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鏡

  葛家小妮兒曾說，等我找來了這裡，自然就會知道，她想我幫她取什麼東西。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我曾還想著，是不是可以趁機會，拿捏下那無法無天的小妮子。

  後來我醒悟到，這實在太難了。

  神佛伴身護體的她，早已為我安排好此行一切，甚至就連我將作何選擇，像是也全都在她的意料之內，我不知道這是她的心機與聰慧，還是神佛幫助之後得到的結果。

  但無疑……

  我玩不過她；

  尤其玩不過她身後的神佛；

  

  想要拿捏住這小妮子，只能等到她「犯錯」那天。

  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犯錯，但我敢肯定，那天遲早都將會到來，而且拖的時間越久，於她而言越是會不利。

  到那時……

  我絕不會輕饒了她！

  鑽進漆黑坑洞，忍受著陰氣侵體，我和瞿思沫艱難通行。

  洞口窄且小，勉強只能一人通行，而且是半蹲動作，行走起來既艱難也難受。

  好在，它看起來幽深，但並沒有多長距離。

  不多時便到出口，泛紅的陰森邪異光亮出現眼前，我擺擺手熄去虛靈火，牽著瞿思沫走出了坑洞通道。

  眼見，似乎是處溶洞。

  而在溶洞中里，則有個盤旋的血色光影，正中有豎紋，活像是巨大瞳孔虛影。

  不論從正面還是背面，越看它越感覺像是眼珠子。

  更詭異的是，這眼珠子似乎有目光，隨著人的腳步移動，它的目光視線也跟著移動。

  「這是什麼？」她驚聲問。

  我回答：「門戶！」

  而這處門戶，便正是葛夏想要取走的東西。

  但該怎麼才能取走？

  這，不是關鍵！

  真正關鍵，是古藤靈精的願念囑託，我要先找到它的心，找到被它藏起來的薔薇花。

  伸手摩挲布袋，取出藤木髓。

  施以術數激引木髓，頓時有藤蔓虛影浮現，宛如真實生長了似的，漸漸遍布整個溶洞，而在與此同時，血色瞳孔虛影也有了回應，它微微震了震，由中心向外圍逸散白光，很快旋渦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株盛開嬌艷花蕊的薔薇藤，它僅剩下短短一截，柔弱而無力的臥在支離破碎的紫藤上。

  紫色古藤，幾乎是以它自身的性命，強行維持著薔薇花的存活生長。

  而正也有幸於此，薔薇才沒有枯萎死去。

  我漸漸走上前，內心無法抑制的湧現出悲傷情緒，這樣苦苦堅持，這樣自我犧牲，究竟是值得的嗎？

  薔薇只是薔薇而已，就好像，這株野薔薇與別處的野薔薇，並不會有任何不同。

  古藤靈精為了能保護它，幾乎已經付出所有。

  不論是千年修行，亦或化靈的妖魂，它全部都捨棄了。

  只為……

  只為它不會枯萎，只為它還活著。

  但這值得嗎？

  我長長嘆了口氣，道：「我來了，你該放手了。」

  像是聽懂了我說的話，那支離破碎的殘缺紫藤，漸漸垂下了曉枝，動作輕柔而溫柔的緩緩放下，依附在它身上的薔薇花，宛如對待摯愛的情人。

  很快，粗壯紫藤變實為虛，泡影似的消失，只留下根植於土壤的薔薇。

  多少年小心呵護；

  多少年盡心竭力；

  分別已不舍，何況還是永別？

  耳邊，響起無奈嘆息，又響起縹緲道謝，四周白光漸漸匯於一處，最終散滅為了無數晶光。

  我們又回到溶洞，但眼前的瞳孔虛影，此刻卻已變了形狀。

  它平整透明，活像一面鏡子。

  它倒映出我們的身影，更甚至映出，薔薇花瑟瑟發抖的柔弱模樣。

  我掏出老年機，跟葛夏撥通電話，可還沒等我口，老年機映出淡淡雄渾金光，緊接著一人一佛也出現在溶洞。

  「哇哦~」

  「蕪湖~」

  「小先生，你果然沒叫我失望！」

  葛夏興奮叫出聲，作勢便要衝將過去，但被我早一步給攔住。

  東西；

  可以給你；

  想帶走我不攔著；

  但，我還有額外條件，你葛夏必須答應！

  「條件？」

  「什麼條件？」

  葛夏深深蹙起眉，皺著鼻子滿臉的不耐煩和不高興。

  我順勢提出，第一便是薔薇花。

  我想要請神佛來出手，送薔薇花離開這裡，隨便去哪裡都行，只要能保證它安穩生長就可以。

  葛夏看向神佛，而就見神佛點頭，猛地一揮佛衣，薔薇便憑空不見。

  我問起，是把薔薇送去了哪兒？

  神佛卻懶洋洋回答，古藤自有古藤的定局，薔薇亦有薔薇的命數，無需我再多操心，更不用我再多管多問。

  這態度……

  就跟之前靈菡一樣！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問了，緊接著我提出第二個條件。

  我要進入那門戶，去另一端瞧個究竟。

  「咦？為什麼？」葛夏問。

  我回答：「這與你無關，而你也必須答應！……等我回來之後，便徹底關閉這處門戶，但在此之前，你要留在這裡把風看護，不再讓妖邪鬼物逃竄過來。」

  葛夏蹙眉更濃，她沉吟提醒我，如果能放棄執著，就不用多歷一番兇險。

  於她於我，這都是好事一樁。

  而我搖起了頭，這正是我來響石嶺的目的，已然近在咫尺，我又怎麼會肯輕言放棄。

  拗不過我的堅持，葛夏只能點頭同意。

  她看著我，神情一時複雜。

  正當我要走進門戶，神佛卻突然開了口：「陰師留步……」

  「有事嗎？」我站定身形。

  神佛目光深深望著我，視線卻不再見往日慈悲，它面無表情道：「此去陰間鬼界，即便得知了答案，卻也未必是你所想要，此番鬼界歸來，你也勢必將面臨選擇，你可知那將意味著什麼？」

  「意味什麼？」我問。

  神佛回答：「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但不論成就什麼，你都將不再是你。」

  「我不是我，那我是誰？是你嗎？！」我沒好氣兒反問。

  神佛輕笑，突然戲謔：「如果你願意，倒也未嘗不可，我破例收你當個佛門小沙彌，也是很有前途的嘛！」

  沙彌？

  拉倒吧！

  我可沒興趣！

  懶得跟神佛打機鋒，我招呼瞿思沫一聲，帶著美人作伴，豈不更快哉？！

  而身後，又響起神佛話語。

  頗為深奧難解，甚是晦澀難懂的呢喃話語：「心非心，鏡非鏡，心如鏡，鏡似心，鏡中有心，心如明鏡。」