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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毒發

2024-06-09 17:23:21 作者: 上九殿下

  本冥王好歹聰明睿智,聽了那皇妃稀里嘩啦的同皇帝挑撥了一大陣後,終於裝作無所事事的扯了朵菊花,正巧逢上那個「理應處斬」的字眼,端了尊貴的架子,一句話補了上去:「皇上好興致,今日竟然有心思在園子中逛逛,幾年不見,皇上可是又長高了。」

  一縱人聽了這句話,跪拜的胳膊狠狠一抖,紛紛稍稍昂起頭來。

  彼時我正笑嘻嘻的邁著蓮花小步,仿著凡塵中長輩的模樣,字正腔圓:「許久不見,皇上便忘記了我這個老人家了麼」

  那廂果然猩紅的眸光中燃了一盞小燈,原本的滿頭霧水亦是風吹霧散,轉瞬便是黑了一張臉,哽了一哽卻沒說出話來。

  「放肆,皇上面前,你竟敢大言不慚!」

  

  她終於教會了我一個道理,既然做了壞人,便要將這壞人做的理直氣壯,即便自己真正錯了,也要裝作自己是對的。

  縱然,大言不慚的是她。

  後來,便是一個更加惱火的聲音揚起:「放肆!」

  她本是急於獻殷勤的嘴臉,旋即便白了一大半,只見那皇帝穩重不徐的彎身扣袖,甚是平靜:「嬸娘既然來了,應是提前與朕說上一聲。」

  眾人唏噓,而我卻是牢記著自己是長輩,做出了慈祥的面孔:「皇上公務繁忙,我自然不能擾了。」緩和的抬袖拍了拍皇帝的肩膀,他的臉比之前更加黑了……「你叔父呢,這幾日要出門辦個事,本王妃在宮中悶的慌,便想著來園子中散散心」大方的轉過身,瞥了眼地上跪著的青衣公子,懷中正躺著昏迷的美人兒,惹的我都開始有些憐香惜玉「本王妃以為於言會游泳,沒想到他竟然也是只旱鴨子,早知道本王妃便自己跳下去救美人兒了。」目光沉沉同於言道:「你若是早些同我說你不會淼水,本王妃也不推你下去了。」

  皇帝的嘴角抽了抽,於言的嘴角亦是抽了抽,斑斕人群恍然大悟,只餘下那女人差些翻了白眼暈過去。

  「原來,這於愛卿,是嬸娘推下去的。」縱然說法有些荒唐,可皇帝終究是敬著我這個所謂的嬸娘。畢竟,司命星君那命盤中可是寫的星輝奪目,這北望國的半壁江山,都是鄭王親自摘下來,贈給皇帝的。

  我一手握拳敲在掌心,後悔道:「本王妃原本是打算旁側瞧著,可皇室中好不容易添了喜氣,本王妃這侄孫兒還未來得及見這四海八荒的第一縷光,若是真正有了差錯,本王妃……」

  話未完卻聽那廂豪無禮貌的乍了一聲:「什麼,玉容夫人有喜了?」

  本王妃,啊呸,本王掏了掏耳朵,極為鎮靜:「是與不是,皇上大可將玉容夫人抱回宮中待她醒了,親自問問便好。」

  固然,我這和事佬的本事愈發老成了,只聽那皇帝啊了一聲,下一刻便是一把從畫師懷中搶了美人兒,視若珍寶,撒腳丫子便抱了美人往回跑,嗆的身後一大群太監恨不得直接飛過去。

  而那挑事的姑娘……暫且也叫她美人兒吧,容色上已然分不清是憂傷還是悲切。只癱坐在一旁,擰著手中帕子。

  園子深處挎著籃子採花的兩位丫頭果然心狠,這不出半個時辰便將各自手中的籃子填的充盈,於風平浪靜後闖了過來,「娘娘可知後園中生的幾株菊花開的甚好,索性是臨水生著的,旁的宮女也不敢過去采,便開了好多朵」

  本王悠悠的一嘆,女人愛花乃是天性,掃了眼籃子中的菊花,威儀道:「你們若是喜歡,便回宮拿了東西將它連根拔起來,放在花盆中養,豈不是日日都能看得見麼?」我巧笑嫣然,身後兩丫鬟卻面面相覷,畢竟這偷花的事,著實不好做。於是便鼓勵了句:「本王妃相信你們的能力,鄭王府的劉叔最近好像在做糯米糰子,我想他若是做菊花糕,會不會更加美味些。」

  兩丫鬟更加堅定的點頭,隨即便回宮討了工具,準備連夜將那兩株菊花給偷回去。

  而平南宮此時卻不大祥和,三日未曾回去,宮中的侍衛大都被打發了出去,只餘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按理來說應是春光燦爛,可我這剛剛踏進去,便嗅到了一股子重重的血腥味。

  八荒鏡顯形的消息,他大約比我知道的還清楚,我回來,不過是想詢問一番接下來要做些什麼,無意間撞見如此,也沒了辦法,只好破門而入。

  門內的那廂正不疾不徐的端著藥碗,親自給美人兒灌藥,聽到了動靜亦是平靜的道了句:「回來了。」

  幾日未見,他的聲音卻嘶啞了,我點了點頭。原本的平靜卻在嗅到湯藥味道時,三步並兩步的跨過去,從他手中搶過藥碗,莫名的火焰從心口生出來,用著冰涼的聲音道:「你同她情深似海本王知曉,何必用自己的修為開玩笑,瞧你如今的這副模樣,哪還有什麼天帝的威儀。縱然這四海八荒皆是你的子民,你大可自己魂飛魄散了庇佑六合,為了她便拿自己性命開玩笑,本王倒是之前高抬了你。」

  以修為入藥,想必也灌了三天三夜了,她身上的血腥味恐怕並不是被神鳥抓傷,而是中了毒。

  我的這幾句明嘲暗諷,他卻眉眼淺淺,眸光溫和,聲音也不如之前有力了:「你,這是在吃醋麼?」

  本王吃你娘的醋!我有些氣惱,這幾日若是不去子梨那處禍害,及早發現了這個問題,也好阻攔他。低眸掃了眼床上依舊昏昏迷迷的美人兒,也算明白了不少,他們,總歸是有些情分。嘴角抖了抖,心口暗傷:「你這樣喜歡她麼?修為都可以當作藥引子給她灌上三天三夜。」門縫中浮起來的涼氣吹冷了我的心:「早前便聽子梨說,這丹青郡主與你青梅竹馬,你是她表哥,她是你表妹。這九重天曆來的癖好,不就是念叨著近水樓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麼。」

  他俊朗的容色落著疲倦,眼眶微微發黑,低沉出口:「阿綾,你聽我說……」

  「說什麼?」微熱的藥碗在我手中失了溫度,像極了涼茶冰在手心。縱然不知曉自己瞧見他用這樣大的代價來救一個女人時為何會氣惱,但也不忍心瞧著他繼續下去,咬了咬牙悔恨道:「影淵,本王不屑給你扮演王妃,你法力高深,待本王走了之後,將她變作本王的模樣,這朗朗乾坤,我們的緣分,算是盡了。」

  那人皺了眉頭,墨袍上的血跡斑斕,氣息微弱,一句阿綾喚出口,卻是撮心窩子的難受。

  我丟掉那碗烏黑的湯藥,施法便將自己周身的靈力允給了床上的美人兒,須臾時刻,美人兒心口的污血開始消散,靈力衝破了她的筋脈,裹著毒沖涌至嗓門。

  「噗」床上的美人兒一口黑血吐出,頓然仙澤如困獸一般衝出身軀,將我的靈力給擋了回來。

  我沒有去瞧那立在一旁負手煢煢的人,只拖著微微疲倦的身子,耳畔中傳來綾羅擦地的聲音。——他果然,是個負心的人,我有些好笑,心中嘲諷著自己:被人一而再的丟棄過,竟然還不知道長些心智。驀然回想到當年我同那青年說過的話:吃一塹,長一智。

  只可惜,這些年了,我終究還是沒有學會這個道理。

  暮昏時分,兩丫鬟毫無徵兆便歡喜提了籃子回來,一推門便瞧見我焉巴巴的坐在藤椅上,手中拾了個杯子,腦海中想著那些事。

  在冥府的一切,難道都是幻覺麼?可那又是這樣真實,當日他曾說過三千弱水,只取一瓢,恐怕如今,已經不做數了。

  心口尖沉悶悶的,就仿佛夕陽下的一朵孤菊,無依無靠,又像冷風中的一隻野草,左右也只能等著凋零。

  「娘娘臉色看起來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了?」大丫頭頗為細心體貼的詢問著,我這才回過神來,攬起袖子扶額閉上眼睛,同大丫頭輕聲道:「是麼,水兒去將台子上的銅鏡取過來,我瞧一瞧。」

  大丫頭手足失措的跑了過去,趕忙取來,顫抖的聲音還帶著哭腔:「娘娘,您,嘴角流血了……」

  流血……我抬手抹掉嘴角的濕潤,果真是一片殷紅。銅鏡中的女子面色蒼白,同我恍若兩人,蘊熱的濕潤蔓著嘴角,滴在衣襟上,隱進那雲錦般的合歡花中。

  小玉忙了神,跌跌撞撞的破門而出,嚷嚷著來人尋太醫之類的話,我痴痴的照著銅鏡,呆若木雞。

  「娘娘,您怎麼了,別嚇水兒,娘娘。」她淚水湧出了眼眶,著急的模樣,是出自肺腑。

  我頗為無奈的勾起嘴角,嗓門一陣燥熱,便連同鮮血一起涌了出來。大片大片的鮮血隱進衣襟中,水兒在一旁拿著帕子,顫抖的抹著我衣襟上的紅色,我抬起冰涼的手,一把便握住了她的玉指:「沒用的,請太醫也是沒用的。」

  原以為那毒會在我體內磨滅,卻未想這樣兇狠,甚至連我這個活了三十萬年的上古神仙,都沒有辦法解毒。怪不得,影淵要用自己的修為為祭……

  「娘娘,娘娘你怎樣了娘娘。」水兒還在我耳畔叫著我,哭聲凝重,一條乾淨的帕子便被我染的透徹,我笑出了聲,儘管很微弱,戲謔道:「看,這帕子不用染色,變成了紅色,其實你不知道,我,挺喜歡紅色的,就像紅蓮一樣,我記得,冥殿後還種了兩株……很美……」

  聲音越發低沉,而我的靈台也越發迷糊起來,想我一個古神,竟然是被毒死,縱然我也想過自己以後會怎麼個死法,若不是被仇家尋了門一刀斃命,便是孤寂一個人無趣死,總歸下來,顏玉說,我這個神,是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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