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孫兒無辜

  法壇案桌前，老婦人背著形容枯槁的孩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懇求，請我一定要救救她家的孫兒。

  我深深皺起眉頭，知覺敏銳看出——她並不是人！

  

  這位老婆婆很是消瘦，滿頭亂糟糟的花白頭髮，只穿著破破爛爛的骯髒衣服。

  嚴寒天氣，單薄衣服並不能驅寒保暖。

  而她背著的小孩子，更是瘦的簡直沒了人樣，赤腳穿著單衣。

  孩子像是沒有了意識，被布條繩子繫著，固定在老婆婆的佝僂背上，我遠遠打量了一眼，卻更加皺緊眉頭，他——也不是人，且早就沒了生息！

  老人……

  孩子……

  都是尖嘴長相，眼睛小而圓，五官更像是狐狸似的動物。

  看老婆婆求的懇切，我並沒有趕她們離開，皺眉沉吟之後，詢問起她家的孫兒，是出了什麼事？

  老婆婆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哭的異常哽咽。

  從斷斷續續的話聲里，我大概聽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孫兒年幼貪玩，大雪封山後，便溜出了家門玩耍。

  誰料，誤闖進了附近村子。

  那裡村民不由分說，就把她的孫兒打殺。

  等她再找到自家孫兒的時候，已然是奄奄一息。

  她自認……

  從未害過人，從沒做過惡！

  可如今她的孫兒，卻竟遭了這樣的橫禍，實在恨天不公！

  她曾想背著孫兒，到市里醫院尋求診治，但偏偏市里也不太平，她只得輾轉又回到家中。

  耽擱了時間，也耽擱了救命，她孫兒更加傷重垂危。

  她不停磕頭懇請，求我救救她孫兒。

  我既驚訝，也很為難。

  她……

  竟沒有報復那村莊裡的人？

  她絕對有報復能力，但她竟沒那樣做？

  要說救人，我無奈搖頭嘆氣。

  這孩子看情況已經死了，而且死的也有段時間了。

  我雖然是陰師，可我畢竟不是神仙，做不到讓人死而復生，更做不到讓妖類死而復生。

  老婆婆一聽這話，頓時不由得急了。

  她哭嚎著一再哀求，她說只要能救她孫兒，她願意拿她的命來換。

  我再次搖頭，就算拿她的命，也換不來她家孫兒的命。

  人死不能夠復生，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真要想為她的孫兒好，那麼就應該放下執念，好好送自家孫兒一程。

  比如說看我現在，正送魂魄入陰曹地府，她如果肯願意的話，我不介意捎帶手，也送她家孫兒一程。

  「你胡說！」

  「你胡說！」

  「我孫兒沒死，他還沒有死！」

  「法師……」

  「我求您了，您肯定有救治我孫兒的法子，求您了，我求您了……」

  老婆婆像失心瘋似的，一再重複她孫兒還活著。

  更甚至，她不停給我磕著頭。

  「砰砰~」的動靜，連冰凍地面都被砸出了坑，她已經頭破血流，但她卻好像渾然未覺。

  我連忙制止了她的動作，讓她千萬不要再磕頭了。

  想了想，我問起她。

  憑什麼肯定，我能救她的孫兒？

  又為什麼她竟會，找到了這個村子裡來？

  就聽老婆婆戚戚哭聲回答，因為這個村子有藥香，她正是嗅到了這股藥香味兒，才驚喜趕到這裡來求救。

  藥香？

  什麼藥？

  怎麼香？

  我怎麼就沒聞到！

  她也形容不出，就是某種很神奇的藥香。

  能夠撫慰孤魂內心安寧；

  能夠治療野鬼魂魄創傷；

  正是這個原因，這村子裡才會有百年老鬼，竟也從沉睡中甦醒過來，甚至凝現了鬼魂陰身。

  我恍然想到了方長，全都是那小子搞出來的動靜！

  本以為，我這體質就夠招陰的了，可他的體質……竟是能喚靈！

  奇了；

  怪了；

  那小子究竟什麼來頭？！

  正當我皺眉時，老婆婆又一再哭聲哀求，懇請我救救她孫兒的命，她甚至願意當牛做馬，起誓奉主並追隨我一生。

  我耐心婉言相勸，救人救命，前提是有命可救。

  但你孫兒，他早就涼透了。

  即便有藥能醫，也醫不回一個死人，你再怎麼磕頭求我，也無濟於事。

  「你騙我！」

  「你就是不想救我家孫兒！」

  「如果我的孫兒死了，這整個村子裡的人，都得要為我孫兒償命！」

  老婆婆突然跳起身，表情悲憤決絕，睚眥欲裂的喊道。

  她小圓眼睛裡，流露出凶光，她五官模樣，也更加變得尖凸，簡直就是人形妖怪。

  誒？

  哎！

  何必呢？

  何苦呢？

  念在你家孫兒無辜枉死，我實在不想與你為難。

  再怎麼強求，也改變不了他死去的事實。

  如果要因我救不了這孩子，你就要逞凶作惡，殺人害命，那可真別怪我翻臉無情了！

  殺人者，自有惡業難贖。

  我不能容許你報復這個村子，何況這裡村民還救了我們的命。

  「那我孫兒的命呢？」

  「那我孫兒的命呢？」

  「他就應該被人給活活打死嗎？」

  「他……」

  「他還那么小，他有什麼罪啊？！」

  老婆婆厲聲質問著。

  我張了張嘴，卻沒法回答她的話。

  看著她悲憤交加的模樣，我更有些於心不忍。

  既然她說，自己從未害人，那更不能輕易舍了修行。

  一旦惹下殺業，便絕難逃脫惡報。

  到時候……

  非但換不回孫兒的命，連她自己的命也得丟了，苦修的道行更會功虧一簣，最後什麼也不能剩下。

  「我不管！」

  「你如果不肯救我孫兒，那現在……」

  「我就讓你們償命！！」

  腥臭妖風捲起，嗚咽悽厲入耳，驚退了附近所有孤魂野鬼，更掀翻了我擺好的法壇。

  她厲聲嘶鳴嚎叫著，叫聲難聽至極，悲憤而暴戾。

  我嘆了嘆氣，無可奈何施法。

  雖說……

  她有她的怨恨冤屈，但我卻不能放任她殺人害命。

  既勸不了她，便就只能拿了她。

  雙手合掌又展開，拉出一柄古樸青色長劍，劍尖環繞金光篆字符文，盡顯克陰滅邪之力。

  「呼~」地妖風狂卷，向我籠罩襲來。

  我冷哼了哼，猛然抬腳跺地，暗施虛靈術數。

  「嗡~」

  無形地氣狂涌而起，捲動雪花紛飛，懸停飄蕩在空中。

  只瞬息間，便將腥臭妖風撞碎。

  老妖婆驚駭於我的手段，深知自己不能敵，旋身化作一道獸影，飛快竄向了村外黑夜。

  「想跑？」

  「站住！」

  單手捏決結印，操御地氣狂涌，霎時席捲而去。

  沒等老妖婆跑遠了去，地氣便凝現鎖鏈，將她整個人緊緊捆縛。

  「跪下！」

  朗聲沉喝，再御地氣鎖鏈。

  老妖婆被五花大綁，跪倒在地動彈不得。

  我提著陰師劍，舉步向她走了過去，漸漸看清原來是只黃皮子大仙，倒是得了道行也成了氣候。

  我並沒想要趕盡殺絕，這事兒畢竟錯不在她們。

  但還沒等我走近，就聽「嘭~」地震天響，黃色煙霧以肉眼可見速度擴散。

  而我……

  懵在了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