜見帝座的名義，想一睹天帝大人的尊容。

  一十八名小仙官拉開了宮殿的大門，我隨在他的身後，緩緩前行，他墨袍曳地，青絲如水般散在背後，步履生風。

  水晶宮前，裡面候著一早兒便趕來參拜的上了品階的小仙官齊齊的低著頭，俯身跪地如出一轍，齊呼著：「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等大的陣仗，果真是八荒正主的做派，一條落了飛花的小道十分狹長，愈發往前，便是品階高的神仙，上至真神，下至神君，皆是清一色的白色仙袍，利落的很。

  我顰眉低著頭，因著當日在八荒大會上見著不少仙人，今日在仙人堆子中亦能尋到熟悉的面孔，有些如坐針氈。

  神思正緊張了些，身前的人卻停住了腳步，我還在出神，竟然生生的撞在了他的身上，身子踉蹌的往後跌，我一驚，想著丟人可是丟大發了，竟然忘記了使術法。那人皺了皺眉頭，向前一撈，旋身便是輕易的將我撈進了懷中，玉指輕撫我的眉頭：「可有驚著？」

  我愣的更加厲害，滿眼中除卻他的面容，已然沒了別的東西。便是因為這一倒一撈，眾仙本是極為小心的抬頭瞄著天帝，如今更是膽大的目瞪口呆，看著自家天帝摟著一個女子關懷的緊。

  抬頭的某位上神倒是顯得格外驚訝，面上一陣陰晴難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